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瓜田旁的窝棚内。

昏昏沉沉中，小红终于醒了过来，她头疼欲裂，脸颊烫得吓人。过了好一会，她才缓过神，发现自己躺在一推干草上，身上还盖着床破被子。

小红费力地撑起身子，踉踉跄跄地走出窝棚，可是眼前的瓜田一望无际，连方向都无法分清，她犹豫一会，发现自己口渴难耐，便蹲下身子，挑了一只看似熟了的西瓜，用边上的石块敲开了，抓起半生不熟的瓜瓤就往嘴里塞。

吃了半个西瓜，小红这才回忆起昨晚惊魂的一幕，她至今依然没有弄明白，救她的那个男人究竟是谁，他为什么要救自己？胡亚雄口中提到的“交换儿子”又是怎么回事……

小红正想着心思，那个男人提着一只塑料袋，忽然闪进了瓜棚。见小红靠在墙边发愣，他眯起不大的眼睛，一脸幸福地看着小红：“姐，你醒啦，我给你买了好多饼干，还有健力宝，你一定饿坏了，快吃点！”

小红这才看清，眼前的男人身形瘦弱，也就不到二十岁的模样。他疲惫的面目中透着清秀，笑起来时挺可爱，甚至有些羞涩，像个稚气未褪的大孩子，与她印象中那个枪杀马仔的男人判若两人。

见小红愣神地看着自己，男人从塑料袋里取出两只面包，又撕开一瓶健力宝的封口，递到了小红面前：“姐，快吃吧，吃饱就不饿了！”

“你是谁？”小红虽然对这个男人有些好感，更感激他将自己救出了虎口，但还是十分警觉。

“姐，你忘啦，一个多月前我去过舞厅，你还陪我聊了好久，说要认我做弟弟呢！”

小红仔细回忆了一下，依然没有印象，但她不好说自己想不起来，便问：“那你为什么要救我？”

“你是我姐姐，我当然要救你。”男人一脸认真，“姐，你就是到了阎王爷那里，我也要把阎王殿搅个天翻地覆。”

小红有些感动，她拿过男人手里的面包咬了一口，慢慢地嚼着：“你想过后果吗，你杀了胡亚雄的两个马仔，他怎么能放过你？”

“那又怎样，我还把他儿子给扔到池塘里喂鱼了。”男人有些得意。

“什么，你杀了他儿子？”小红惊愕不已，她忽然失声痛哭，“胡亚雄他肯定要报复我的父母，你害死他们啦！”

“姐，我，我——”男人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麻烦，一把握住小红的手，“姐别怕，那我这两天晚上就去杀了胡亚雄，你父母就安全了！”

“你，你一会要杀这，一会又要杀那，你究竟是什么人？”小红吓得赶紧抽出了手……

江滨市刑侦支队会议室。

介绍了胡家豪的死因后，大家便开始分析绑匪的身份，因为抓获绑匪才是最紧迫的任务。讨论来讨论去，与会人员逐渐分成两种意见。

一种意见认为：胡家豪溺亡事件的起因是绑架，因绑匪无法将孩子从顺利绑走，更无处藏匿，只好先杀了人质后再向其父胡亚雄索要赎金。另一种意见则偏向于仇杀，认为胡亚雄得罪了道上的人，对方杀他孩子的动机是报复，因此必须详细排查胡亚雄的社会关系。

周前偏向于后一种意见。

黄德能质疑道：“周队，你既然认为孩子死于仇杀，那么当晚胡亚雄为什么忽然不知去向？他难道不是偷偷去向绑匪缴纳赎金的？”

周前道：“我觉得，如果凶手的犯罪动机是绑架勒索，他不应该选择胡亚雄作为勒索对象。因为明眼人都知道，胡亚雄有着黑道背景，身边寸步不离保镖和马仔，他要是实在想绑架勒索，江滨有钱的人多的是，他有必要选择胡亚雄吗？！”

黄德能说：“一般来说，绑匪在绑架人质之前，确实会精心策划，但也有许多绑匪行事十分鲁莽。我觉得这起案子中的绑匪就是这样的人。”

“黄支队，您别忘了，孩子是被凶手装进麻袋后扔进水塘里的，这说明，麻袋是凶手带去的，而且那口水塘在林子的深处，一般人都不知道，凶手如果先前没有经过精心谋划、没有踩过点，他是不会带着麻袋实施绑架计划的，更不会直接将孩子扔进水塘溺死。”

“所以凭着这一点，你就认为凶手是报复杀人？”黄德能想了想又问，“绑架的案子我办过好多起，如果凶手是你说的报复杀人，他还会约胡亚雄见面吗？”

“是啊，要是报复杀人，杀了孩子后直接可以一走了之，让胡亚雄伤心去呗，还有必要再和他交涉吗？”一名侦察员和黄德能的观点一致。他知道，胡亚雄之所以让警方回避，而且昨晚不知去向，定是去见绑匪了。

“凶手杀了孩子后，不代表他不想再弄点钱。” 周前解释道，“所以我认为，他的动机是杀人复仇，但不能排除他顺手牵羊，敲上胡亚雄一大笔钱。”

大家都知道，不论是绑架还是仇杀，因胡亚雄拒不配合，目前警方手中没有凶手的任何线索，所以只有搞清楚凶手的作案动机，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锁定凶手。

见黄德能和周前说的都有道理，展飞便问国强：“师傅，您的意见是？”

国强想了想，终于开了口：“我觉得既是绑架，也是仇杀。”

会议室里的众人都是一愣，他们盯着国强，不知他究竟看出了什么门道。

国强接着说：“大家别忘了，在最近的一周左右，先后有 3 名女孩失踪，或许还有更多的失踪女孩，只是我们目前还没有调查到。这些女孩都曾是先锋舞厅的伴舞女郎，如果不出意外，这些女孩一定被胡亚雄控制在某个地方，或者已经卖到了境外，甚至已经被奸杀……”

国强没有注意到，他身边展飞的眼中忽然涌出了泪水。

除了国强外，没有人知道失踪的女孩中有展飞的恋人沙丽。展飞怕被人看出异常，急忙站起身出了会议室。

国强继续说：“所以我大胆地推测，有某个女孩的男友或家人，在得知他的亲人被胡亚雄控制后，他想营救却不知关押的场所，于是铤而走险，想通过‘交换人质’的方式，换回被胡亚雄控制的某个女孩。”

“交换人质？！”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过的。

“小国，你这是信心开河吧？”黄德能紧盯着国强。

国强说：“我是有点依据的。”

“那你说说看，既然要交换人质，凶手为什么要杀掉胡亚雄的儿子？”

国强说：“师傅，您刚才不是说过嘛，凶手只有一个人，他无法在胡亚雄家的附近将人质弄走，所以只有杀了孩子，再假借交换人质，救出自己的女友。”

“既然他知道自己的女友被胡亚雄控制了，他为什么不向我们警方报案？”黄德能立即追问道。

国强解释：“他能毫无顾忌地将胡亚雄的儿子扔进水塘里溺死，说明他并不是个善良之辈，也是个心狠手辣的家伙，因此我怀疑，这个凶手有过案底，他不敢向我们警方报案。”

“胡亚雄手下有那么多马仔，个个都不是善茬，他手里没有孩子，要想从这帮虎狼的手里换出他的女友，岂不是天方夜谭？”

周前忽然觉得国强的分析有一定道理，他替国强解释道：“我觉得这个凶手也有团伙，只不过绑架的时候只有凶手一个人，而在所谓的交换人质时，他带了帮手，双方实力对等、甚至超过了胡亚雄，所以不怕胡亚雄和他手下的那帮人。”

国强补充道：“还有一种可能，凶手手里有枪，所以他无所顾忌。”

“小国，你又在胡言乱语了。”黄德能说，“就算他手里有枪，但胡亚雄的那帮马仔手里，肯定也有枪。大家手里都有枪，凶手还有优势吗？”

见黄德能又在挖苦他，国强有点不快，他道：“在双方手里都有枪的情况下，谁的脑子好使，谁有备而来，谁就是胜利者。况且，他手里还有一张假冒的王牌，那就是胡亚雄的儿子。”

周前想了一会，忽然说：“照这么说，昨天晚上在发现尸体后，那个马仔骑着摩托车一路狂奔，肯定是向胡亚雄通风报信。胡亚雄知道这个消息后，肯定会杀了那个女孩，说不定双方还有过血战……”

周前说完，国强忽然道：“如果双方经过血战，那么在现场肯定要留下大量的血迹等痕迹，我们得赶紧找到这个现场，否则过上两天，这些痕迹证据就会自然灭失的。”

“小国，你觉得现场会在哪？”黄德能问。

国强想了一会，终于说：“应该在江边。”

周前想了一下，也忽然明白过来：“如果凶手只有一个人，他最聪明的办法，是在营救人质后，驾船从水路逃离，如果通过陆路，胡亚雄手下既有汽车又有摩托车，他除非把胡亚雄和手下的人全杀了，否则他无法逃脱。”

第六案 无脸的男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