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和焦春燕呆若木鸡,同时说道:“练俊峰也失踪了?”
“是的。”詹凌燕对练俊峰他爸说,“既然你来了,就坐下来一起说吧。”
练局长进了屋,几个人分别落座。薛飞说:“是这样的,今天早上,我们接到练局长打来的报警电话,说他们夫妻俩早上起床,就看到儿子的**没人了,书包、校服、零用钱什么的全都在,就是人和手机不见了。鉴于几天前发生了范晓光失踪的事件,所以他们夫妻俩立刻想到,会不会同样的状况,又发生在了他们儿子身上,就立即报警了。
“我们接到电话后,十分重视,立刻到现场进行勘查,并调了小区内的监控来看。昨天夜里下了雨,练俊峰在凌晨3点45的时候,打着一把伞走出了小区。接着,我们又像上次那样,调了街道的监控来看,发现练俊峰的行为模式,跟几天前失踪的范晓光十分相似。”
“十分相似是什么意思?”李梅问道。
薛飞说:“他离家之后,穿过几条街,来到顺河街,沿着梯坎走到了江边。监控录像就只拍到这里了。”
李梅惊恐地捂住了嘴,不敢相信同样的事件,居然又发生了一次。而这次失踪的人,正是儿子最好的朋友练俊峰!这两起事件自然是有关联的,这一点毫无疑问。
“我刚才和他妈去江边找过了,四处打听,但没有人看到俊峰……”练局长带着哭腔说,“昨天晚上的雨不小,我不知道他半夜跑到江边去做什么……现在是不是还活着……”
“练局长,你先别着急。”詹凌燕说,“我们的同事现在正在沿江搜寻,包括顺河街和滨江路一带。如果有练俊峰的消息,他们会立刻跟我们联系。现在,我们需要冷静地分析一下这两起事件。”
“对,我到这里来,也是这个目的。俊峰失踪,肯定跟范晓光失踪是有关系的!特别是昨天晚上,晓光妈妈来了我们家之后,俊峰的情绪就变得很不对劲。她走之后,我们试着询问俊峰这是怎么回事,他却一言不发地进了屋,关上了门。我们只有作罢。但我们怎么都没想到,他半夜的时候,居然冒着雨出去了,而且到了江边!”
“好了,现在由我来提问,问到谁,谁就回答问题。”薛飞说。
李梅、焦春燕和练局长一齐点了点头。
“李梅,昨天晚上,你去练俊峰家做什么?”
“我和春燕一起去的,目的是想问一下练俊峰,看他知不知道晓光失踪的事;或者晓光失踪前,有没有跟他透露过什么信息。”李梅说。“晓光跟俊峰是好朋友,而且,他失踪之前,参加了俊峰的生日聚会。”
“你问了练俊峰什么问题,导致他‘情绪变得很不对劲’?”
“我问他:‘你和晓光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你为什么会认为他们俩之间有秘密?”
李梅只有老实交代了:“是他们班的一个同学说的。说生日宴会的时候,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结果轮到晓光说真心话的时候,俊峰在旁边提醒他,让他别把‘那个秘密’说出来。那几个同学便由此得知,他们之间有某个秘密。”
“这件事,你怎么没跟我们警察说?”薛飞严厉地望着她。
“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而且那位同学说,让我不要告诉别人,这件事是他透露的。”
“那么,你问了练俊峰这个问题后,他当时是什么反应?”
“他显得很窘迫,又很害怕。一张脸涨得通红,很快又变得苍白,似乎想起了什么让他害怕的事。”
薛飞转向问练局长:“你儿子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反应,你们知道吗?”
“不知道。我后来问过他妈了,她也觉得莫名其妙。”
“但是你们也认为,他和范晓光之间,肯定有什么秘密,对吧?”
“应该是的。他当时的反应,的确很不正常。”
“你们对这个秘密,有某种猜测吗?”
“我们完全想不到是什么。其实,昨天晚上我们就探讨过这个问题了,但是毫无头绪。”
薛飞望向李梅:“你呢?对于这个秘密,能猜到一丝半点吗?”
李梅迟疑地望向焦春燕,不知道该不该把她们之前的猜测说出来。这个细小的举动和微妙的表情,立刻被经验丰富的警察捕捉到了,薛飞说:“你们知道点什么,对吧?”
“不,谈不上‘知道’……只是,产生过猜测。”李梅说。
“什么猜测,说出来听听。”
李梅再次望向焦春燕。后者说:“是我根据一些迹象来推测的……我觉得,晓光和俊峰,可能有超越友谊的关系。”
“同性恋倾向吗?”
“是的……但是,仅仅是猜测而已。”焦春燕说。
练俊峰的爸爸似乎无法接受,瞪大眼睛说:“俊峰有同性恋倾向?这怎么可能?你哪来的依据,做出这样的猜测?”
焦春燕觉得当着对方家长谈论这个话题,有点尴尬,便闭口不谈了。
“好了,这个问题暂且不说。我根据目前收集的情况,来总结一下这两起失踪案吧。”薛飞说,“相似之处是,他们俩都是在凌晨三点四十分左右离家的;并且行动的路线也一样,都走到了江边。不同之处是,范晓光是跟另一个人一起失踪的;而练俊峰,是自己一个人离开了家。”
练局长似乎想到了什么:“警官,他们为什么都要去江边呢?会不会,他们的那个‘秘密’,跟江边的某件事物有关系?”
“这个问题,我们也想到了。目前暂时没有发现江边有什么可疑之处。但这两起失踪案扑朔迷离,互相关联,而失踪的两个孩子都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可见绝对不是简单的离家出走。这两起事件背后,肯定隐藏着某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公安局现在加大了调查力度,要求必须尽快破案。你们不用太紧张,找寻孩子的事,交给我们来办。”
说着,薛飞和詹凌燕一起站了起来。后者望向李梅,说道:“我上次让你把范晓光房间的监控打开,你照做了吗?”
“嗯,我打开了。”
“那你看过监控吗?”
“还没有。”
“我们现在看看吧。”
“好的。”
李梅把两位警察带到工作室,打开电脑,调出最近两天的监控视频。詹凌燕选择最快倍速播放。范晓光的房间里没有什么异样,也没有人进去过。看完视频后,詹凌燕说:“目前暂时没有发现什么情况,监控继续开着,不要关闭。”
李梅点头应允,两位警察离开了她家。练局长不断跟警察说着“拜托了”之类的话。李梅亦然。临走之前,练局长加了李梅的微信,说有什么情况的话,随时联系,互通有无。李梅当然是求之不得。
警察和练俊峰他爸走后,屋子里只剩李梅和焦春燕两个人。目前的状况,让事情愈发扑朔迷离起来。两个孩子为什么会接连失踪,并且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显然已经不是她们坐在家里就能想明白的事了。但李梅现在没心思做任何事情,她坐立不安地思忖一阵后,对焦春燕说:“江边到底有什么?”
“我怎么知道?应该没什么吧,如果有的话,警察肯定会发现的。另外,范志军不是也在沿江一带打听晓光的下落吗,有没有什么消息?”
李梅沮丧地摇头:“昨天范志军跟我发了好几次微信,说他一无所获。”
“既然警察和范志军都找过了,说明江边确实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但是江边这么长,还有渔船、趸船什么的,他们真的仔细找过了吗?”
“这么多艘船,谁也没法挨着去问呀。再说他们会在船上吗?”
“不管怎么样,我做不到在家里等。春燕,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去江边……”
“别说了,我都陪到这份上了,怎么可能现在回去?走吧,我跟你一起去江边。”
俩人一起走出家门,打车来到顺河街,沿着梯坎来到江边上。昨天晚上下了雨,江水涨了一些,看上去比平时更湍急了。放眼望去,从上游到下游,至少停了十几艘大型趸船,有些还是对外营业的,可以上船吃河鲜、鱼火锅什么的。还有一些小型的渔船,在江里捕捞着鱼虾。大大小小的船加起来,估计有几十艘吧——这还是目所能及的。往下游的方向走,更是不计其数。焦春燕心想这怎么找呀,但李梅已经朝第一艘趸船走去了,她也只有跟了上去。
俩人踩着跳板上船,李梅找出范晓光和练俊峰的照片(之前班级活动时的合影),拿给船上的人看,问他们有没有看过这俩孩子。得到否定的答复后,她又不死心地在船上转悠,就像人家藏匿了这俩孩子似的。船夫们也不跟她一个女人计较,任由她找。最后实在是连自己都不好意思了,才悻悻然地下船。
就这样,李梅和焦春燕挨着一艘船一艘船地询问、寻找,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这种大海捞针似的找法,自然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到了中午,俩人口干舌燥、饥肠辘辘,正好面前有家经营河鲜、中餐的水上餐厅。焦春燕说:“咱们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吧,下午再接着找。”
上了船,俩人找了张桌子坐下,焦春燕点了水煮鱼片和红烧鱼。等待上菜的时候,李梅的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是一个外地的陌生号码。李梅接起电话:“喂?”
“你是小光男装的客服吗?”一个女人的声音。
“对。”
“我在旺旺上给你留了十多条言,你怎么不回复我?”
“啊,不好意思,最近有点事,没空看信息。”
“没空?少来这套!你是故意不理我吧?我在你店里给我儿子买了四件衣服,有两件都脱色了,把我儿子的背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我申请退款,你就不理我。你们老板是这么教你做生意的吗?我要打电话给他投诉你!”
“实在是对不起。其实,老板就是我。我现在就给你退款,好吗?这个厂家的衣服,我也不会再卖了。”
“少把问题推给厂家!你自己进的货,心里没数吗?像你们这种无良商家,卖了次品就不管了,我除了给差评,还要跟淘宝的客服投诉!”
李梅举着电话愣了半晌,突然爆发了:“你去投诉吧!不就是衣服脱色这点屁事吗?哔哔这么久,X你妈!”
她的怒骂把餐厅里的人吓了一跳,全都望了过来。李梅也没想到,忍了这么久都没有情绪崩溃的她,居然因为这样一件小事而失控了。她双手捂着脸,大哭起来。焦春燕知道她是憋了许久,终于按捺不住,也没有制止她,而是说道:“哭吧,哭出来就好受了。”
不一会儿,两份鱼端上来了。李梅擦干眼泪,叫服务员端了一盆米饭来,夹着鱼大口大口地进食。吃完之后,又喝了一大杯水。稍事休息后,继续沿着江边打听两个孩子的消息。
下午六点过,一无所获的李梅终于精疲力竭了。天色黯淡,淅淅沥沥的雨又下了起来。俩人离开江边,到路边的馆子吃了碗热汤面,返回家中。
这一天下来,两个人都疲惫不堪。李梅洗了澡之后,上床睡觉。她的脑袋几乎刚刚挨着枕头,就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焦春燕也洗了个澡,她走出卫生间,用一张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李梅卧室的桌子上有电吹风,她本想插上电吹头,发现李梅睡着了,就放下了电吹风。
焦春燕打量着李梅熟睡的脸,片刻后,她走出了卧室,将门轻轻带拢。
然后,她走进了另一间屋,坐在办公桌前,打开了李梅的电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