周薇一脸认识地等着老国下文。

老国说:“第一,陶真提出要分多半的拆迁款,这是种无理要求,作为儿子,高天德不可能不觉得这样的要求太过分,但他还是去找他母亲谈,这说明什么?”

老国喜欢启发周薇。

周薇想了想终于明白了:“高天德是妻管严,他怕老婆、听老婆的话……”

“听老婆的话,就能说明他的老婆是凶手吗?”潘斌仍然不解。

老国继续说:“这就涉及到第二点,高天德既然听老婆的话,那么在面对母亲摔倒在地,头破血流昏迷不醒时,是赶紧送医还是抛尸?高天德定会征求妻子的意见。他能独自做出在母亲脖子上勒上易拉扣,然后驾车去抛尸这样的惊天举动吗?”

“对呀——”周薇终于明白了,她狠狠地一拍脑袋:“师傅,您骂我吧,瞧我这脑袋。高天德说他当晚八点多钟到母亲家谈分配拆迁款的事,约十一点多钟,其母摔倒昏迷,接着又过了约三个小时,即高天德刚抛完尸体时,其妻才打来电话,现在经师傅提醒,这是很不合常理的。”

“不是不合理,是因为谈判时陶真就在现场。”老国说,“当时的意外,很可能是其妻与其婆婆扭打导致的,如果纯粹是孙重兰绊到致重伤,他们不至于要模仿毒舌老太案,将其母尸体抛掉。”

“师傅,我相信您的分析,但仅凭他们没有将老太送医这一点,就能证明老太是被儿媳推倒的吗?”周薇问。

老国想了想道:“还有一个重要理由,如果是老太自己摔倒的,他们完全可以保护好现场后报警,警方做出老太自行摔倒死亡的鉴定报告后,根据相关法律,他和弟弟可以各得一半拆迁款。可他们却没有报警,而是选择抛尸,我看这里面定有文章。最大的可能,是老太被其儿媳推倒导致了重伤昏迷。”

“嗯,师傅您分析得确实很完美。”周薇说,“师傅,您还是推理一下,看看案发经过是怎样的,我下午回高水提审高天德时心里才会有数,不能再被他忽悠了。”周薇说。

老国思索了一会终于说:“事情的发生应该是这样的:当晚八点多钟,高天德和其妻陶真来到了母亲孙重兰家,可能是带了些礼物,高妻还可能替婆婆打理了好一会家务活,之后,他们就谈到了分配拆迁款的事,但谈来谈去还是谈崩了。孙重兰之所以一分钱不愿给大儿子高天德、或者只给很少一部分,最可能的原因是她十分讨厌陶真,她们婆媳之间的矛盾和积怨是根深蒂固的,此时,这对婆媳很可能动起手来。高天德的妻子一气之下推倒了婆婆,没想到孙重兰这一摔十分严重,不仅头破血流还出现了重度昏迷,高天德和其妻一看急了,他们试了试老太鼻息,又把了老太脉搏,以为老太真的死了。既然死了,他们觉得没有必要送医,更不敢报警,怕警察查看现场后说她误伤人命,这也是要坐上几年牢的。正当他们不知所措时,不知是谁提到了毒舌老太。很可能是半年多前夫妻俩一起看过绞杀毒舌老太的视频,他们一商量,决定瞒天过海,在老太脖子上勒上易拉扣,由于老太家里没有这东西,他们就去附近工地旁的广告牌下取了一根,之后由高天德扣在老太脖子上,很可能是陶真嫌扣得太松,起不到以假乱真的效果,于是她又勒紧了一把……”

“师傅,您推理的这一点可是太重要的线索,如果照您所说,高天德扣得不紧,其妻陶真又拉紧了一下,那么陶真就是杀害婆婆的凶手!”周薇说。

“下一步你们再好好鉴定一下,易拉扣上有没有陶真的皮屑,照我看来,应该有!”

“师傅,我们前期只提取了高天德的 DNA 样本进行比对,如果照您这么分析,我们立即提取陶真的 DNA 样本,对易拉扣上的皮屑样本进行比对。”

听了老国的推理,潘斌大惊,他拨通了徐常兵的电话,让他立即将陶真控制起来,同时提取其 DNA 样本。

等潘斌打完电话,老国继续说:“见母亲意外死亡后,高天德良心稍有发现,他在母亲家中找出一套新衣服替孙重兰换上,这才将其搬上了私家车,运到抛尸现场。此时山脚下漆黑一片,高天德背着的虽然是他母亲,但毕竟是具尸体,他心里恐慌,因此只往坡上爬了二十来米就扔下了,扔下后他觉得母亲的死态很不雅观,于是又拉顺了其胳膊和双腿,或许还跪下来磕了几个头,这才下坡回到车上。此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其妻陶真打来的,陶真问他事情是否处理好了,他回答说刚处理好,这就开车回家。于是这个电话仅仅通了 14 秒……”

“师傅,您太了不起了,对这个案子我琢磨了三天才想出点方法来,没想到在你口中,也就是分分钟的时间就分析得彻彻底底,像是您亲自参与一样!”

老国没有理会周薇的夸赞,而是说:“此案的现场及尸体上的许多证据我没有看到,因此我刚才推理的许多细节会有出入。”

“师傅,我过会还得回高水提审高天德、初审他的妻子陶真,您还有哪些要交待的?”周薇说,“省得到时我又漏了重要的问题。”

老国想了想说:“你要调看一下高天德所在小区或通往其母家路上的监控,确认当时去受害人家中时,是高天德一人,还是夫妻二人;第二,查看他取到易拉扣的现场有没有监控录像,以确认取走易拉扣的人到底是谁;第三,对易拉扣上提取到的 DNA 进行鉴定,确定其他人的身份!”

周薇说:“我明白了,按常理,陶真不应该动那根易拉扣,就算她拿了一下,其皮屑也很难留在上面。如果最终经检验得到了证实,那么只有一种情形,那就是陶真用力拉扯过易拉扣,那么她杀人就有了重要证据!”

第二天下午下班前,周薇从高水赶回了城里,她来到老国的办公室,兴奋地说:“师傅,您太厉害了,陶真果然交待了,基本上和您说的差不多,当晚高天德夫妻俩带着五岁的儿子找孙重兰谈判,因为婆媳之前矛盾很深,老太就是不松口,起初是一分钱不给,但后来陶真让儿子给奶奶磕头,老太这才答应给孙子 40 万,但这笔钱必须等孙子考上大学时再支付。当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半左右,高天德就把儿子送回家中、将其哄睡后再次来到母亲家,这时他发现母亲已经倒在地上头破血流,陶真解释说是婆婆自己绊倒的。”

“这是本案的重要情节,一定要调查清楚!”老国说。

“现在高水刑大正在对这个细节进行调查。之后就如您推理的一样,他们觉得老太已经死了,无力回天,他们也不敢打 110 报警,怕警察认定他们过失杀人。一旦被警察抓了去,他们怕自己一分钱也拿不到。于是两人一商量,决定模仿毒舌老太的案子,在老太脖子上勒上易拉扣后,扔到高水老矿去,这样做,他们最少可以分得一半拆迁款。当时他们准备两人一起去抛尸,可是考虑到五岁的儿子一个人在家睡觉,陶真就回家了,由高天德一个人去抛尸。当时天很黑,车开得比较慢,车刚开到山坡下,陶真就给丈夫打去了电话询问,高天德说他刚到,正准备抛尸,就挂了电话……”

老国默默地听着,频频点头,等周薇说完了问:“陶真的 DNA 检出来了吗?”

“检出来了,与易拉扣上留下的皮屑比对成功。那根易拉扣上共查出三个人的 DNA,我们又找到了捆扎广告布的工人,也比对成功!”周薇说。

“陶真的 DNA 为什么留在了易拉扣上,她是如何解释的?”老国问。

周薇说:“陶真承认她也勒了一下,但坚决否认她勒得紧,对此,高水刑大正在审讯,目前还没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