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卢清晨和陈浩继续用老办法收集溶解液。美国人那边虽然对于延后交货颇有微词,但也无可奈何。毕竟能够提供溶解液的合作者,不是随便哪里都能找到的。为了这次不再出疏漏,他们提供了更多的“酸奶瓶”——这正好是卢清晨需要的。因为他一方面要收集新的溶解液,一方面又需要不断跟上次那小半瓶溶解液更换容器。

一周之后,卢清晨认为时机成熟了。他拨通了万喆的手机号码。

“喂。”

“万喆吗?”

“对,你哪位?”

“卢清晨,安文兰的前男友。”

“你怎么会有我的电话号码?”

“这不重要。”

“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吗?”

“我觉得没有。”

“那你打电话给我做什么?”

“谈一笔交易。”

“呵呵,你想跟我做生意吗?”

“没错。”

“你有什么值得我买的东西?”

“你的秘密。只要你花钱,就能买下我不把这件事捅出去。”

“你会知道我的秘密?哼,少来这套。你以为我会相信吗?”

“也许对你来说,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垃圾处理员。但你忘了我的另一个身份——被横刀夺爱的男人。这样的人有你意想不到的毅力和韧性。明确地说吧,我花了整整一个星期的时间,想尽一切方式和手段来调查你,结果,真的让我发现了非常有趣的事情。”

“是吗?说来听听。”

“这件事,我们还是当面谈吧。我很怀疑电话里能不能说清楚。”

“知道我在想什么吗?你根本就是在故弄玄虚。其实你什么都不知道。”

“是吗?这么说,我可以理解为你不介意我把这件事告诉警方?好的,再见。”

“等一下。”对方明显上钩了,迟疑一阵后,说道,“你想在哪里见面聊?”

卢清晨心里一阵激动,但他抑制情绪,语气平静地说道:“随便,海边吧。具体地点我到时候再通知你。你一个人来,不能带保镖。提醒一句,我在跟你见面之前,会在微博上设置24小时后自动发布——如果你打算杀人灭口,那这个秘密会在24小时后公之于众。”

“好吧。”万喆的语气软了下来,“但是,我现在在国外,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没问题,那等你回来,咱们再联系吧。”

卢清晨挂断了电话,心中一阵狂喜——猎物上钩了!这招果然奏效!

计划是这样的:几天后,他会跟万喆约好在某个僻静的海滩见面。时间大约是晚上七点左右。那个时候天色已晚,只要再拖延个十几分钟,海滩上基本上就看不清人影了。这个时候,他只要把手里拿着的“酸奶瓶”(之前可以假装是在喝酸奶)朝万喆一泼,就能立刻把他溶解掉。海滩的方便之处在于,既没有监控摄像头,尸体融化后的一滩水,也能立刻被沙滩吸收,或者冲刷到大海中,跟海水融为一体。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人间蒸发了。

完美的犯罪计划令卢清晨兴奋。他想象着万喆那张英俊而丑恶的脸,在惊恐万状中像被火烤的雪糕一样迅速融化——这样的场景(即便只是想象)激**着他,令他全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似乎现在就已经体会到了复仇的快感。

为了提前做好准备,之前那小半瓶溶解液,已经被卢清晨带回了家。他把“酸奶瓶”藏在床下,每隔两天更换一次瓶子。很快,这瓶溶解液就会派上用场了。

然而,三天之后,事情发生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这天下班后,卢清晨刚刚走出垃圾厂,手机响了。他一看电话号码,是安文兰打来的。

这是他们分手之后,安文兰第一次给他打电话。卢清晨想,该不会是万喆派她来当说客的吧?不管怎样,他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是一阵沉默,但卢清晨能听到安文兰呼吸的声音。他又“喂”了一声。

“清晨哥……”

“有什么事吗?”

安文兰没有说话,卢清晨听到了啜泣的声音,他问道:“你怎么了?”

“清晨哥,我想你。”

什么?这是卢清晨没有料到的局面。他愣了半晌,说,“你已经交了新男朋友了,记得吗?”

“清晨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你到底想说什么?”

电话那头的安文兰啜泣道:“离开你的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发现那句老话是对的——人真的只有在失去某些东西的时候,才能体会到它的可贵。我一时糊涂,贪图富贵,选择了万喆。但经过几天之后,我才发现,我真正喜欢的人,还是你。我虽然跟他在一起,但满脑子想的都是你……我觉得我做了不可原谅的事情,让你受到了伤害。清晨哥,你能原谅我吗?”

这番话和安文兰的哭诉,让卢清晨的心软了,他说:“文兰,我不怪你。”

“真的吗?”

“嗯。”

“那么,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呢?”

“什么?”

“我不想跟万喆在一起了,我想回到你身边,金钱买不来真正的爱情,我现在明白这个道理了。清晨哥,你……还能接受我吗?”

卢清晨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起来:“文兰,你说的,都是真心话?”

“清晨哥,如果我刚才说的有半句假话,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别说这些!文兰,我相信你!”

“清晨哥,谢谢你,我现在就想见到你,你在哪儿?”

“我下班了,正准备回家。”

“我已经在家了。”

“你说的‘家’是?”

“我的出租屋,万喆的别墅只是一套豪宅,这里,才是我的家——即便是租来的。但我最快乐幸福的时光,都是在这里度过的。”

“文兰,等着我,我马上就回来!”

“清晨哥,我已经跟万喆说好分手了。今天晚上,我给你做好吃的,咱们庆祝重逢,好吗?”

“好!等我!”

挂了电话,卢清晨欣喜地快要跳起来了,他恨不得长出一对翅膀,立刻飞回家,把安文兰紧紧拥入怀中。他冲到街边,试图打车,但现在是下班高峰期,没有一辆空的士经过。他不想等待下去,扫了一辆停靠在旁边的共享单车,跳了上去。

从工作地点到出租屋,正常情况下,骑车大约要二十分钟。但卢清晨归心似箭,把自行车踩得像风火轮一般,一路风驰电掣,他此刻激动欣喜的心情,难以用语言来形容。因为安文兰的回归,除了重拾爱情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一个意义——

他不用再杀人了。

卢清晨知道,之前那个所谓的“完美犯罪计划”,其实还是有漏洞的。比如,万喆来出来见他之前,完全有可能把这事告诉某个人,或者让他的保镖藏在暗处悄悄监视。如果是这样,他不可能逃脱法律的制裁。利用溶解液来杀人,应该是非常严重的罪名,况且他杀的人还是万喆,想必那位富豪父亲,会不遗余力置他于死地吧。所以,这个报复计划,实际上很有可能是一次同归于尽。

现在,安文兰的回归意味着他从某种角度赢了万喆。那个不可一世的公子哥儿,应该也会深受打击。如此一来,自然没有报复,或者说跟他玉石俱焚的必要了。家里的那瓶溶解液,明天就可以卖给老美,然后,五亿人民币到手。他完全可以带着安文兰移居美国,就算事后东窗事发,也很难再追究到他身上了。

啊!爱情回来了,金钱也接踵而至。昨天我还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今天——或许明天,我就成了人生赢家。人生如此大起大落,还真是刺激呀。老天爷,谢谢你没有抛弃我!

卢清晨一边飞快地蹬着自行车,一边感怀人生的奇妙,兴奋地忘乎所以。就在这时,一个放学归家的小学生奔跑过街。卢清晨车速太快,来不及刹车。他大叫一声,把自行车龙头往右侧猛地一扳,连人带车撞到街边的护栏上。他从车上重重地摔了下来,后脑勺撞在街沿上,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险些被撞到的小学生吓傻了,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人们围了上来,有人掏出手机,拨打了120。

谁都没有注意到,从卢清晨的衣服口袋里滚出了一个“老北京酸奶”的瓶子。这是他打算带回家去,替换上一个石墨烯瓶子的。

床下的那瓶溶解液,今天晚上——准确地说,两个小时之内——就该更换容器了。否则的话,它很快就会溶穿瓶底。

可是现在,卢清晨出了车祸,失去了知觉。

可怕的事情,就要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