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图上看，平利已在汉江之南，而且在县境西北，那里有一个叫女娲山乡的行政机构。然而以我对秦岭地理区域的理解，我以为秦岭与巴山的地理分界，是应当以汉江为标志的。所以在陕南一线，我一直固执地行走在汉江北岸的山区。尽管《安康日报》的陈敏告诉我，平利县的中皇山是《华阳国志》中有据可查的女娲"抟土造人处"，而且在平利，到现在还保存有农历正月初七给女娲过生日、十月初四为伏羲过生日，以及腊八纪念伏羲女娲兄妹成婚的民间祭祀活动，我还是放弃了到女娲山去感受那种缥缈虚无的神话仙境的行程。

因为在我看来，在秦岭这座充满战争、匪患，并且被道教文化的男性光芒所笼罩的山岭中，东方圣母女娲所代表的女性文化与女权社会的声音，实在是太微弱了。

二

我是从商洛市山阳县的漫川关进入湖北十堰的。

十堰是一座仅有三十多年历史的移民城，但包括房县、竹山、竹溪在内的上庸古国，却在商周时期就以振臂一呼、应者云集的领袖风范，率领秦岭以南南蛮各部族诸侯帮助周王讨伐过殷纣。从公元前十七世纪立国，到公元前611年被楚、秦、巴三国联合吞噬，上庸古国的所有历史已经随着滚滚烟尘，消失在林莽群山之中，成了千古难解的历史之谜。

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历史专业的十堰日报社副刊部主任李玉伟先生说，在竹山县保青镇方城山--也就是上庸古国都城遗址上，有个地方是女娲炼石补天处，山上还有一处洞穴，当地人叫做女娲洞；竹山田家坝一带，还产一种绿如翡翠的绿松石，据说女娲当年就是用这种石头补住了**雨如注的天空的。

"当地人相信，这种石头是女娲补天时掉下来的五彩石。"李玉伟说，"这种石头在尼泊尔被视为吉祥物，价值胜过黄金。"

从西秦岭南坡一直往东走，尤其是到了商洛和鄂西一带，山岭便愈高峻，人烟也愈稀少，人们对灵魂神鬼一类形而上的东西，也就愈益深信不疑了。在发现于神农架地区的被称为汉民族首部神话史诗的《黑暗传》上，女娲抟土造人的神话故事，已经被演绎成了精神史诗：

女娲取了黄泥土，要接黄土做泥人，做泥人来要血水，没有血水无灵根。女娲造人费辛勤，内脏七窍都成形，教他们说话知人性。眼看都要成活人，此时洪水又泛滥，淹天淹地又淹人，要将泥人淹干净。

这时女娲慌了神。

人类在童年时代遭遇过的那次洪灾，好像是人类共同经历的灭顶之灾，东西方创世神话里都有记载。

受了天神的指派，创造人类的东方圣母女娲在即将完成她的造人工程的时候，洪灾来了，天地一片汪洋。眼看那些即将成为大地主人的泥人要被漫天洪水夺去正在萌芽的生命，女娲砍下秦岭上的树木做成船，把那些刚刚在她的手中诞生的生命，收拢在那只东方的诺亚方舟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