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n坐989去上班了。

她在一家IT公司当文秘,上班要第一个到,下班要最后一个走,因为她拿着钥匙。她的工作无非是接电话,接待客户,外联等等,反正杂七杂八的事一大堆。

她走的时候,对响马说,晚上她回来。

响马透过窗子看着她的背影。

她穿一件米黄色风衣,黑色短靴,头发长长的,但是缺乏光泽。她的身材很不错,看背影,还有几分俊朗。

她走着走着,突然回过头,朝响马的窗子望过来。

响马吓得一缩头。

她好像没有看见响马的眼睛——前面说过,从外面看楼房的窗户,是一个黑洞洞——她回过头,继续朝前走。

响马继续看。

他在对比n和那个恐怖的梦中女子的背影,越对比他越觉得像。

n终于出了小区的门,一拐,不见了。

响马倚在窗前,呆呆地想,难道自己是引狼入室?

趁着太阳刚刚升起来,他开始回忆。

一年前,朋友阿2找到响马,开口就说:“响马,我小姨子爱上你了。”

“你想和我攀亲戚呀?”

阿2说:“你还没我富呢,我攀你干什么?”

后来,响马知道阿2说的是真话。

他小姨子就是n,23岁,据说心高气傲,到目前为止都没有看上哪个男人,她说她见过的男人都肮脏,她要找一个像风一样清爽的男人。

一次, 阿2家举行一个Party,响马去参加了。那次,n也在。

以前,她就在阿2家看过响马的绘画作品,一直很仰慕。那天,在Party上,她一直坐在暗处静静观望响马,她被响马身上的美术气质深深打动了。

她半遮半掩地向姐姐吐露了这个心事。

而阿2对响马说起这件事的时候,响马都想不起那个Party都有哪些人了,更没注意n长的什么样子。

当时,阿2的神态有点异样,他说:“你是她第一个爱上的男人,也将是最后一个。”

响马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感到了压力。

“希望你能……好好待她。”阿2的声调更低。

“她怎么了?”

“癌。医生说,她顶多能活6个月。”

“可是,你知道我有女朋友……”

“我当然知道你有女朋友,而且不止是一个。你难道不能把你那些庸俗的爱情暂停一段时间吗?……陪她半年。现在,她已经离死亡越来越近了!”

“她知道她的病吗?”

“不知道。”

响马想了想,说:“你放心吧,我会把她当妹妹一样对待的。”

“不能当成妹妹。”

响马更正了一下:“我会尽全力扮演好她的恋人的。”

当时,和响马来往密切的女孩是b。

b开了一个花店,响马当时就去了她的花店,对她说了实情。b说:“你好好爱她一次吧,我不会怪你。”

后来,阿2终于找了一个机会,把n介绍给了响马,然后他就找个借口离开了。

n长得不漂亮,并且脸色一点不红润。那是在一个酒吧,响马和她聊了两个多小时。为了让她尽早得到一个男人的爱,响马过早地握住了她的手。

她全身都哆嗦了一下,轻声轻气地问响马:“你真喜欢我吗?”

“真的。”

她也握紧了响马的手,说:“那我们就这样在一起,永远不变卦,好不好?”

响马的鼻子一酸,说:“永远不变卦。”

“我就怕找到一个不守信的男人。假如有一天,我被我爱的男人抛弃了,我会死的。”

响马抱紧她,一边抚摩她那毫无光泽的长发,一边说:“你太纯情了,任何男人都不忍心那样对待你的。”

n喜欢看月亮,响马经常陪她一起站在高高的立交桥上,看月亮。其实,响马对此毫无兴趣,却做出很有兴趣的样子。

自从n跟响马在一起,她的脸上渐渐有了点健康的润泽,双眸也有了光彩。

她经常依偎在响马的怀中,对着月亮憧憬——结婚的时候,做两个月亮窗,做一个月亮门……

一个月过去了。

两个月过去了。

三个月过去了……

阿2这时候已经和太太移民加拿大。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和响马经常在网上通过MSN联络,时间长了,联络也断了。响马听说,他们在多伦多贷款买了一个三层小楼,他们每时每刻都在为还债奔忙,根本没有时间跟大陆联系。

半年过去了。

n竟然没有死。

又过了一个月,响马的女友b来到了飞天小区——响马对她说过,n只有半年的寿命。

b和响马吵起来,她认为响马在欺骗她。

响马正在跟b辩解,却猛然听见传来敲门声。是n来了!

两个人的舌战陡然停止了。

响马慌乱地把b推进了另一个房间,然后他为n打开门。

“你怎么这么慢?”

“我在刮胡子。”

n放下包,抱住响马:“你看看,我变没变样子?”

“文眉了?”

“漂亮吗?”

“漂亮。”

“那你吻我啊。”

响马朝b藏身的房间瞟了瞟,这些话b听得一清二楚。然后,他捧过n的下颏,亲了一下。

那天,n跟响马腻了两个小时还没有走的意思。当时,天已经冷了,还没有供暖。而b穿得非常薄,那个房间里又没有衣服,没有被子,不知她冻成了什么样子……

b屏声敛气,始终没有弄出一点声响。

响马就在女友的监听下,跟另一个女人缠绵,直到夜深人静。

“太晚了……我送你回去吧?”响马试探着问。这时候,他已经跟n上过床了。

“好吧。”n竟然很爽快。

响马长出一口气。

下了楼,响马打个车,一直把n送到电影厂大门口。他只知道她家住在这个大院里,但从来没有去过她家。

她说:“响马,你回去吧。”

“好,再见。”响马说。

她笑了笑,转身走了。

走出几步,她又停住了,慢慢返回来,在月光下对响马说:“响马,我想问你一件事……”

“你说。”

“唉,算了。”

她再次转身离开,一边走一边回头挥手:“你回去吧,再见。”

响马的心不落底,追上去,把她拉住:“你刚才想问什么?”

她静静地看着响马,突然说:“刚才躲在你房子里的那个人是谁?”

响马一下就呆住了。

n不再说什么,低头急匆匆地走了。

后来,她再也没有问起过这件事。

……b因为n跟响马一直争吵不休。最后,她终于遇到一个有北京户口的有钱男人,把响马踹了。

n奇迹般地活下来。

响马不可能娶她,他多少次想对她讲明真相,却一直开不了口。他担心她会一下子垮掉。他一直认为是爱情在支撑她活着……

响马就在这样矛盾的心态中度日如年。

此时,响马忽然有了一个令自己毛骨悚然的猜想:这个n是不是半年前就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