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六夜:1929年12月30号星期一

牧师加迪纳尔先生进行非牧师的冒险,弗里曼出版社岌岌可危,年轻的约翰拿上鞭子回房睡觉

加迪纳尔先生星期天早晨心情如同他的脚步一样沉重。老牧师自圣诞节那晚起就一直睡眠不足,不过他主要还是精神上感觉疲惫。他愈加不安观望着克雷格一家发生的种种事情。每晚他睡觉时,都会虔诚地祈祷,一切能奇迹般地真相大白。他已将藏书室的死者置之脑后。那是唯有他信仰的主才能处理的事,而加迪纳尔先生从心底里明白在他存在的这个世界是不会出现基督再临的。

因为他很困惑,而且因为这份困惑他模糊地看见他犯下的一些罪恶,或者说至少信仰有些动摇,所以加迪纳尔先生决定今天早上拒食肉食。所以他不打算吃早餐。避开餐室穿过客厅安静地走进主人的藏书室时,他听到餐室里客人们在各自嘀咕。他打算给他的主教写一封长信。禁肉食是主教建议退休牧师在自省时遵循的一种养生法。

于是加迪纳尔先生坐在桌前,打开带下楼来的文具盒,旋开自来水笔的笔盖——他曾用那钝钝的笔尖写下过无数的布道说教——他祈祷了一会儿——希望得到指引——便开始写了起来。

他说不上写了多久。他没怎么注意流动的人们穿过客厅——说话声,笑声,脚步声——不过过了一阵后他开始意识到那些声音已经消失很久了。他想他们一定是出门或者会自己的房间去了;他开始读他写下的东西,嘴唇无声的动着。

这时他听到客厅有两个声音。都不是很高的声音。事实上,如果不是因为寂静的缘故,加迪纳尔先生也不会听见。一个声音来自有着大大的半秃头,漂亮的忧郁棕色双眼的矮个子,出版商,弗里曼先生;另外一个来自约翰。好像是生意上的谈话,随着声音渐渐变小,加迪纳尔先生猜想其中有什么机密。他不自在想着是否该到门道那儿,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不过那多半会造成尴尬的局面,于是他打算再考虑一会儿,特别是为了堤防弗里曼先生。加迪纳尔先生决定呆在原地,既不试图压抑自己的动作,也不过分地招来注意。也许他们其中的谁,在走动时,通过门道会看到他。

过后,突然间,加迪纳尔先生热切地希望自己不要被发现。因为他原以为的生意谈话转向了阴险的话题。

约翰显得很阴险,十分阴险。他开始回忆道弗里曼先生的出版社,弗里曼出版社,是由他的,约翰·塞巴斯蒂安的,父亲和阿瑟·克雷格创立的;在老约翰英年早逝后,克雷格自愿把塞巴斯蒂安和克雷格公司出售了,他,约翰的儿子,长久以来一直将那次买卖视作关于他父亲记忆的一次败笔,多年来他一直冥思苦想如何才能“纠正错误。”后来他发现了解决的办法。1930年1月6号,他,约翰,将继承他父亲的财产。届时他将身家百万,于是乎他轻而易举地就能将出版社购回。

那完全是一种嘲笑的语调,事实上加迪纳尔先生觉得那十分的阴险。

弗里曼先生的声音很糊不清,他似乎希望但不是很确定这个年轻人是否是在开玩笑。出版商也将语调调整得,至少说让人听起来不大舒服。

接着暂停了一会儿,好像弗里曼先生正在在深思熟虑而约翰在等他;接着加迪纳尔先生听到老人紧张地笑着说,“等一下,约翰,我想你是认真的。”

“您想得太对了。”

又是一阵间歇,在此之间加迪纳尔先生试图忘掉他们说的话以及说话的样子。但是他做不到。

弗里曼先生说道,“我……我不大知道说什么,约翰。如果这真的是对弗里曼出版社严肃的一次开价,我动心了,说真的。尤其因为个人的感情因素。但是弗里曼出版社是不会出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