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点过,外卖小哥把四份打包的外卖送来了。武向南告知服务员他们要用餐,服务员便把一张桌面铺在麻将机上,暂且当餐桌用。武向南把热腾腾的牛排分发给三位牌友,说道:“咱们趁热吃吧!”

阿姨用一次性的餐刀和叉子切牛排,尝了一口,说:“嗯,香!我这种老太婆平常少有吃西餐,这牛排可真好吃,价格不便宜吧?”

武向南说:“不贵,128一份。”

“啊?这还不贵呀?公园里吃份盒饭什么的,也就十几块钱而已。”

武向南笑道:“我赢了三百多块钱,要是请你们吃个盒饭,那也太抠门了吧?”

“也没规定说赢了的就得请客呀。况且你拢共才赢三百多,这四份牛排加起来都五百块钱了,那你不是亏了吗?”

“嗨,阿姨,什么叫亏了呀?您觉得我是冲着赢钱来的吗?咱们打打小麻将,纯属娱乐。我这人对钱一点儿都不上心,重要的是开心,您说是吗?”

阿姨连连点头,称赞武向南言之有理。年轻女人说:“看来你很懂享受生活呀。”

“那是,有些人赚的钱是多,却是守财奴,这样的生活有劲吗?我这人就喜欢结交朋友,最不喜欢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武向南侃侃而谈,竭力展现自己重情重义、耿直大方的性格特点,目的就是博得好感。再通过话术暗示做人要豁达,切勿锱铢必较——三位牌友估计做梦都想不到,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下午更频繁的诈胡做铺垫。

吃完牛排,他们继续打麻将。武向南心里清楚,中午时段是赢钱的高峰期。人刚刚吃完饭后,都是有些疲倦的,精神相对没那么集中。他只要抓住机会,就能利用这个时段狂捞一笔。为此,他喝了浓茶提神,让自己保持优势。

打到下午三点,武向南统计了一下,自己已经赢了670元。离一千元只差330元了。如果照这个进度打下去,达到目标应该没有问题。但是四点钟的时候,状况突然发生了转变,中年男人的手气变得奇好无比。他连续自摸了好几个大番,而且是极具隐蔽性的龙七对或者防不胜防的杠上花。武向南心中暗叫不妙——这正是他最担心的状况。

麻将这东西,不管怎么说,对运气的依赖性是非常大的。如果某人出现挡都挡不住的好运气,技术再好的人也只有遭殃。中年男人现在就是这种情况。他胡牌速度快、番数大,这个就很难对付了,诈胡都来不及。武向南接连挨了他两个五番,两个四番,之前赢的670元,变成了580元。关键是,对方势头正猛,他已经使出好几招转运的方法了,却还是无法撼动他的好运气。照这个趋势打下去,输倒是不至于,但要赢上一千元,就完全是痴人说梦了。

已经四点二十了,离七点钟还有两个半小时,武向南有点慌了。遇到这种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暂时休息一下,等他这阵好运气过去。但时间紧迫,武向南哪里耽搁得起?可是再打下去,只会持续地输。这该如何是好?一时之间,武向南也有点茫然无措了。他甚至想立刻止损,宣布不打了,然后换一桌打。但之前铺垫那么多视钱财为粪土的价值观,现在见别人赢钱,就说不打了,如何说得过去?况且四点过这个时间,临近晚饭,想要临时再组建一桌人打,几乎是不可能的了。眼下的局面,真是矛盾、焦灼到了极点!

武向南恍神之际,中年男人哈哈一笑,说道:“又自摸了,清龙七对!”

“哎呦,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我们都抗不住了!”阿姨说。

“是啊,我都输了三百多了。”年轻女人苦着脸说。

“承让、承让,运气来了,我也没办法。”

喂,这样下去可不行,再输下去,就彻底没希望了!武向南在心中呐喊。这时,阿姨问了一句:“你们俩现在谁赢得多点呀?”

中年男人说:“还是这小伙子吧,他上午赢得多。”

这句话一下提醒了武向南,他想到办法了,笑嘻嘻地说:“如果今天打完之后,我还是赢得最多的,那我就请大家吃‘雍容荟’,好吗?”

“真的?”年轻女人估计是个吃货,听到“雍容荟”这三个字,眼睛一下就亮了。

“雍容荟是什么?”阿姨问。

“成都最贵的自助餐厅之一呀,帝王蟹、澳洲大鲍鱼、波士顿龙虾随便吃呢!”年轻女人说。

“价格肯定不便宜吧?”

“团购价也得四百左右吧。”

“一个人?”

“嗯。”

“哎呦,太贵了,那还是算了吧……”

武向南说:“阿姨,没关系的,我早上不是说了吗?我明天就正式入职,开始上班了。之后估计都会很忙,没时间来人民公园打麻将了。今天咱们就奢侈一把!只要我打到最后都赢得多,就请你们三位去吃雍容荟!”

说罢,他望向中年男人,咧嘴一笑,半开玩笑地说:“大哥,干脆咱们做个约定吧——如果你最后赢得最多,就你请,好吗?”

当着两位女士的面,况且另一位男士又表现得这么大方,中年男人当然不好拒绝,含糊其辞地答应了下来。武向南不失时机地说:“我就知道大哥也跟我一样,是性情中人!那我马上打电话预定一下。”

于是就真的摸出手机,在美团上找到雍容荟的电话后,打过去预定了四个人的餐位。年轻女人开心地拍着手说:“太棒了,我早就想去吃雍容荟了,一直嫌贵,今天可以去吃了!”

阿姨说:“那我也跟家里打个电话,就说今天不回去吃饭了,跟着你们去开个洋荤吧!”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吃高价自助餐的事已然是铁板钉钉。接下来,他们继续打牌,中年男人果然没怎么胡大番了。不知道是为了逃避请客,故意为之;还是赢钱的积极性受了影响,气势和运气也就跟着受挫了。这不奇怪,自助餐400元一个人,四个人就是1600元。但谁都不可能赢上1600,也就是说,不管怎么赢,最后都是亏。在这样的心态下,哪里还有动力赢钱呢?倒不如输点出去,让对方当大赢家划算——正常情况下,人都会算这笔账,也会选择这样做。

但武向南是例外,因为他在乎的根本不是这些小钱,而是赢得五百万!

他做到了——再一次把好运气硬抢了回来。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武向南使出浑身解数,把所有技巧、千术全都用上了。有些小伎俩堪称“合理的千术”。比如说,他想碰的牌是一万,但这张牌之前已经打过一次了,现在就躺在堂子里。当某人打出七万来的时候,他喊“碰”,却把一万捡过来碰牌。人都是有惯性思维的,认为喊碰七万,一定就是捡七万,料想不到对方捡过去的却是另一张牌。当然用这招有一定的风险,那就是被眼尖的人识破:“诶,你怎么拿的是一万?人家打的是七万。”那也无妨,只需装疯卖傻地说:“啊?那我听错了,还以为是一万呢。”把牌退回去就行。这种情况只算失误,不算出千,也不会包牌,被逮到都无所谓。但重点是,一旦被识破一次,切忌再使用第二次,否则傻瓜都会看出来这是故意的,人品便受到质疑了。

打到六点钟,武向南反超对手,赢了820元。这时年轻女孩提议不打了,现在就去吃饭。武向南说:“不急嘛,我刚才定的是七点半。咱们打到七点钟,再坐车过去,刚好合适,”

阿姨也不想打了,揉着脖子说:“打了一天,腰酸背痛,休息了吧。”

“是啊,反正再怎么打,我也赢不了了,今天就结束了吧。咱们提前过去,也是可以的。”年轻女孩说。

中年大叔说:“行,那就不打了,咱们结账。小伙子,你今天肯定是大赢家了。”

喂喂喂,别呀!现在不打的话,我也找不到另外三个人来打了!还差一百多元了,只要自摸两个五番,目标就达成了,五百万就到手了呀!说什么也要继续打下去才行!

“咱们就打到七点吧,”武向南说,“还有一个小时,请三位再坚持一下……”

“小伙子,你的牌瘾还真大呀,打了一整天还没打够?”阿姨说。

“不是,我只是……”武向南装出难过的样子,试图挤出几滴眼泪来。“我只是想多怀念一下我奶奶,让时光多停留在这公园里一会儿,我太想她了……”

“哎呀,怎么还哭了,你这孩子。”阿姨掏出纸巾递给他擦眼泪,“行行行,那我们就再打一个小时吧。”

另外两个牌友也不好说什么了。于是牌局继续。

武向南虽然松了一口气,但他的神经仍然是紧绷着的。这一个小时内,至少还要赢180元。但他的运气已经开走下坡路了,现在的运势只能说是一般般,要保住胜利果实是没问题的,但是要想赢上一千元,就必须做大牌。但运气一般的情况下,强行做大牌十分冒险,完全可能还没叫牌,对手就已经先胡了,这样反而会输钱。如此看来,现在只剩一条路可走了——诈胡大番。

武向南知道,这个风险是很大的。大番不比素胡,大家都会仔细验牌。但现在他们都打得有些疲惫了,甚至是在勉为其难地陪自己再打最后一个小时。所以,也许他们不会看得那么仔细。事到如今,也只有赌一把了。

诈胡五番风险太大,三番收益又太小——最好的选择,就是诈胡四番。武向南这样做了,他诈胡了一个清一色带根四番(自摸三家),硬着头皮让另外三家验牌。但是如他所料,他们都疲倦了,视力不好的年轻女人更是把验牌的任务交给了另外两个人。而阿姨基本上对武向南是绝对的信任,都没认真看,就开始数筹码了。中年男人似乎也没检查出破绽来,武向南不敢停留太久,把牌推进堂子,蒙混过关。

隔了几把之后,他又诈胡了一次两家四番,加上正常胡牌,到了六点五十二分的时候,武向南数了一下,他手里的筹码一共有498颗,乘以二的话,就是996元。

离七点还有最后八分钟,打两把肯定是来不及了。那接下来,就是最后一把。也就是说,最后这一盘,他只要能赢2颗筹码,就达成一千元的目标了。

2颗筹码很简单,只要胡一个放炮两番,或者自摸两家素胡就行了。但前提是,不能被别家胡大番。否则的话,就会前功尽弃。再说得明确一点,最后这一把的总收益,只能大于或等于2颗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