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上午，崔志成在公司的总经理办公室处理工作，有人敲了敲门，他说：“请进。”
胡文静推门进来，说道：“崔总，这周的图书选题，您看了吗？”
“还没看。”
“那我们讨论一下吧。”
“我说的是‘还没看’。”
“那就不能讨论吗？”
崔志成抬头望着胡文静，明白了，她来找自己，并不是说图书选题的事，只是以此为借口来找自己说话而已。
“坐吧。”崔志成说。
“要把门关上吗？”胡文静问。
崔志成想了想，说：“算了吧，大白天的关起门来说事，容易让人误会。”
胡文静把一把椅子拉过来，坐到崔志成旁边，说道：“可是我要跟你说的事，也不适合开着门说呀。”
崔志成大概猜到她要跟自己说什么了。“你可以跟我打电话，或者发微信说呀。”
“这我就更不敢了，万一你电话被董事长监听了，或者微信被她看到，就完了。”
“没那么夸张。”崔志成把桌面上的一叠稿子拿过来，递给胡文静。“你小声点说吧，假装成我们在讨论稿子的内容。”
胡文静接过这叠稿子，拿在手中——这样一来，假如有人路过办公室门口，看到的场景，就是编辑在跟总编讨论书稿内容。只要控制音量，没人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你要跟我说什么？”崔志成低声问。
“‘那件事’，你做了吗？”胡文静问。
“做了。星期二晚上。”
“做了？那……董事长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对，没有成功。”
“穿帮了？她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了？”
“不，她不知道。”
“那是怎么回事？”
“这个计划，被她闺蜜打的一通电话破坏了，让她巧妙地避开了我设置的所有机关。”
胡文静明白了，她沉默一刻，说道：“如果是这样，那就是天意了。”
“什么意思？”
“说明她吉人天相呀，老天爷都会帮她，让她躲过这一劫。崔总，既然如此，那就算了吧，你不能跟天意对着干。”
崔志成嗤之以鼻地笑了一下：“什么‘天意’，我才不相信这些呢。你知道，我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这跟你是不是无神论者没有关系。我是觉得，你做这件事本来就有点伤天害理……这次失败了，也许是上天对你的劝诫。”
“你越说越玄乎了。这次的突发状况，只是巧合而已。但她显然不会每次都有这么好的运气，对吗？”
“听这意思，你打算再来一次？”
“对，不过要等一段时间。”
“崔总，我真的觉得……算了吧。就算你真的成功了，做了这样的事，你以后能安心吗？”
崔志成凝视着胡文静，低声说：“你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你是不是真心喜欢我？”
“你如果这样问我的话，就是对我的侮辱了。我如果不是真心喜欢你，那你以为我图的是什么？你的钱，你的地位？那你相信吗，我能够接触到比你更有钱和地位的男人。”
“我知道了，文静，对不起，我不该这么问的。我只是觉得，如果你是真心喜欢我，为什么要百般劝阻我做这件事呢？难道你不想跟我结婚，名正言顺地生活在一起吗？你就甘心一直当我的情人？”
胡文静叹息道：“我当然不甘心。但是，如果要用这样的方式……我始终心有不安，担心会受到良心的谴责。”
“文静，我知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女孩。但是你完全不必有任何心理负担，因为这件事是我做的，跟你没有关系。而且你也知道，我会这样做，不仅仅是为了成就我们俩，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无法忍受跟她生活在一起了。也就是说，即便不是为了咱俩，我也有可能会做这样的事——这样说，你觉得好过点了吗？”崔志成叹了口气，忽然有点后悔，“早知道，我就不跟你说这件事了。自己暗地里操作。”
“不，你应该跟我说。如果你把我当成自己人，就不该对我有所隐瞒。”
“好的，我知道了。那这件事，我们暂时不讨论了。我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胡文静还想说什么，门口一位编辑敲了敲门，说道：“崔总，这儿有份合同需要您签一下字。”
“好的，拿来吧。”崔志成对胡文静说，“这周的选题，就是我们刚才讨论的那个，你去推进吧。”
“好的。”胡文静只有站起来，离开总经理办公室了。
下午三点，坐在办公室审稿的崔志成接到吴佩柔打来的电话，说道：“志成，你现在有空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怎么了？”
“那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吧。”
“做什么？”
“来了就知道了。”
“好吧。”
崔志成挂了电话，走出总经理办公室，移步来到公司另一头的董事长办公室。途中经过办公区域，编辑们跟他打招呼问好，崔志成一路回应着。来到董事长办公室，门是开着的，他走了进去，正要问“找我什么事”，看到沙发上坐着的一个人后，愣住了。
是李先勇。
“志成，你来了。”吴佩柔走到他跟前，说道，“这就是你跟我推荐的那位恐怖小说作家，李先勇；李老师，这是我们公司的总经理，也是我丈夫，崔志成。”
李先勇从沙发上站起来，伸出右手：“您好，崔总。”
“啊……您好，李老师。”崔志成伸出手去跟他握手，心里却慌乱起来。
他怎么会在这儿？！应该是吴佩柔联系了他，把他请到公司来面谈的。他是刚到，还是他们之前已经聊了一会儿？李先勇有没有提到我之前跟他见过面呢？我又该不该承认之前跟他见过面？拜托给我点提示呀！要不然，我都不知道下句话该说什么！对了，李先勇应该没有提到我之前跟他说过的，打算用“吓死人”来作为噱头宣传新书的事吧？我是跟他打过招呼的，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可问题是，万一他认为，董事长跟我是一家人，这事用不着对她有所隐瞒，刚才就已经提到这件事了呢？天哪，千万不要！吴佩柔这么聪明的女人，完全有可能想到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短短的一两秒钟，一连串问题和疑惑浮上心头。就在崔志成感到不知所措的时候，李先勇说道：“崔总，咱们又见面了。”
这句话算是给了崔志成一个提示。他假装自然地微笑道：“是啊，李老师，又见面了。”
“咦，你们俩之前就见过吗？”吴佩柔问道。
“是的，我之前就约李老师面谈过。”
“这事你怎么没跟我提起过呢？”
“那几天，你不是出差去了吗，就忘了跟你说了。等你回来，我也没想起这茬。”
“你都把李老师的小说打印出来推荐我看了，都没想起告诉我，你跟作者是见过面的？而且那天我还说了一句‘看完这本书，想跟作者见个面’——你都没说，其实你早就跟作者见过面了？”
糟了，这个……确实很难解释。还好崔志成脑子转得快，短暂思索了一下，笑道：“我当这么多年编辑、总编，见过的作者多了去了，没必要每次都跟董事长大人汇报吧。”
他说的这句话，带动李先勇也跟着笑了起来。一句半开玩笑的话，便云淡风轻地化解了此事。吴佩柔没有再追究了，嗔怪道：“真是的，我以为咱们公司没有任何人跟李老师见过面，才请人家到公司来面谈。你要早说你们之前就见过面，建立了联系，我又何必请人家跑这一趟呢，这不是耽搁人家时间吗？”
李先勇赶紧说：“没有没有，董事长哪儿的话，我又不是外地人，就住在本市，过来一趟是很容易的事。再说能跟吴董见面，十分荣幸，怎么能叫耽搁时间呢？”
吴佩柔嫣然一笑：“不愧是作家，真是会说话。诶，大家都坐吧，李老师，您喝点什么？咖啡、茶？”
“都可以。”
“那我叫助理给您泡杯绿茶吧。”
“好的，谢谢。”
通过这一点，崔志成得出判断，李先勇肯定是刚到，估计就比自己早几分钟进这个办公室。他和吴佩柔之前肯定没有先聊，不然的话，以吴佩柔的待客之道和处事风格，不可能跟人聊了一会儿，才问对方喝什么。
女助理端着一杯上好的绿茶过来，放在茶几上，出去了。吴佩柔让助理把门关一下，然后说道：“李老师，您的新作《死亡校舍》我看过了，觉得非常精彩。”
“是吗，谢谢吴董夸奖！”
“听崔总说，这本书打算另辟蹊径，不在国内出版，直接发行外文版，是吗？”
“对，崔总是这样计划的。您看了小说，肯定也知道，新书的题材和内容，在国内恐怕是无法过审的。”
“是的，所以我觉得，翻译成外文在国外出版，是一个不错的方向。只是国外的市场呢，您也知道，比如越南、泰国这些东南亚国家，体量毕竟比较小，就算卖得不错，实际销量也不会有多高。但是我又觉得您的书确实很有潜力，所以今天约您来，就是想聊一下，看看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宣传营销这本书，能够达到最好的效果。”吴佩柔说。
“这个嘛，崔总之前跟我提过一个方案。”李先勇试探性地望向崔志成，犹豫要不要把那个“计划”说出来。
喂，别说呀！崔志成心里紧张起来，表面上却装出平静的样子，说道：“啊，是的，我上次跟李老师聊的时候，提到了一个宣传营销的方案。”
“是什么？”吴佩柔问。
“先在东南亚国家出版发行，然后出日文版。重点是，请日本的团队拍摄恐怖电影，用电影来扩大作品影响力。”
说这番话的时候，崔志成一直盯着李先勇，用眼神来暗示他，顺着自己的话往下说，不要透露其它信息。李先勇似乎明白了，点头道：“嗯，崔总当时是这么跟我说的。”
“这个方案，我觉得是可行的。”吴佩柔说，“《死亡校舍》这个故事，如果拍成恐怖电影的话，肯定比小说更精彩和惊悚，我相信一定能取得不错的票房。”
“是的，这个故事很适合视觉呈现。”崔志成说。
“李老师，假如这本书我们做起来了，您觉得有创作续集的可能性吗？假如做成系列书或者系列电影，影响力会更大。”吴佩柔说。
“完全没问题。其实小说结尾的部分，我留了一个扣，暗示这起事件并未结束。如果要写续集的话，就可以以此展开。”
“那就好。如果能做一个三部曲，就是最好不过的了。”吴佩柔笑道，“李老师，那咱们就约定好了，这套系列书，都由咱们百川文化来做哦。您可不要第一本书火了，就抛弃我们，去跟别的公司合作呀。”
“吴董，您放心吧！如果是贵公司把我捧红的，那我一定不会忘记您和崔总对我的栽培！别说这套系列书，我以后的所有作品，可以全部由贵公司来做。您要是不放心的话，我们可以签一个专属作家的长约！”李先勇信誓旦旦地说。
“李老师，有您这句话，其实就够了。虽然我才跟您接触一会儿，但我能看出来，您是一个言而有信、值得信任的人。”吴佩柔微笑道。
“感谢吴董的信任！”
“这本书的出版合同已经签了，对吧？”吴佩柔问崔志成。
“是的。”
“好的，那么接下来，就由崔总来负责打造这本书吧。毫无疑问，这是咱们公司今年的一个重点项目。”
“嗯，我已经想好怎么去推进了。这两天正在联系翻译。”
“内容方面，我觉得整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就是有几个小细节，想跟李老师探讨一下。”吴佩柔说。
“好的吴董，您说。”
接下来，他们讨论了一些关于书中某些具体情节的问题。对于吴佩柔提出的疑惑，李先勇一一进行解答。这个部分，大概聊了半小时左右。之后，吴佩柔表示明白了，说道：“好的李老师，没有问题了，这都四点过了，我就不耽搁您的宝贵时间了。之后您有什么需要跟我们交流的，可以直接跟崔总沟通。”
“好的，谢谢吴董和崔总！”
三个人一起站了起来。吴佩柔说：“我还要处理点事情，就麻烦崔总送一下李老师吧。”
“不用送，不用送，我自己下楼就行了。”
“没关系，李老师，我成天待在办公室里，本来也打算下楼走走，活动下筋骨。”崔志成说，“咱们走吧。”
“那就麻烦崔总了。再见，吴董！”
“再见，李老师。”
崔志成送李先勇离开公司。实际上，他是有很重要的是事情要跟李先勇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