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向南一怔：“再给我一次机会？什么意思？”

“我也不太清楚，费总说，他会亲自跟你谈。”

“让我再打一次，赢了还给我五百万？”

“我猜就是这个意思。”

武向南迟疑了一下，怀疑地说：“你们该不会是设计把我骗过去，然后逼我自杀吧？”

眼镜男有些不耐烦地说：“我们不会干这种事的，你放心好了。当然你要实在不愿意，那就放弃这次机会好了。反正费总的话我已经带到了，是否接受，由你决定。”

武向南想了想：“那行吧，我就跟你走一趟。”

眼镜男说：“我的车停在附近的一个露天停车场，走吧。”

俩人步行了几分钟，来到人民公园旁边的一个停车场。还是上次那辆黑色轿车，只不过这次由眼镜男亲自驾驶。武向南坐在后排，故意打电话给母亲，说自己要去高新区的SUC网络科技公司办点事。这话当然是说给眼镜男听的，暗示他别打什么歪主意。眼镜男显得嗤之以鼻，认为这是多此一举。

一个小时后，武向南再次来到这家公司，走进了之前那个宽大的房间。眼镜男让他等一下，过了几分钟，费总便露面了。他跟上次一样，坐在武向南对面的椅子上，笑着说：“今天你打这场牌，很精彩嘛，我几乎看完了全程。”

武向南诧异道：“您当时也在公园？”

费总摆了摆手：“我看的是现场直播。”

武向南思索了一会儿，明白了。他们打牌的时候，旁边几乎不间断地有人在看。现在回想起来，这里面有些是闲人，有些肯定是他们雇的人，用隐蔽拍摄的方式，把他们打牌的全过程都拍了下来。这么说，他用了哪些招式和伎俩，对方已经一清二楚了？

思忖之际，费总说道：“很遗憾呀，只差4元，就达到1000元的目标了。我都把五百万准备好了，打算等你来领奖呢。没想到，最后一把，功亏一篑了。”

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呢？武向南的脑子快速转动着。他看了我打牌的全过程，意味着他知道我出了千，或者诈胡了很多次。但他却不介意这一点，可见他的确是默许出千的，只要不像最后一把那样被人当场抓住，就算有效。该死，要是最后那把运气稍微好一点，我就挑战成功了！

费总看穿了武向南的心思，说道：“你现在肯定很不甘心吧？”

武向南承认道：“那是当然。”

“我理解你的心情。所以，我打算破一次例，再给你一次机会。”

站在费总旁边的眼镜男露出费解的神情，不明白老板为什么要这样做。

武向南也有些不解，问道：“为什么呢？”

“因为我欣赏你呀。另外，你还看不出来吗？我也是一个喜欢麻将的人。”

武向南点头表示明白了。但他叹了口气，说道：“费总，谢谢您再给我一次机会。但是说实话，今天打这场牌，我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了，现在整个人近乎虚脱。打两元一颗的小麻将，要赢上一千元，实在是太难了。我感觉有点伤了元气，信心也受了打击……老实说，就算再挑战一次，我也不认为能赢上一千元了。”

“我理解，看得出来你的确很辛苦。所以这一次，我打算给你降低难度。”

“是吗？那……我需要赢多少呢？八百元？”

费总摇了摇头。武向南又试探着问：“五百元？”

站在旁边的眼镜男忍不住开口道：“武向南，你别得寸进尺。赢五百元，那是你天天都能办到的事情，有什么好挑战的？”

费总示意助理不要说话。武向南说：“费总，您就直说吧，这次的挑战项目是什么？”

费总伸出一根手指头：“这次很简单，赢一颗筹码就行。”

武向南呆住了，但他想了想，苦笑道：“您的意思是，打完之后，不多不少只能赢一颗？哎呦，费总，这恐怕比赢一千元还要难吧？”

“不，你误会了。”费总说，“我的意思是，你只要赢一颗或者以上，都算挑战成功。换句话说，只要你能赢就行了。”

这一次，武向南彻底呆住了。眼镜男也瞠目结舌，完全搞不懂老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武向南这种麻将高手，赢一千元都差点办到了，赢一颗以上，那不是信手拈来吗？这有什么好挑战的？

武向南显然也是这样想的，他难以置信地说：“费总，您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当然不是。”

“我只要赢一颗以上，您就给我五百万？”

“对。”

“那我要是没能赢呢？”

“那你就兑现承诺呀。这次不能再说话不算数了。”费总轻描淡写地说。

武向南激动起来：“费总，如果您说的是真的。那我跟您发誓，这次我要是赌输了，我立马就跳楼！”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诶……等一下，这次的条件是什么？打多大？”

“还是打两元一颗呀。条件跟上次一样。”

我X，真的假的？这不等于白送吗？赢一颗，这也太简单了吧！不过等等，这老狐狸真的这么好心？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

想到这里，武向南再次确定道：“费总，真的没有别的条件了？”

“对。除了一件事之外。”

我就知道没那么简单，武向南想，问道：“是什么呢？”

“这次，我要亲自参与。”费总一字一顿地说。

武向南愣住了：“您是说，您来当我的牌友？”

“是的。”

“那另外两个人呢？”

“这次还是在公园里打，牌桌、牌友全部随机找。公平起见，咱们一人挑一位牌友，怎么样？”

“好的。打多久呢，有时间限制吗？”

“有，一个时辰。”

“就是两个小时？”

“对。”

两个小时决胜负，快刀斩乱麻，行！赌了！武向南说：“好的，费总，就照您说的来。但我提个小要求好吗？这次咱们别在人民公园里打，我在那里都混熟了……咱们在浣花溪公园打，好吗？”

“可以啊，地点无所谓。”

“那具体哪天打呢？”

“跟上次一样，一周之内。我来通知你。但我提醒你，这个时间有可能是上午，也有可能是下午，甚至有可能是晚上。我只会提前一个小时跟你说。然后你立刻到公园的茶楼来，可以吗？”

“没问题。”

费总笑了笑：“就这些了。你回去吧，等候我的助理通知你。”

武向南点了点头，走出了这个房间。跟上次一样，女秘书帮他按电梯按钮，目送他离开，礼貌地跟他道再见。

武向南独自在街上行走了几十分钟，还是觉得有点懵。上次赌能否赢上一千元，他还能理解。但这次，他真的搞不懂这个费总是什么套路了。仔细想起来，这次最关键的一点，就是这老狐狸本人会参与。想必他肯定是一个麻将高手，但就算他再厉害，也只能保证他自己能赢钱，不可能阻止别人也赢呀。打麻将又不是只能有一个赢家。有些时候，“三捆一”也是有可能的。那么，他哪来的把握让我一颗都赢不了呢？这一点，武向南百思不得其解。

高新区离老城区有些远，他不可能步行回家。走了一个小时后，他打了辆出租车，告诉司机位置。不多时便来到了自家小区的门口。这时才想起自己还没吃晚饭，肚子已经饿得直叫唤了。正好小区门口有个卖炒饭的流动摊贩，武向南走过去，对摊主说：“一份香肠炒饭。”对方应了一声，起锅倒油，开始炒饭。

等待的过程中，一辆宾利慕尚开到小区门口，停了下来。武向南有些纳闷——这种顶级豪车怎么会出现在偏街小巷的老旧小区？疑惑之际，车门打开了，一男一女从车里出来。武向南定睛一看，才认出来女孩正是刘雨菲，她穿着一身新衣服，看那面料和款式，就知道一定是价格不菲的高端品牌。除此之外，她手里还捧着一束鲜花。男的那个不用说，自然是韩浩，他手里拎着几个口袋，袋子上印着“DIOR”、“LOUIS VUITTON”等奢侈品牌的logo。俩人朝小区大门走来。武向南想要回避，已经来不及了。刘雨菲走过来，看到了他，脸上的表情凝固了。韩浩也随之停下了脚步。

“向南……你怎么在这儿？”刘雨菲有些尴尬地说。

武向南哼了一声：“我家住这里，不该在这儿吗？”

“我是说，你怎么会在小区门口……”

“我才在西餐厅吃完大餐，出来散散步，不行吗？”

好死不死，炒饭摊主恰好把炒好的饭盛在一次性盒子里，递给武向南：“您的香肠炒饭好了。”

武向南陷入尴尬之中，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韩浩当然看出来这是怎么回事了，笑道：“没事，吃完豪华大餐，也可以吃盒便宜的炒饭换下口味嘛。”

这话明显是一语双关、意有所指。武向南气得咬牙切齿，却又不好发作。刘雨菲夹在他们俩人中间，十分难堪。她对韩浩说：“我到家了，你回去吧，谢谢你送我回家。”

“行，那我就不送你上楼了。这些东西只有你自己拎一下咯。”

“好的，谢谢。”

韩浩把几个袋子交给刘雨菲，故意当着武向南的面说道：“今天过得很开心，一会儿我把咱俩的合影发你微信啊。”

“嗯……”刘雨菲含糊其辞地应道。韩浩用高傲的神情望了一眼武向南，走到豪车旁，拉开车门进入其中。车子缓缓发动，驶出了这条街。

武向南接过老板递给他的炒饭，把钱付了。刘雨菲问：“向南，你其实还没有吃晚饭吧？要不别吃炒饭了，我陪你去餐馆点菜吃吧。”

武向南瞄了她一眼，挖苦道：“呦，跟富少待了几天，确实不一样了啊。炒饭这种东西，入不了您法眼了是吧？觉得寒碜，你躲远点儿呀，我又没叫你跟我一起吃。”说着，他故意问老板，“有折叠桌和凳子吗？我就坐这儿吃！”

老板说：“这两天城管查得严，我不敢摆桌子出来。凳子倒是有的……”

“有凳子就行，给我吧！”

老板递了两张塑料凳给武向南。武向南也不管刘雨菲，把两张凳子重叠在一起，自顾自地坐了，然后翘起二郎腿，大口大口地吃起炒饭来。刘雨菲站在身边，一言不发地望着他。

“你还杵在这儿干嘛呀？人家又开始炒饭了，你快让开吧。身上这套衣服，上万吧？别弄上油烟了。哎呦，还有你那花儿，快点快点，都熏焉儿了。你说你还回咱们这贫民区干嘛？直接跟富少去五星级酒店开房不就得了吗？咱们这种市井烟火的地方，不适合您。你看刚才那豪车开过来，多突兀呀，跟街道背景也太不搭了……”

武向南自顾说着挖苦的话，抬起头来的时候，看到刘雨菲竟是梨花带雨了，这才住了嘴。刘雨菲说：“向南，你别这样好吗？我心里难受。”

武向南最见不得女人哭，本该安慰几句，把话往回说了。但今天一天的经历，确实是够憋屈。“你难受什么呀？今天不是‘过得很开心’吗？我还以为你真是乖乖女，一直在医院陪你妈呢。结果是跟富少约会去了呀。”他扫了一眼刘雨菲提着的袋子，“LV都是好几个，收获颇丰呀。”

“韩浩跟我妈妈请了一个24小时的全职护工，然后约我出去，我能不出去吗？”

“什么意思？他已经花钱把你包了是吧？现在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对，我得罪不起他。你知道原因是什么。”

武向南冷哼一声：“不就是需要五百万给你妈治病吗？有什么了不起，我今天差一点就赚到五百万了，X！”

“什么，一天赚五百万？怎么可能？”

武向南望着她：“其实从一开始，你就对我没抱过一丝希望，对吧？你觉得这是绝对不可能的，所以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那姓韩的身上，对他唯命是从。”

刘雨菲咬着下唇没说话，显然就是这样想的。片刻后，她问道：“除非你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方法，能一天赚到五百万？”

武向南不想把跟人打赌的事告诉刘雨菲，他觉得这种事情就该男人自己来承担。“这你不用管，但我告诉你，最近几天，我还有一次机会可以赢得五百万。问题是，我不确定到底要不要这么做了。”

“为什么？”

“因为我即便赚到了五百万，也没法跟那姓韩的比。人家一辆车，估计就值五百万了，还可以给你买名牌包包、衣服……”

武向南话没说完。刘雨菲把手里捧着的鲜花、拎着的袋子全都扔到了地上，说道：“这些东西我不在乎，谁喜欢谁拿去好了。我跟韩浩在一起，只是逢场作戏罢了。我真正喜欢的，只有你！如果你真能赚到五百万，帮我妈妈治病，我立马把韩浩拉黑，从此再不跟他联系！”

武向南抬眼望着她：“真的？”

“你是要我发誓吗？”

“这倒不用，我相信你就是了。”

俩人对视了几秒。刘雨菲伸手往武向南屁股上一拍，说道：“起来，匀把凳子给我！”然后对摊主说，“老板，一份蛋炒饭！”

“好嘞！”老板应道。

武向南把塑料凳分了一张给刘雨菲：“干嘛？之前不是吃了大餐吗，没吃饱呀？”

“对，因为不是跟我喜欢的人一起吃，没胃口。看到你，我才有胃口了，可以吗？”刘雨菲瞪了武向南一眼，随后，俩人都笑了。他们就这样坐在塑料凳上，被周围五光十色的霓虹灯照耀着，在街边吃着炒饭，觉得这才是他们应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