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真劈,不是假劈,如果劈中了,张五金十有八九,会给一刀劈成两片。
日本刀法,最大的特点,就是这种连身劈,也就是跳起来往前劈。
戚继光在对抗倭寇时就总结过,日本人矮,脚短,但善跳,而且日本刀长,一跳加长刀,攻击距离,远远起过中国刀剑。
丈许距离,以中国刀剑的打法,觉得还远,日本人却一蹦就到了面前,中国武士对上,往往极不适应,一招送命,所以戚继光才发明了狼宪,也就是大竹枝,叉叉丫丫的架在前面,让日本人蹦不起来。
田野寿夫对付张五金,还是这一招。
他蹦得远,刀劈得也急,在旁人眼里看来,那真是叱声如雷,刀如闪电,旁观的大桥头身眼光一亮,高森则是面色大变。
可惜啊,他碰上的是张五金。
在张五金眼里看来,田野寿夫刀法虽然不错,却还比不上岩边美雪,更比不上吉本太郎,这样的刀法,不过尔尔。
他眼光微凝,一动不动,一直到刀近头顶,才微微往旁边一闪,田野寿夫这一刀立刻落空。
田野寿夫刀法也确实还是不错的,一刀劈空,旋即跨步进身,同时斜刀上撩,这要是撩中了,能把人肚子斜里给剖开去。
可惜他手腕一转,刀还没转过来呢,张五金突然往前一跨,两个身子刹时贴在了一起,田野寿夫的刀,反而到了外门。
他这一跨,其实是可以撞田野寿夫的,但他没有撞,只是要笑不笑的看着田野寿夫。
他长得俊,就这么要笑不笑,其实蛮好看的。
可田野寿夫看到他近在咫尺的一张脸,却吓得魂飞魄散。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田野寿夫空门大开,张五金已钻进他防守的内圈,可以任意攻击他全身上下任何部门。
而田野寿夫刀在外门,胳膊给张五金身子挡住了,不但无法攻击,甚至防御都做不得,只能挺着脖子等死。
“啊。”
田野寿夫大叫一声,急往后跳。
张五金却没追,仍是背手站在那里,要笑不笑的看着他。
田野寿夫跳开两步,又还不自禁的退开一步,心中怦怦跳,可又有些不甘心,咽了口唾沫,紧了紧刀把,猛一发力,复又一跃,一刀劈下来。
这一刀更急,但进式却没有那么猛,离着张五金差不多有半个身位,等于只能刀尖劈到张五金。
张五金看得清楚,脚下不动,只把身子往后一仰,刀锋几乎贴着他的面门劈了下去。
其中惊险,一般人看不清楚,高森就是啊的一声大叫。
田野寿夫自己却是看清楚了的,眼见刀尖离着张五金身子,不过三五寸距离,立刻凝劲,脚下弓箭步,双手同时一送,刀尖对着张五金肚子就捅了过去。
这边热,张五金穿的是一个T恤,眼见田野寿夫刀尖送过来,他突然做了个非常奇怪的动作,身子不动,手一伸,把衣服撩了起来。
这动作,让所有人都看傻了,因为这等于是挺着肚子让田野寿夫剌,只是怕衣服破了,所以干脆把衣服撩起来。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田野寿夫一刀剌在张五金肚子上,把他肚皮剌得凹进去有三四寸深,但肚皮并没有剌穿。
周围惊啊声一片,所有人都呆掉了。
就是田野寿夫也呆住了,他是弓箭步挺臂前剌,这时双臂已经全部伸直,可感觉中,张五金的肚皮就仿佛一团大绵花,软绵绵的,即便他胳膊再长一倍,刀子扎进去一尺,也捅不穿。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他就那么双手执刀,挺着胳膊傻在了那里。
张五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无聊啊,震小鬼子一下,好玩。
如果是劈,他不敢玩,那个力太大了,虽然有气,可皮肉到底不是钢板,挡不住。
但这么剌,尤其是这样的半步剌,限于臂距,本身就没有多大力量,所以他敢跟田野寿夫玩玩,没什么了不起的。
“金钟罩,铁布衫。”
还是高森先叫了起来。
另一边的大桥头身本来瞪着眼珠子,时刻想要咬张五金一口的样子,这会儿,眼珠子瞪得更大了,却是彻底的震惊——他给吓到了。
田野寿夫也终于醒过神来,收刀退步,躬腰,几乎九十度行礼:“张君好功夫,我服了。”
“小把戏而已,玩玩,不必当真。”
张五金笑呵呵的放下T恤。
“不。”田野寿夫却一脸认真:“这是真功夫,不是小把戏。”
他转头看大桥头身,厉声喝道:“给张君道歉。”
大桥头身呆了一下,随即肃身,九十度躬腰:“对不起。”
这就是日本人,只服强者,输了就认,不管对错。
张五金挥了挥手:“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不必客气。”
大桥头身一僵,但身子反而躬得更低:“哈依。”
这种尿性,谁也没办法。
田野寿夫道:“张君,楼上请,我们继续喝酒。”
“好。”
张五金也不客气,跟着上楼,田野寿夫这会更热情了,不停的劝酒劝菜,以非常谦恭的姿态,向张五金讨教功夫。
张五金的功夫,说白了,就是气足,气足则力大,五官敏锐,肢体灵动,反应快,真要说到招式,他还真不如田野寿夫,因为他基本不练招式的。
不必练,随机应变就行了。
只要一个快。
天下武功,惟快不破。
不过田野寿夫是不知道这一点的,诚心向张五金请教,张五金稍微说上两句,他就连连惊叹,以非常夸张的语气和态度,表示心悦诚服。
不过到也不完全是夸张,因为张五金自己虽然不练招式,但他见识了岩边美雪和吉本太郎的刀法,结合自己的眼光,还是有一定认识的,而且可以说眼光独到。
而田野寿夫的刀法,还比不上岩边美雪和吉本太郎,所以张五金提点两句,田野寿夫还真是有茅塞顿开的感觉。
当然,功夫这个东西,主要靠体悟,心悟到了,手能不能练到,又是两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