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时分,老妇人来到章晓慧家的门口,“砰砰砰”地捶门。章晓慧在里面问道:“谁呀?”老妇人吼道:“我!”章晓慧明显地迟疑了一阵,还是硬着头皮把门打开了。
这老妇人走进门就开始耍泼,一把抓起章晓慧的手:“你跟我走!”
章晓慧奋力抗争着,问道:“去哪儿?”
“去哪儿?亏你说得出口!你把你男人害死了,我要把你带到他面前去!看你当着尸体的面,还说不说得出骗人的鬼话!”
“你放手!这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我早就说过,只要我儿子死了,一定是你干的!”
“你讲不讲点道理?如果这事真的跟我有关系,警察会不管吗?”
“警察我管不着!但我说过的,如果我儿子死了,老娘绝对饶不了你!你今天要是不承认,我就把你拖到街上去,脱光你的衣服示众!”
“你血口喷人!什么证据都没有,凭什么说是我害死了他?!”
“我不需要证据,老娘活了七十年,看你做贼心虚的样子,就知道是你干的!我把你拖到街上去让大家一看,就所有人都明白了!”
“放手!”
“走!!”
章晓慧虽然才四十岁,但论身高、体型和体力,都比不上这七旬老妪。她死死拉着门框,心里清楚得很,只要到了街上,这恶毒老娘们必定使尽浑身解数,把这莫须有的罪名添油加醋地扣在自己头上。情急之下,章晓慧旋转手腕,强行挣脱了老妇人的拉扯。她匆忙朝家中跑,打算把老妇人关在门外,但对方已经抢先一步跨进了门,并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的头往墙壁上撞,嘴里骂道:“你不肯跟我上街,我就把你打晕、捆起来,再扒光你的衣服去游街!”
房间里的徐浩天终于忍不住了,冲出来吼道:“住手!”跑上前来帮着母亲拉开奶奶。但这老妇人蛮横起来,居然两个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她一边死死地拽着章晓慧的头发不放,一边用力地推徐浩天。章晓慧怕她伤了孩子,急于挣脱……三个人扭在一起,场面十分混乱。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砰砰”的敲门声。三个人同时一愣,一齐望了过去。门外站着一个人,正是路新平。
“你是谁?”老妇人问道。
“我是章晓慧的老同学,也是她的好朋友,我姓路。”路新平不疾不徐地说。
“老同学?我看是老相好吧!”
路新平一言不发地走进屋来,随手关了门,对徐浩天说:“浩浩,你回房间去,把门关上。”
徐浩天很听路新平的话,乖乖地照做了。老妇人望着孙子的背影,又望向这男人,说道:“他为什么这么听你的话?你就是章晓慧的姘头,对吧?”
路新平走到老妇人面前,用勒令的口吻说道:“把你的脏手放开,别碰我的女人。”
章晓慧大吃一惊,没想到路新平居然当着徐宏达他妈的面,说出这种话来。老妇人更是震惊得合不拢嘴,自然而然地放开了章晓慧的头发,指着路新平:“你说什么?她是你的女人?你承认了,对吧?你就是她在外面的野男人!”
路新平冷笑一声:“随便你怎么说,不过说到野男人,谁又能跟你比呢?你这个老**,这辈子玩过的野男人,恐怕不计其数吧?特别是你老公死后,你见个男人就睡,是不是?”
老妇人大惊失色,怒不可遏,骂道:“你敢反咬一口?我X你妈!”
“你才是那个人尽可夫、任何人都可以免费操的老妓女、老婊子!”路新平对其怒目而视,“你以为我说这些话,是没有根据的吗?你老公是2003年9月死的,对吧?2004年7月——不到一年的时间,你就去医院的妇科做检查,结果查出来患了性病,而且是很难根治的那种性病。你告诉我,一个寡妇,是怎么患上性病的?”
“你……你!”老妇人一只手指着路新平,气得浑身发抖。
“之后,每隔两三个月,你就要去医院拿药和复查。这些记录,全都保存在了你的个人病历上。如果你觉得我是在瞎说,就把病历拿出来看呀,或者去医院,让医生调出来也行。哦对了,你还把性病传染给了好几个人。这些人在你之后,也去了医院看病,他们得的是跟你一样的性病。这些男人平均年龄在五十岁以上,居住地点均在你家附近。说得直接点,就是你的邻居——有一个除外,这个人是个老收荒匠,捡破烂的。估计是哪一天,你说家里有废品,就把他骗进了家。这人又老又丑,你居然都看得上,呵呵。不过话说回来,你这种任何人都可以上的臭气熏天的‘公共厕所’,有什么可挑剔的呢?有人肯上你,你就该感恩戴德了。真是为难那个收荒匠了,他是拿出了多大的勇气,才会跟你这头老母猪上床?不过,你肯定是付了钱给他的,因为他确实收了‘废品’——就是你,这个下体流脓发臭的垃圾!”
老妇人的胸口剧烈起伏着,看起来快要气疯了。但她却无法否认路新平说的事实,只有像个疯子一样用不堪入耳的脏话来回击。最后,她吼道:“我儿子是不是被你这个奸夫杀的?!”
路新平说:“你这个老蠢货,现在才意识到吗?”
“新平!”章晓慧大叫一声,惊恐地说,“不要再说下去了!”
路新平走到章晓慧身边,搂着她的腰说道:“事到如今,没什么好隐瞒的了。把真相告诉这老家伙吧,反正她也活不了多久了。”
“你说什么?你说我……”老妇人瞪视着路新平。
“我是医生,看了你的病历之后,就知道你的性病越来越严重了,还引发了其它并发症。你很快就会全身流脓而死,而你死的那一天,所有人都会闻到你下体发出的臭味,然后知道你是得了什么病而死。你的另外两个儿子,也会因此而蒙羞。去死吧,丢人现眼的老**,我和晓慧会把你的病历公布在网上的,让大家看看你是个什么货色,哈哈哈哈!”
“我日你祖宗!!!!!”老妇人嘶吼一声,发疯般朝路新平扑过来。路新平正要躲,这老妇人突然踉跄几下,身体左右摇晃,章晓慧下意识地想要扶。路新平一把拉住她,说道:“别碰她。”
于是,他们眼看着这个老妇人倒在了地上,身体抽搐,口吐白沫,像溺水者一样痛苦挣扎。章晓慧吓坏了,惊慌地说道:“我们怎么办?”
“什么都不用做。突发性脑溢血,只要在短时间内不施加任何急救,她就死定了。”路新平恢复了常态,冷静地说。
“那……我们就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在我家吗?”
“不然呢?你以为我之前说那么多刺激她的话是为了什么?不过真是抱歉,晓慧,让你听了这么多污言秽语。”
章晓慧明白过来了:“你是故意的?目的就是想气死她?”
“对。我猜到她会来找你的麻烦。所以一直守在你家对面,等待她找上门。刚才看到她气势汹汹地进入这个小区,我就跟着上楼来了。至于那些台词,当然是早就准备好的。”
“她真的有……性病?”
“是的,我查看了她的病历。但我夸大其词了,其实这种性病只是比较顽固,不容易根治罢了,并非什么绝症,只要长期用药就能控制。重点是,我发现她有高血压,而高血压病人,最忌受到精神刺激。只要她持续性地情绪激动、愤怒,就有很大几率会引发脑溢血。”
“但是,这也太冒险了……如果她没有脑溢血,又听到了你刚才说那些话……”
“那也没有关系。这老太婆像疯狗一样,咬定你就是害死她儿子的凶手。这种情况下,她什么胡话说不出来?就算她把刚才那些话告诉警察,也没有人会相信的。”
说话的时候,地上的老妇人已经没有动弹了。路新平蹲下去,检查了一下她的鼻息,又翻了下眼皮,看了看她的瞳孔,说道:“她已经死了。”
章晓慧恐惧地说:“她死在了我家,她的两个儿子,不会善罢甘休的……”
路新平站起来说道:“不用担心。她的二儿子和小儿子,都不会来找你的麻烦。”
“为什么?”
“因为前段时间,我详细地调查了他们这一家人。发现这老妇人的二儿子,其实是一个比较通情达理的人,他似乎一直见不惯母亲和大哥的做法,也不愿跟他们同流合污;而小儿子对母亲也有诸多不满,比如母亲一直按市场价收他的租金什么的。现在这老妇人死了,等于帮了他的忙,他怎么会跟你计较呢?况且这老妇人自己情绪激动地来找你算账,才引发了脑溢血,这是她咎由自取,又不是你的错。徐宏达的两个兄弟,是不会怪到你头上的。”
章晓慧略略点头:“对,其实这两个兄弟,的确跟徐宏达不是一类人。特别是二弟,有时还会为着我说话。最可恶的,就是徐宏达和他妈。”
“现在,他们俩都死了。这意味着,长期折磨你的两个毒瘤,已经被切除干净了。”
章晓慧望着地上老妇人的尸体,问道:“那她……”
“这个简单,交给我来处理就行了。”
路新平摸出手机,拨打120,装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你好,我们这里有个老太太昏倒了!请你们马上派一辆救护车过来,地址是……”
打完急救电话,他又用同样焦急的口吻打了报警电话。十分钟后,警察和医生几乎同时赶到了现场。来的两位警察,正是陈娟和何卫东——这是他们今天之内第二次来这个家。医生检查之后,告知陈娟,这老太太已经死了,初步判断是突发性脑溢血。陈娟说:“麻烦你们把尸体送到公安局的尸检科,交给我们的法医来处理。”医生和护士点头答应,把尸体放在担架上抬走了。
陈娟打量着路新平,又望向章晓慧,问道:“这位是?”
路新平抢在章晓慧之前回答:“警官你好,我叫路新平,是市一医院的外科医生。”
“我问的是她,没有问你。”陈娟斜睨他一眼,再次望着章晓慧,“你们俩是什么关系?”
章晓慧不敢隐瞒,只有如实说道:“我们俩以前是大学同学。”
“他为什么在你家里?”
这个问题,在警察来之前,路新平就教过章晓慧如何回答了。“他是来接我儿子徐浩天的。”
“接到哪儿去?”
“他家。我儿子有自闭症,新平说他会治疗自闭症,这段时间都在帮浩浩做矫正。”
“原来给你儿子治疗自闭症的,就是这位医生呀,我还正想找他了解情况呢。”陈娟望向路新平,“你是‘凑巧’来到章晓慧家,目睹这一幕的吗?”
“是的。”
“你到的时候,这个老太太已经在她家了?”
“对,我还没进门,就听到了这老太太的吼叫声。她大声骂着章晓慧,语言粗鄙不堪。我意识到来的不是时候,本想悄悄离开,又担心出事,便敲了门,正巧看到这老太太抓着章晓慧的头发,浩浩试图分开她们两个人,场面十分混乱。”
“那你做了什么?”
“我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有劝她们冷静下来,不要动手。可这老太太不分青红皂白地指着我,问我是不是章晓慧的姘头。我跟她解释,说我只是来接孩子的,帮孩子矫正自闭症。她完全不听我解释,劈头盖脑地骂我和章晓慧,简直不可理喻。”
“然后呢?你们就任由她骂,没有还嘴,也没有动手?”
路新平说:“当然没有,这老太太正在气头上,我恰好在这时出现了,她自然把我当成了发泄对象。但我怎么可能跟一个老太婆计较?我只是对章晓慧说,要不我改天再来接孩子。就在这时,老太太倒了下去,我们吓到了。我赶紧摸出手机拨打了110和120。”
“这样啊。”陈娟走到路新平面前,“那你知不知道,这老太太为什么这么生气?”
路新平说:“我猜,他是迁怒于我吧。”
“这么说,你知道她儿子昨天晚上被人杀了?”
“是的,章晓慧刚才跟我说了。她遇到这样的事,我感到很遗憾。”
“章晓慧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就是刚才。我打完报警电话,等待的这几分钟内,她把事情原委告诉我了。”
陈娟想了想:“那么,既然我们警察都来了,就请你配合一下调查吧。我问你几个问题,请你如实回答。”
“好的。”
“你跟章晓慧,除了是大学同学之外,还有别的关系吗?”
“没有了。”
“我说的不一定是现在。比如你们在大学阶段,曾经是恋人吗?”
“不是,就是普通同学。”
“你没有喜欢过章晓慧?”
路新平略微顿了一下,说:“读大学时,我确实喜欢过她,也表白过,但她不喜欢我。所以直到大学毕业,我们也没有发展成恋人,就是同学关系。”
“那么,大学毕业后,你们联系过吗?”
“没有,我们失联了接近二十年。”
“那后来是怎么联系上的呢?”
“十多天前吧,她到医院来看病,碰巧遇到我了,于是我们留了联系方式。我得知她儿子有自闭症,就主动提出……”
“等等,别说远了。”陈娟把话题拉回来,“她到医院来看什么病?是怎么遇到你的?”
这一点,路新平不敢乱编,只有如实说:“她来看外科,我是当天的门诊医生。”
“她怎么了?”
“受了伤,说是骑自行车的时候摔倒了。”
陈娟一下就猜到这是怎么回事了:“但实际上并不是,对吧?”
“嗯。”
“你看出来了,她其实是被打伤的,也就是遭遇了家暴。”
“是的。”
“然后呢?”
“然后我就跟她缝针和治疗呀。”
“我说的是,治疗之后。”
“治疗之后她就走了。”
“你们没有再联系吗?”
“联系了,我听说她儿子有自闭症,就提出帮浩浩做矫正。”
陈娟冷笑了一声:“你见到了二十年前喜欢过的大学同学,并知道她正遭受丈夫的家暴。这种情况下,你想到的却是帮她儿子矫正自闭症?”
“是的,因为这是我唯一能做的。”
“但是你们见面十天后,章晓慧的丈夫就被人杀死了。这个也是凑巧吗?”
路新平说:“警官,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但这不是凑巧是什么呢?”
“那你告诉我,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在家里,帮浩浩矫正自闭症。”
“你们整晚都在一起?”
“不,晚上十一点过的时候,浩浩说他想妈妈了,要回家,我就打车送他回家了。”
陈娟望向章晓慧:“麻烦把你儿子叫出来一下吧。”
章晓慧到房间里把浩浩叫了出来。陈娟问男孩,昨晚十一点以前,是不是一直跟路新平在一起。男孩一开始沉默以对,多问几次后,就点头承认了。
陈娟表示没有问题了,她对章晓慧和路新平说:“好了,今天先了解这些情况。以后有什么问题,我会再找你们了解的。走吧,卫东。”
何卫东跟着陈娟下楼。到了楼下,何卫东问:“娟姐,你是不是怀疑这事跟路新平有关?”
陈娟望着他,说道:“不是怀疑,我已经彻底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