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是你？！”好几个人异口同声地说道，另外几个人则瞠目结舌地望着他。兰小云的血液一阵阵涌上头顶，同时，一股寒战掠过她全身。

“宋伦，你策划这场游戏，目的何在？”贺亚军厉声问道。

宋伦坐在了自己的椅子上，说道：“作为把主办者找出来的奖励，我会把整件事的缘由告诉你们的。”

他深吸一口气，陷入了往事。过了半晌，他说道：“记得一开始我跟你们说过的，我是因为错误的投资而负债吗？”

“记得，你还跟我和兰小云说过，你错误投资的，是一个人——你此生最爱的人。你本来以为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好，没想到最后却害了她。导致之后再也无法跟她相见了。”真琴说。

“是的，”宋伦神情悲伤地说，“这个人，就是我的女儿。”

“你说的女儿，不是指兰小云吧？”

“当然不是。事到如今，没有必要再装下去了。柏雷之前说对了，我故意让兰小云以为，我是她从未见过面的父亲，只是为了利用她罢了。”宋伦说这话的时候，望了兰小云一眼。他看到了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将目光移开了。

“我刚才提到的，是我真正的女儿。她是一个美丽的天使。聪明、漂亮、可爱，从她出生那天起，我就发誓，一定要把她培养成集所有优点于一身的大家闺秀。为此，我给了报了很多兴趣班和补习班，希望她会琴棋书画，且成绩优异。我把大量的金钱、精力都花在她身上，因为我相信一句话：‘孩子是最好的投资’。我沉迷在女儿出类拔萃的幻想之中，却忽略了她本人的感受——其实她告诉过我很多次，她并不想当什么大家闺秀，只想当一个普通的女孩。

“遗憾的是，我把自己的价值观强加于她，认为她只有成为最优秀的人，才能拥有美好的未来。这一过程中，女儿的压力越来越大，初三下期的时候，她一直紧绷的弦终于断掉了，患上了抑郁症，并意图轻生。

“得知此事的我吓到了，跟她办理了休学，让她在家好好休息，玩玩电脑和手机，放松一下自己。我也请了心理医生来帮她疏导和治疗，但抑郁症不是这么容易就能治好的。最后，女儿还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跳楼自杀了……”

大厅里沉寂了好一阵。宋伦闭上眼睛，努力克制情绪。片刻后，刘云飞说：“我很遗憾。可是这件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跟你策划这场游戏又有什么关系？”

宋伦深吸一口气，缓慢吐出来，说道：“女儿死后，我几近崩溃，如果不是被身边的人劝阻，我也步她后尘了。在亲戚朋友的陪伴下，我度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然后，我开始整理女儿的遗物。这时，我发现了一件事。

“女儿死之前，加入了一个几百人的微信群。至于她是怎么找到这个群并且加入的，不得而知了。但我从群里的聊天记录了解到，这个群里的一些人，也跟她一样患上了抑郁症。还有一些，虽然没有患病，但是都在生活中遭遇了挫折和打击。他们通过群聊发泄情绪、寻求安慰。女儿正是其中的一员。

“翻看群聊记录的时候，我骇然发现，女儿自杀之前，在群里发了一条信息：‘我活得好累，好想马上解脱。’

“这条信息发出后，回复她的人很多，大概有上百条吧。这里面多数人都是劝她打消这个念头，好好活着。但是夹杂在其中的几条信息，我复制下来了，是这样的——”

说着，宋伦从裤包里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念了出来：“‘我也是，要不咱们一起死吧’、‘你说真的吗，妹妹？那我们约个时间一起？’、‘算上我一个，我早就不想活了’、‘你们是认真的吗？我现在也想死’、‘我就是不敢呀，但是多几个人一起，就不一样了’，等等。

“看到这些回复后，我女儿发了一条：‘那么，十分钟后，我们一起跳楼，好吗？虽然我们在不同的城市，但肯定都能找到一处天台吧？’。这条信息发出后，更多的人开始劝阻，让我女儿千万别做傻事。但也有人这样说：‘小妹妹，我打赌你不敢’、‘行啊，十分钟后，一起跳！’、‘跳了就一了百了了！’、‘我进电梯了，在天台等你们哦’……”

“别说了。”刘云飞打断宋伦的话，脸色发白。

宋伦望向在座的每一个人：“怎么，听不下去了？但是，这就是你们当初说过的话呀。之前你们不是一直在猜，参加这场游戏的人有什么共同点吗？现在知道了吧？”

刘云飞颤巍巍地说：“我是开玩笑的……谁会想到，这个小妹妹，真的……”

“我知道你们是开玩笑的。因为十分钟后，所谓的约好跳楼，真正跳下去的，只有我女儿一个人而已！因为她只有14岁，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在最需要安慰和劝阻的时候，你们用恶意的玩笑落井下石，是你们——害死了她！！”宋伦咆哮起来，在愤怒中颤抖。

刘云飞惊恐地道着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知道她是一个初中生，当时是上班上学时间，我以为能在这种时候发信息的，肯定是成年人……而且，我以为她是说着玩的……”

扬羽说：“对，我也以为她是开玩笑的，才附和了几句……”

真琴捂着嘴，眼泪流了下来：“我不是开玩笑的，当时我丈夫离家出走，两个孩子患白血病，我真的快要坚持不下去了，才说了‘我也想死’这样的话……”

双叶愧疚不已：“我说‘我打赌你不敢’，不是想刺激她，而是我以为她真的不敢，谁知道……”

雾岛说：“我也有抑郁症，那段时间，确实是不想活了。当时那女孩提出建议后，我真的站在了阳台边缘，但最后……还是没敢跳下去。”

流风难过地说：“我说的那句‘进电梯了，在天台等你们’，明显是句调侃，谁知道她是个孩子……竟然当真了……”

贺亚军说：“当时那个群里，说要自杀的人不止一个，但很多人都是说说而已，并没有胆量去做，那女孩发了信息后，带动很多人说他们也想死，有些人明显是调侃的，我们就没当回事……”

“但是，等等……我记得后来，那女孩又在群里发了言呀。我们由此得知她并没有跳楼，所以一直以为她那天是说着玩的！”乌鸦说。

“后来在群里发信息的人，是我。”宋伦说，“知道我为什么要在群里说话，假装我女儿还活着吗？因为从那个时候，我就在构思如何报复你们了。要做到这一点，就要让你们放松警惕，以为自己根本没做过什么错事，从而敢来参加这场游戏。

“我把你们每个人的网名记录下来，通过各种途径调查到了你们的真实姓名、身份背景。我注意到，你们几乎都在不同的城市，互相之间没有任何交集和联系，更没有见过面。这时我发现，你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因为各种原因破产或者负债。但你们彼此之间却并不知道这件事。因为你们在群里很少发言，更谈不上跟陌生人倾诉衷肠。

“我利用一亿元为诱饵，跟你们分别发短信，把你们**到了这里来。到这儿之后，你们只知道大家都身负债务，却没有意识到，你们曾经是一个群里的人。因为策划这场游戏，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在这期间，估计有些人退群了，或者屏蔽了群消息，早就忘记了这个群的存在。

“至于为什么要让你们讲故事，然后由网友来为每个故事打分，决定你们的生死，甚至把网友的猜测放出来给你们看，是因为我想让你们品尝到‘被网友间接杀死’的滋味，感受我女儿当初的绝望和无助！”

“这么说，我弟弟，也就是真正的柏雷，当时也说了类似的话？我知道他那段时间因为失恋，心情很差。但我不知道这个微信群的事，他没有跟我提到过。”柏雷说。

“是的，除了兰小云之外，在场的每个人都是间接杀死我女儿的凶手——包括我。所以那天，雾岛猜对了，从一开始，我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这里。”宋伦说。

“等等，宋伦。你女儿的事，我们真的非常抱歉！现在道歉，可能晚了。但不管怎么说，你要信守承诺吧？这场游戏的获胜者是柏雷，按照你之前定下的游戏规则，应该由他赢得一亿元的奖金，而我们其他人，可以活着离开这里！”贺亚军说。

“我遵守游戏规则的前提是，你们也要遵守。可你们犯规了。”宋伦说。

“我们……怎么犯规了？”

“柏雷作弊了。他不是我邀请的那个柏雷，而是冒名顶替的警察。关键是，获胜者恰好是他。如果来参加游戏的，是真正的柏雷，他肯定讲不出‘切除’这个故事，也未必能识破我的计谋。那么游戏结果，就会完全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宋伦望向柏雷，露出轻浅的笑意：“所以，你以为暴露警察身份是在救大家吗？其实恰好相反，因为你犯了规，所有人都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