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冬被送进了手术室,老太太、李秀英和保姆三个人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老太太不停地哭,眼泪都要流干了,李秀英和保姆一直在劝。不多时,心急如焚的刘传东赶到手术室门口了,他满脸通红,喘着粗气,像一头愤怒的公牛,看到三个人后,赶紧问道:“冬冬怎么样?妈,你没事吧?”

老太太捶胸顿足地说自己该死,没有看好孙子。刘传东也不好责怪母亲,问保姆究竟是怎么回事。保姆说:“冬冬趁奶奶睡觉的时候跑到客厅玩,把凳子搬到鱼缸旁,踩上去看鱼,结果掉到鱼缸里,被那条鱼咬伤了……”

刘传东问:“伤到哪儿了?”

保姆不敢说,老太太则“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刘传东心里就更慌了,抓住母亲的双臂,说道:“妈,你别哭了!你跟我说呀,冬冬到底伤到哪儿了?!”

老太太嚎啕大哭,说:“冬冬的小鸡鸡,被那鱼咬掉了!”

一记闷棍打在刘传东头上,把他打得两眼昏花。李秀英能看出,刘传东努力支撑着身体,不让自己昏倒在地。

这时,手术室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医生走出来,问道:“谁是孩子的家属?”

刘传东和母亲同时答道:“我是。”医生说:“孩子没有生命危险,但他的整个外**都被咬掉了,现在我们需要知道,被咬掉的外**在哪里,能找到吗?”

刘传东赶紧问:“如果能找到的话,能给孩子接回去吗?”

医生说:“这个要看咬掉部分被破坏的程度。我要看了才能判断。”

刘传东扭头问她们三个人:“你们当时,有没有把冬冬的小鸡鸡从鱼嘴里拿出来?”

三个女人都傻了,这才意识到,她们同时忽略了这个问题。刘传东通过她们的表情已经知道答案了,心急火燎地说:“我马上回去找!”

老太太说:“我跟你一块去。”

刘传东说:“妈,你就别去了,医院至少要留一个家属在!”

李秀英觉得这事跟自己多多少少有些关系,说:“刘先生,我跟您一起回去吧,多少能帮上点忙,也是好的。”

保姆插了一句:“今天多亏李姐恰好到家里来,不然的话,我一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刘传东不置可否,快步朝医院外走去,李秀英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后。

刘传东的司机把他们两个人送回了家。刘传东推开家门,径直走到鱼缸旁,看到了被血水染至浑浊的一缸水,人面鱼的轮廓大致能看见,但孩子的**,却不是那么容易寻找了。刘传东趴在鱼缸边仔细地看,几分钟后,他发出一声怒吼,发了疯似地用拳头捶打玻璃鱼缸,手都砸出血了。李秀英吓坏了,上前想要劝阻,刘传东却完全丧失了理智,抓起手边任何能触碰到的东西狂砸鱼缸,咆哮道:

“他妈的人面鱼,老子要杀了你!”

说完这句话,他冲到厨房去拿什么东西去了。李秀英上前一看,吓得心胆俱裂——鱼缸的底部,有一颗带血的睾丸,其它部分,都被人面鱼吃掉了。

刘传东怒气冲冲地从厨房里出来,手里拿了一个洗菜的盆子,和一把菜刀。他不由分说地走到鱼缸旁,把盆子伸到水里,想要把人面鱼舀出来。人面鱼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杀意,拼命躲闪。但几个回合之后,还是被刘传东连着大半盆水一起舀了出来。刘传东杀气腾腾,举起菜刀就要砍下去,旁边的李秀英大喊一声:

“不要!刘先生,这条鱼可值八十万呀!”

刘传东暴喝道:“去他妈的八十万!钱有我儿子的命重要吗?”

李秀英说:“冬冬并没有死呀,他只是……”

“只是?男人没了那玩意儿,还是男人吗?!”

李秀英无话可说了,她虽然是女人,但是也能体会那玩意儿对男人的重要性。刘传东已经气疯了,誓要血刃人面鱼为儿子报仇。看来,人面鱼今天是难逃一死了。

然而,就在他们说这几句话的空档,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人面鱼意识到了刘传东要宰杀自己,它趁刘传东蹲在地上,还没来得及下手之时,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盆中一跃而起,张开一口利齿的嘴,不偏不倚地咬中了刘传东举刀的右手。刘传东始料不及,痛得大叫一声,菜刀应声落地。

旁边的李秀英看傻了,只见刘传东从地上站起来,拼命地想要甩掉这条大鱼,但人面鱼死死地咬着他右手手腕的动脉,就是不松口。刘传东又惊又怒,大吼道:“他妈的这鱼成精了!老子一个大男人还斗不过你一条鱼?!”

说着,他便走到墙边,抡起右臂,把人面鱼往墙壁拐角的地方猛撞。一下、两下、三下……人面鱼始终是条鱼,不可能跟一个身强力壮的成年男人抗衡,估计是被撞晕了过去,嘴一松,从刘传东手腕上掉落下来,摔在地上不动弹了。

刘传东本想立即捡起菜刀,宰了这鱼,却发现手腕的动脉被咬了几个窟窿,鲜血汩汩地往外冒。要是不赶紧止血,估计会流血过多而死,他大骂了一声,按着手腕的伤口,去找止血的东西去了。

李秀英赶快帮着刘传东找柜子里的医药箱,拿出酒精、纱布、止血带等东西,往刘传东的伤口上喷洒酒精消毒,再帮他包扎伤口。即便如此,刘传东仍流了很多血,显得十分虚弱。

伤口处理好后,李秀英和刘传东再度回到客厅,发现人面鱼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已经没有气息了。鱼离开水之后本来就活不了多久,加上刚才的猛烈撞击,它便一命呜呼了。李秀英心情复杂地蹲在地上观察了一阵,对刘传东说:“刘先生,这鱼已经死了。”

刘传东走过来,厌恶地瞄了人面鱼一眼,骂道:“便宜这畜生了!”流了这么多血,加上刚才那番折腾,他也没力气再拿刀宰鱼了,对李秀英说,“你帮我把它拿出去丢掉吧!”

李秀英应了一声,捡起地上的人面鱼,走出了刘传东的家。小区里有一个垃圾站,李秀英正打算把死掉的人面鱼丢进去,突然发现手里的鱼动了一下,鱼鳃也一张一阖。她心中一惊,心想难道这鱼并没有死,刚才只是装死的?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李秀英赶紧抱着鱼跑出了住宅区,她左右四顾,发现前方不远处有一家杂货店,便奔了过去,问道:“老板,你们这儿有桶卖吗?”

老板:“有啊。”转身拿了一个塑料桶给她。李秀英把人面鱼放进桶里,又问,“水呢?你这儿有水吗?”

老板:“没有,我这店里没水龙头。不过矿泉水倒是有的。”

李秀英:“行!你帮我拿一件矿泉水来!”

老板抱来一件矿泉水,李秀英拧开瓶盖就朝桶里倒。老板看出她是想抢救这条鱼,也帮着她拧瓶盖。不一会儿,俩人倒了十多瓶矿泉水进桶里,装了大半桶,鱼遇到水,果然活了过来。李秀英情绪有些复杂,也说不上来到底是高兴还是担忧,总之觉得这鱼真是命大——毒药没毒死;摔也没摔死;离开水这么久了也还能活。生命力实在是顽强到了极点。

杂货店老板这时发现端倪了,说道:“哎呀,这是什么鱼,怎么看上去像长了张人脸似的?”

李秀英不想跟他解释,问道:“桶和矿泉水,一共多少钱?”

老板数了数矿泉水的瓶数,对她说:“一共是14块零五毛。”

李秀英从裤兜里摸了十五元递给老板,说了句“不用找了”,拿了一瓶矿泉水自己喝,提着桶离开了这家店。她在路边招了一辆出租车,抱着桶坐了进去,告诉司机地址。

不一会儿,李秀英就到了家。她用钥匙打开门,韩宝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见老婆拎着一个桶回来,而桶里明显是装着什么东西的,问道:“你买什么了?”

李秀英一时不知该怎么跟韩宝来解释,说:“你自己过来看吧。”

韩宝来便走了过来,看到桶里的人面鱼后,他“哎呀”大叫了一声,说道:“这……这不是那条人面鱼吗?怎么在你这儿?!”

李秀英暂时没有细说,她提着桶朝卫生间走去,把鱼倒进洗衣服用的大盆子里,又放了好几倍的水进去,几乎把整个盆子装满了水。刚才那个桶太小了,人面鱼在里面身子都转不过来一下,换到大盆子里,它才舒展开身体,在水里畅游起来。

做完这些事,李秀英松了口气,擦了把头上的汗。韩宝来盯着这鱼看了半晌,问道:“这是之前那条鱼吗?咋长这么大了?”

李秀英:“就是原来那条鱼,吃得多,就长大了。”

韩宝来:“这鱼不是卖给刘传东了吗?怎么被你拎回来了?”

李秀英这段时间去刘传东家的事,她一直没有跟韩宝来讲,现在却不得不讲了:“这件事说来话长,我慢慢告诉你吧。”

韩宝来:“行,咱们到客厅去说吧。”

俩人坐在沙发上,李秀英把自己去刘传东家看人面鱼,跟他们家人逐渐混熟,特别是今天下午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丈夫。韩宝来听得目瞪口呆,特别是听到人面鱼咬掉了刘传东儿子**的时候,他表情扭曲,似乎能想象那种身心的剧痛。李秀英讲完后,他说道:

“我的妈呀……这鱼真像刘传东说的那样,成精了!”

李秀英:“它看到刘传东要杀它,居然跳起来跟他拼命,最后还会用装死这招逃出生天……你说,一条鱼有这能耐吗?”

韩宝来:“这本来就不是一条普通的鱼。”顿了一下,又说,“但再怎么说,人面鱼也就是鲤鱼和鳜鱼的后代罢了,怎么可能有这等智慧?”

李秀英:“赵二奶奶说了,人面鱼是有灵性的动物,她还说……”

韩宝来打断她的话:“行了,别提赵二奶奶了,我才不相信她说的那些话。这事,我倒是觉得有另一种可能。”

李秀英问:“什么可能?”

韩宝来思忖着说:“人面鱼本来就是一种特殊的动物,然后,它又同时喝下了两种农药。你说,会不会是这两种农药混合在一起之后,发生了某种化学反应,被人面鱼这种特殊的动物吸收之后,让它异化了?”

李秀英读书少,脑子也不是很灵光,她愣愣地说:“我不知道……那这鱼,我们该怎么处理呢?”

韩宝来眼珠一转,问道:“听你刚才说,刘传东以为这条鱼已经死了,对吧?”

李秀英点了点头。韩宝来猛地一拍大腿,喜出望外道:“那太好了,这鱼咱们可以再卖一次呀!”

李秀英惊讶地说:“你还想利用它来赚钱?赚了七十多万还不够吗?你没听到我刚才说的,这鱼差点咬死一个小男孩吗?连刘传东这个大男人,也被它咬成了重伤。你再把它卖给别人,那不是害人吗?”

韩宝来:“你这么说就不对了,陆地上的老虎、狮子;水里的鲨鱼、鳄鱼,比这人面鱼危险多了吧?可动物园、水族馆里,还有人专门饲养这些动物呢。”

李秀英虽然不聪明,但也不傻:“问题是这些动物,大家都知道它们危险呀,一般情况下根本不会靠近它们。可人面鱼,大家只当它的一种观赏鱼罢了,把它养在家里的鱼缸中。不止刘传东会这么做,下一个人也会这么做。那等于说,刘传东家的惨剧,还会再次发生!”

韩宝来说:“那你什么意思?你之前不是还说这鱼是你妈变的吗?难道你想像刘传东一样,把它宰了?如果是这样,你还把它拎回来做什么?”

李秀英哑口无言了。闷了半晌,她说:“反正这鱼,我怕得很。把它养在卫生间里,把我们也咬了怎么办?”

韩宝来说:“这个你不用担心。咱们家不是有个大阳台吗,我一会儿把盆子转移到阳台上去。然后你也甭管了,我来负责喂养。之后怎么卖,卖给谁,你也用不着操心,全部交给我来处理就行。”

李秀英无话可说了。她的确很纠结,把鱼杀掉,她肯定于心不忍;可留下它,又有可能祸害人。一时半会儿,她也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好法子来,只能任由韩宝来去处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