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君常仍是陪着清瞳,他要善尽地主之宜,清瞳自是没有拒绝的道理。

事情办得很顺利,圣旨到,严家接了旨,接下来,便是按规矩办,到时,朝廷自会派官员来收成品铁器,严家给了朝廷一个交代,往后,事业道路上也会越来越顺的。

再过两日,清瞳便要回皇城去了。

严家,要为他们办饯行酒。

酒席之上,严君常除了说些场面上的话,并未有多言,而其严家人,有满肚子的话要说,偏偏,全都被严君常一个人给盯没了。

他手里掌控的可是他们的生杀大权——月钱,这事可不能冒冒然的来,虽说,清瞳走了之后,基本上再回费城的机会就直接成空了,而严家的产业只在南方一地,根本就不曾涉足皇城一带,更没有机会,往那边钻去,与徐家虽有生意上的往来,可是——,过去的几年里,严徐两家的家主,也没有怎么见面啊。

往后,怕也不需要太经常见的。

席间,严君玉想方设法将自家大哥拉到一旁说话。

“大哥,你真的打算就这样把清瞳给送走了啊,你真的不后悔吗?你真的只打算把人家姑娘放在心间一辈子啊。”他家大哥不是个敢做敢为的人吗?虽说,内敛又成稳的,不做没有把握的事,可是,这件事不试一试,谁又能确定到底有没有把握呢,“下一次,可真的没有机会了。”

这算不算皇帝不急,急成太监啊。

严君玉都快抓狂了。

“她是来办正事的。”

“是是是,她是来办正事的,可是,办完正事之后,不是还有闲暇时间可以处理一下私人事务吗?难道经商的人就得一辈子跟正事打交道,不能有点私己的事儿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严君常对着弟弟说话,双眼看着的,却是席间安座的清瞳,这姑娘的性子的确是容易与人亲近,当年,他也是这般不知不觉,被她吸引。

那时,她还是个半大不小的小姑娘,他却瞧着有了别样的心思。

这是不妥的,他深知该好好的控制自己的情感,然,心,是无法自控的,它有自己的轨道,有自己的想法,如今,这姑娘的身影在他的心间是一日一日的加重份量。

以往不曾亲近相处,这些日子的近距离相处,更让他泥足深陷,不能自拔。日哥在这。

他对她的确有好感,明显到连君玉都知情,但是,他内心深处却从来不曾奢望过将她迎娶进门,成就自己的一番奢想,他一直觉得,他心中有她,那是他的事。

一直如此。

“赶紧对清瞳表明心迹啊,一旦她回了皇城,大哥还有什么机会,那儿多的是优秀儿郎,又有七王爷与七王妃把关,说不定下一次再见到她,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了。”到时,他们连直呼她名字的权力都没有,只能尊称她一声某某夫人。

她,会成为别人的妻。

这个念头,浮上心头,便不肯再消,总有一日,她是要嫁人生子的,总有一日,她会属于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不会是他。tkxf。

手,握成拳。

“大哥,你真的要这样下去吗?他们还有两日才起程,这两日可是关键,你要是不去,就由我和三弟替大哥去,无论如何,我们也要让清瞳的心里有大哥在。”哪怕是拒绝了,至少,在徐清瞳的印像之中,曾经有个严家男儿对她表明过心迹,在她的生命之中,是留下过印记的。

哪怕,那印记是小小的,不起眼的一抹,也总好过什么都没有吧。

“你们别乱来,这事,我自会处理。”严君常低怒。

“大哥一直都这么说,可是,咱们怎么也没有瞧出来,大哥到底是怎么做的啊,大哥根本就迈不出第一步,”他们看着干着急啊,这几天大哥一直陪在清瞳身边是多好的机会,结果呢,大哥就像个合格的商人,最好的朋友,一个让人极为信任的男人陪在清瞳身边。

也仅此而已。

他们都瞧得出来,清瞳对大哥的印像极佳,对大哥也是有说有笑的。

人家才十七岁的姑娘啊,比大哥那是小了不少,这事儿,若是大哥不好好的把握,就是老天爷给了再多的缘份,那也是不够用的。

话题,没有再继续,严君常让严君玉回席,他也一样,席间,他的视线大半时间都停留在清瞳的脸上,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笑——,他没有错过她脸上的一丝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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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大家都很开怀,清瞳一一道过别,之后,离开费城时,便不会再一一告别了。

她的随行护卫与怀安,先回客栈了,严君玉与严君银耍了些小手段,寻了个借口,让严君常与她独处,他们之间,的确是需要独处。

今晚,月色极美,凉凉的风,也恰到好处。

喝了些酒,清瞳的脸儿依旧是烫烫的,这一次,她没有喝下太多,可是,一喝酒便浑身发烫的体质,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大公子,今儿个真是要好好的谢谢你,不仅摆酒席为我们践行,更安排了对班,曲很好听啊,”她感谢他们的用心,“有机会,大公子一定要去皇城一趟,让清瞳有机会回请你,皇城也有许多特色的。”清瞳豪爽的拍拍严君常的肩。

“好,有机会,君常一定会去皇城,让清瞳姑娘好好招待一番,到时,便叨扰了。”他的视线,停在她的手上,时间有些久。

“好啊,我最爱交朋友了,你是个很值得交的朋友,你都不知道,在我来之前,我娘一直夸你,还让我寻到机会,便好好的在你身上学习学习,起初,我还真不知道要从你身上学什么呢。”学成稳吗?学内敛吗?学独道的眼光吗?其实,有些东西不是想学就能学的。

迎着风,脸上的烫,稍稍的缓过劲来了。

她看着他,对上他的眼,“后来,我瞧出来了,也知道娘要我学的是什么。”要学的,是他的经商态度,她毕竟太年轻,经验得不够多,有些事,也可能永远都没有机会亲自去体验,所以,她要从别人身上去学习,“从小,我便想着快快长大,有朝一日可以顶替我娘,掌管徐家偌大的商行,大公子,你说,为什么我一直都没有想过让娘亲散了徐家的商行呢?”堂堂的七王妃,是何等逍遥自在的身份。

为何还要让一个偌大的商行绑在身上,尽必须尽的责任,弄得自己从来都不能好好的放松放松。

“我不知道,”严君常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你可愿告诉我。”

“呵呵,”清瞳笑了,“好啊,我告诉你,我娘啊,心胸很宽很宽的,”她比了一个很大,很宽的样子给他看,“娘说,她一直是个自私的人,可是自私的人也是有良心的,刚开始是为了徐家主宅,不被其他人欺负,后来,是为了尽自己的能力,做些公平的生意,毕竟,这天底下能称之为金商的太少,奸商当道,他们并不在意那块金字招牌,只想用尽法子,从老百姓的身上捞钱,老百姓很惨的。”

“可是,再惨也是老百姓的事儿啊,不是徐家的事,也不是七王府的事。”她的表情有一度的迷茫,仿若,她又变回小小的她,“那时,我真的不明白,可是我知道娘很辛苦,爹也皱过眉,也发过火,甚至怒起来吼着要亲自毁了徐家商,”她又笑了,“可是,爹终究是舍不得让娘伤心难过的,我以前不喜欢我爹,觉得我爹冷情,对我和弟弟没有感情,对娘也没有,觉得他总是在辜负我们,那时,我心里是讨厌自己有个这样的爹,总是在心里头自问,为什么我不能有琪儿那样的爹,为什么没有付哥哥那样的爹呢。”

琪儿是谁?她口中的付哥哥又是谁?

严君常几乎控制不住想要冲口问出。

那是她的世界,他所不知道的部份,而,他对她有太多的不知道。

“可是后来变了,他对娘很好,虽然脾气不太好,可是,娘有法子灭了他的火,娘更有法子让他对我和弟弟好。”虽然,成效不彰,“我原谅他,毕竟,他是我爹,也觉得他没有那么坏,没有那么讨厌,长大之后,看着他和娘的相处,觉得很有趣。”她嘻嘻的笑着。

今晚,她的话,有些多。

平日里,她就不是个文静的姑娘,文静的姑娘走不上行商这一行,更不可能独挡一面,她豪爽,大气,却不是个话唠。

她今晚,仍是喝多了吧,所以,说得比平日里的多,说得,更是别人不知道的事儿。

严君常细细听着,她愿意说,他便愿意听,只要她一直说,他也一直听着。

这姑娘,不是与他谈公事,如此,甚好。

“严君常,”她不叫他大公子了,“你说,夫妻之间像我爹和我娘那样的,算正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