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声音一下子抽离了，变得十分安静。武向南愣愣地看着刘雨菲，试图在她的脸上捕捉开玩笑的痕迹。但他看到的是两行泪水从她的眼眶中倾泻出来。他像石雕般凝固了，灵魂飞出体外，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木讷地问道：“能告诉我原因么？”

刘雨菲痛苦地说道：“向南，这件事……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也许你不会理解我的选择，但不管怎样，我必须这样做。”

武向南凝视视着她。刘雨菲说：“三天前，我妈妈因乏力和发烧住进了医院，本来以为只是普通的感冒，但一系列检查之后，医生告诉我，妈妈患上了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而且是其中最严重的ALL型。”她流着泪说，“当时，我感觉天都快塌下来了。你知道我爸走得早，我从小跟妈妈相依为命，我不能失去她！”

武向南问：“出了这种事，你怎么没跟我说呢？”

“我心情很差，忙着询问医生治疗的办法，还要照顾我妈妈，就暂时没跟你说。”

武向南说：“吴阿姨得了这种病，我也很难过。可是……这跟我们分手有什么关系？”

“听我说下去。医生告诉我，治疗这种白血病的方法是化疗加上造血干细胞移植，国内也能治。我咨询过了，费用是50万左右，但彻底治疗痊愈的成功率只有不到30%。

“在我无比悲伤的时候，得知此事的一个大学同学告诉我，美国的约翰·霍普金斯医院，治疗白血病的成功率在90%以上，但这家医院的费用也是惊人的。我们不是美国公民，无法享受美国的医疗制度，所有一切都是自费——检查、化疗、干细胞移植和后期的一系列费用，当然还有我们在美国的一切花销，加起来要接近五百万人民币。”

刘雨菲悲哀地摇着头：“天哪，五百万，这对我们家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我们家的存款只有四万多元，别说美国了，就连在中国治疗，都是不可能的！”

“就在我感到绝望的时候，那个大学同学说，他能帮我负担母亲的所有医疗费用，甚至陪同我们到约翰·霍普金斯医院进行治疗。我看到了母亲活下去的希望。我不可能拒绝。”

“五百万……全部帮你支付？”武向南惊愕地说，“你那个同学是做什么的，这么有钱？”

“他叫韩浩，父亲是一家地产公司的董事长，拥有上亿资产。我们在大学时是同一个系的同学。毕业后，他在父亲的公司担任副总经理。”刘雨菲说。

武向南说：“他愿意为你支付五百万，还亲自陪同你们前往美国。你们不仅仅是普通的同学关系吧？”

刘雨菲说：“向南，有些事情，我确实对你有所隐瞒，但请你相信，我没有做任何对不起你的事情。读大学的时候，韩浩追求过我，但我没有答应，因为我已经和你交往了，而且深爱着你。所以，不管他如何热烈地追求我，我仍然拒绝了他。”

“这些事，你为什么从来没提起过？”

“我不想让你心里不舒服。”

武向南有些明白了：“韩浩为你提供五百万的条件就是，让你成为他的女朋友，或者嫁给他？”

“不，他没有这样说。”刘雨菲摇头道，“但我向他承诺，如果他救了我的母亲，我会报答他。”

“报答的方式就是以身相许？”

刘雨菲悲哀地说：“我没有别的资本了。”

向南的心一阵抽搐：“在你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不是我，而是曾经追求过你的那个有钱的大学同学。但我和我妈，却像傻瓜一样，商量该怎么向你求婚。为此，我们去商场买衣服、买钻戒……”

说着，他从裤包里摸出装钻戒的小盒子，打开来摊在手中。刘雨菲看到这枚戒指，瞬间泪如泉涌：“天哪……向南，我……我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你！”

武向南心如刀绞，他把戒指揣回裤包，说：“菲菲，你实话告诉我——报答是唯一的理由吗？”

“什么？”

“我的意思是，你打算跟我分手，然后和韩浩在一起，仅仅是为了报恩？你爱他吗？”

“我爱的人只有你一个。”刘雨菲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但我不能这么自私，为了爱情，不顾母亲的死活。向南，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事，你会不管你妈妈吗？”

“当然不会，但我会思考其他的方法。”武向南握住刘雨菲的手，“那五百万，你可不可以跟他借？我们俩以后努力赚钱，一定能还上的！”

“我也这样跟他说过。但韩浩说，如果借的话，他是不会借的，这是他的心意，希望我能明白他的心意。”

武向南恼怒地说：“这分明是暗示你，如果你接受了这笔钱，就等于答应了他的追求。”

“是的，所以你明白我的苦衷了吧？向南，我知道这样对你很不公平，但我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请你理解我。”

“我能理解你想救母亲的心情，但因为这个，你强迫自己跟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这对你更不公平！”武向南激动地说。

突然，身后一个人说道：“你怎么知道那是她‘不爱的人’？”

武向南回过头，刘雨菲也抬起头来，“啊”地叫了一声，愕然道：“韩浩……你还没走？”

此时，韩浩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向南直视着他：一米八五以上的个子，影视明星般的英俊面容，明眸皓齿、温文尔雅。一身黑色修身西服尽显匀称体型和高贵气质。他对武向南说：“你好，我是韩浩。”

武向南懒得跟他客套。他目测了一下，韩浩比自己略高一些，由内到外都散发着上层社会的气派和优越感。他平时很少跟这种人打交道，加上目前的状况，对这公子哥儿自然不会有什么好感。

“我可以坐下吗？”韩浩询问道，见两人都没反对，他把旁边的一把椅子拖过来，坐在向南和刘雨菲两个人中间。这个人看来不喜欢拐弯抹角，直言道：“抱歉，我刚才就坐在楼上，听到了你们的对话。看来你们对于这件事产生了一定的误会，我必须解释一下。”

韩浩身子坐得很直，双手自然交叉：“我支付伯母五百万的医疗费用，是出于同学情谊。我可没有向雨菲提出任何要求，或者强迫她什么。包括雨菲跟你提出分手，都不是我的意思。”

武向南冷哼一声：“你听到了我们的对话？那你肯定听到了菲菲刚才亲口说她爱的人是我——你觉得她是心甘情愿跟我分手的吗？”

“是不是心甘情愿，我不知道，但这是雨菲自己的决定。”韩浩气度十足地说，“其实我也知道，雨菲喜欢你。但这是以前，谁能保证她之后不会爱上我呢？”

说着，他望向刘雨菲：“我清楚你的为人，雨菲。大学时，你屡次拒绝我的邀约和追求，就是因为你不想背叛自己的男朋友。但你扪心自问，真的没有对我动过心吗？不是自负——我的各项条件，是任何女孩儿都不可能反感的。”

刘雨菲低垂眼帘，没有否认。武向南咬紧牙齿，捏紧了拳头。他不能容忍一个男人当着自己的面，跟自己的女朋友说这样的话。但鉴于那五百万关系到吴阿姨的生命，他没有发作，忍气吞声了。

韩浩扭头望着武向南：“不过话说回来，我心里当然也清楚。雨菲此时答应跟我在一起，更多的是出于报恩，而不是真爱。所以我答应你，刘雨菲跟我交往一段时间之后，如果没有喜欢上我，我绝对不会死缠烂打。我将她原封不动地奉还给你，怎么样？”

看他意气风发的样子，分明是志在必得。向南不知道韩浩会用什么方式来追求刘雨菲，但这种高富帅男生对任何女孩儿都是有杀伤力的。他强压着怒火说：“我凭什么同意你跟她交往？她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在没结婚之前，雨菲有权利改变自己的交往对象——这点不由你同意，是她的自由。”

武向南望向刘雨菲，见她紧绷嘴唇，缄口不语，猜想她此刻定是矛盾、难过到了极点。突然，他憎恨起自己来——在女朋友，或者说未婚妻遭遇困难的时候，没法给予帮助，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求助别的男人，离自己而去。如果他也有五百万的话……

韩浩似乎猜到了向南的心思，说：“也许，你会觉得有些不公平，但生命本来就是不公平的。金钱也是实力的一部分，这点你不会反对吧？金钱不是万能的，却能换来机会和话语权，这是人类世界的游戏规则。”

刘雨菲见武向南怔怔地不说话，猜想是打击太大了，正想安慰一下他，却看到武向南缓缓抬起头来，说道：“没错，金钱能换来机会和话语权，你说得对。”

他问刘雨菲：“你打算什么时候送吴阿姨去美国？”

刘雨菲说：“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现在在寻找合适的骨髓配型，我还要为自己和妈妈办理护照和签证，以及处理一些别的事务。我们初步打算在一个月内前往美国，在此之前，我妈妈先在中国的医院进行化疗。”

“好的，一个月，够了。”向南点着头说，“菲菲，你能等我一个月吗？”

“等你……你要干什么？”

武向南望着她，郑重其事地说：“一个月内，我会赚足五百万，提供给吴阿姨到美国治病。”

刘雨菲和韩浩同时愣住了，过了半晌，刘雨菲说：“一个月……赚五百万？怎么可能？”

“这你就别管了，我说到就一定会做到。”武向南言之凿凿地说。

“向南……我不是不相信你。但这是不可能的事呀！五百万是想赚就能赚的吗？”刘雨菲焦急地说，脸色都变了，“你可不能去犯罪呀！”

武向南说：“放心吧，我不会的。”他盯着刘雨菲的眼睛，右手毫不客气地指着韩浩的鼻子，“你只需要答应我一件事就行了——相信我！并且不要跟这家伙交往！”

刘雨菲涨红了脸，感到尴尬无比。咖啡厅里的好些人现在都盯着他们。她犹豫许久，说道：“不行，我不能答应你！我不能用我妈妈的生命来冒险！除非你告诉我，你打算怎样在一个月内赚五百万？”

“我现在还没想好，但只要你给我时间思考，我就一定能做到！”

韩浩轻蔑地笑了一下，说道：“有意思，真的有意思。且看你能不能创造这个奇迹吧——我倒有个提议，看你们觉得怎么样。”

武向南不情愿地望向他，韩浩说：“雨菲，在这一个月内，你可以同时跟我们两个人交往。我们双方都不得反对。也就是说，用一个月的时间来公平竞争，或者完成一个赌局——如果武向南真的在一个月内赚到了五百万，我无条件退出；如果没能赚到，放心，我也会帮阿姨支付这笔钱。至于你到时候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全凭你本人意愿，怎么样，很公平吧。”

刘雨菲望向武向南，后者点头答应道：“好，就这么说定了！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韩浩把后面一句补充完，脸上洋溢着轻浅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