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6年4月7日,警察科诺接到一个报案,报案者名叫彼得·奥诺普里科,他说自己的堂哥阿纳托利·奥诺普里科私藏了许多武器。不久前,阿纳托利曾在彼得家借住过一段时间,彼得意外发现了表哥的武器。当阿纳托利得知彼得发现了自己的秘密后十分生气,他威胁彼得,如果彼得敢说出去,就在复活节后的星期日杀了他全家。彼得没有妥协,在阿纳托利离开后就报了警。彼得还告诉科诺,阿纳托利交了一个女友名叫安娜,是个美发师,他在安娜的邀请下搬去了吉托米尔斯卡娅。

提到吉托米尔斯卡娅,科诺突然联想起了不久前发生的一起凶杀案,被害人被一把点12口径的猎枪射杀,而彼得家发现的那堆武器中正好有一把点12口径的猎枪,科诺怀疑阿纳托利具有重大作案嫌疑。

1个小时后,科诺拿着申请到的逮捕令和20名警察一起来到了吉托米尔斯卡娅,并按照彼得提供的住址来到了一栋公寓前。科诺先安排两辆车在公寓后门,以堵住嫌犯阿纳托利的后路,又安排了两队警察在3楼和4楼埋伏。最后,科诺和两名警察来到房门前,按响了门铃。

当天,安娜和前夫的两个孩子一起去教堂了,家里只有阿纳托利一人,当阿纳托利听到门铃声后并未起疑心,他以为是安娜回来了,于是就打开了房门。科诺等人趁着阿纳托利晃神之际立刻将其制服,并给他戴上手铐。

之后警方在搜查安娜的住所时,发现了大量被害人的财物,例如客厅的雅佳音响,就是两周前巴斯克所发生的凶杀案的被害人家里的,被害人家属曾向警方反映家里的雅佳音响不见了。警方一共在安娜的公寓里搜出了122件和未破获的凶杀案相关的物品。

被押回警察局后,阿纳托利表示他不想说话。于是警察克留科夫就将搜查到的证物都摆在了阿纳托利面前。克留科夫表示,即使阿纳托利一直保持沉默,这些物证也能证明他与一些凶杀案有关。对此,阿纳托利一点儿反应也没有,他笑了笑后对克留科夫说:“我只想和部长级别的人说话,但你不是。”

为了尽快让阿纳托利开口,科诺只能去请亚沃里夫的首席检察官杰斯利亚。杰斯利亚是亚沃里夫最优秀的检察官,尤其擅长与犯罪嫌疑人沟通,曾让不少强硬的嫌疑人认罪。

晚上10点,杰斯利亚来到了审讯室,坐下来开始与阿纳托利谈话。阿纳托利在沉默了半个小时后,对杰斯利亚谈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经历。阿纳托利说,他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之后他被送到了孤儿院,在那里度过了自己的童年。

阿纳托利在1959年7月25日出生在乌克兰一个普通家庭里,他有一个哥哥。母亲在阿纳托利4岁时就去世了。后来,阿纳托利被送到祖父母那里寄养,而哥哥则跟着父亲。没过多久,祖父母就将阿纳托利送到了孤儿院,对此他的父亲也并未提出异议。这段被抛弃的经历给阿纳托利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他觉得自己被亲人背叛了,他一直觉得父亲完全有能力养活自己。孤儿院的日子并不好过,阿纳托利也因此更加憎恨父亲的决定,他觉得自己本应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在说到自己的童年经历时,阿纳托利的情绪一直很激动。

杰斯利亚听完阿纳托利对自己童年的叙述后问了一个问题:“你恨你的父母吗?”阿纳托利犹豫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他对杰斯利亚说:“我只会和部长级的人说话。”之后,阿纳托利就闭嘴了,不论杰斯利亚说什么问什么,他都没再开口。

无奈之下,科诺只能满足阿纳托利的要求,请来了内务部长罗马尼克。罗马尼克赶到审讯室的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了。在之后的审讯中,阿纳托利开始交代自己所犯下的52起凶杀案。

阿纳托利在离开孤儿院后就参加了工作,他在船上当起了水手,希望自己攒一笔钱,然后到苏联生活。但阿纳托利的这个愿望破灭了,他只能回到乌克兰。从那以后,阿纳托利就过上了居无定所、四处漂泊的日子。

1989年,阿纳托利在一家健身房内遇到了一个名叫谢尔盖的男人,两人聊得非常愉快,很快就成了朋友。后来,阿纳托利将自己抢劫的事情告诉了谢尔盖,他说自己的收入太少了,根本入不敷出,只能抢钱。谢尔盖一听就加入了抢劫之中,从那以后两人就开始一起抢劫。

一次,阿纳托利和谢尔盖潜入了郊区的一栋房子里,他们的主要目的是能偷点儿值钱的东西,最好是偷些钱。结果男主人发现了这两名入侵者,谢尔盖出手将男主人制服。两人为了掩盖罪行,就将这一家人——男主人、女主人和8个孩子给砍死了。这是阿纳托利第一次杀人,也是他杀戮狂欢的开始。

两个月后,阿纳托利和谢尔盖在高速公路上遇到了一对正在路边修理汽车故障的夫妇,他们上前用枪威胁这对夫妇,让他们将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抢劫过后,阿纳托利开枪将这对夫妇,包括他们11岁的儿子都给杀死了。这个变故让谢尔盖震惊不已,他最初的设想是在抢劫后就离开。

之后两人开始处理尸体,他们将尸体搬到汽车上并将车开到了荒郊野外,最后将尸体和汽车一起焚毁。这段经历给谢尔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觉得阿纳托利是个很危险的人,就不再与他联系。

在说到这起凶杀案的时候,罗马尼克问阿纳托利是否能从杀人中体验到快感和兴奋。他回答说:“当然没有!人的尸体看起来很丑陋,而且味道很臭,开车的时候我不得不将车窗打开散发臭味,不然我一定会被熏吐!”

1995年的平安夜,阿纳托利又想杀人了,他潜入一栋房子里,趁着这家人不备,将他们全部枪杀。被害人一共有4名:扎辛科夫妇和他们的两个儿子。之后,阿纳托利开始搜寻屋子里值钱的东西,他带走了扎辛科夫妇的结婚戒指、一个纯金的十字架、耳环,还有一堆旧衣服。离开之前,阿纳托利为了销毁证据,就放了一把火将整栋房子都烧毁了。

9天后,阿纳托利再次拿着枪潜入一栋房子里,将房子里的所有人全部枪杀,最后在房子里放了一把火。后来,阿纳托利注意到有个人看到了自己,他就追上目击者将他枪杀了,并将他的尸体扔到火里一起焚毁。

1996年1月6日,阿纳托利拿着枪出现在高速公路旁,他换了一种新的杀人方式,他准备拦截过往的车辆,然后将车上的人全都枪杀。在高速公路上,阿纳托利一共杀死了4个人,既有陆军少尉,也有厨师和货车司机。

11天后,又有一家人被阿纳托利枪杀了,这次他杀死了5个人,包括一个年仅6岁的孩子。与以往一样,阿纳托利拿走了一些东西后开始放火烧房。这一次,一共有两个人看到了阿纳托利放火,但他们根本没机会报警,就被阿纳托利枪杀了。

1月30日,一名护士和她的两个儿子被阿纳托利枪杀。

2月19日,阿纳托利拿着枪潜入一户人家,他先开枪将男主人恰特和他的儿子杀死,然后用锤子将女主人砸死。这一切都被恰特的女儿看到了,她十分害怕,就躲在屋子里,开始祈祷着阿纳托利不要发现自己。

阿纳托利用锤子将房门砸开,开始质问她家里的钱都藏在哪里。小女孩愤怒地说:“我是不会告诉你的!”之后,她就被阿纳托利用锤子砸死了。

随着杀人次数的增加,阿纳托利再也无法停手了,他喜欢上了杀人。2月27日,阿纳托利来到马琳纳,潜入博得家,将其一家4口全部杀死。阿纳托利似乎很享受杀戮所带来的快感,他枪杀了博得夫妇,然后用斧子将博得夫妇的两个女儿活活砍死。就在这时,门铃声响起来了,阿纳托利打开了门,趁着博得夫妇的邻居震惊之际结束了他的性命。

3月22日,阿纳托利潜入诺萨德家,将其一家人全部杀死,并点着了房子。这是阿纳托利最后一次行凶,因为他的堂弟彼得发现了他藏匿的武器,为此他不得不停止杀戮。

后来,阿纳托利认识了美发师安娜。安娜是个离异的女人,带着两个孩子生活。安娜从第一眼见到阿纳托利时就爱上了他,她从没觉得这个男人危险,她只觉得阿纳托利是个很安静的男人。后来安娜开始邀请阿纳托利和自己同居,他答应了,就搬过去和安娜一起居住,直到被捕。

罗马尼克听完阿纳托利所陈述的罪行后忍不住质问道:“你是个疯子吗!”阿纳托利说:“当然不是!如果我真的疯了,我现在就会扑上去将你的喉咙咬断!我是在接到命令后才去杀人的!想知道给我下命令的是谁吗?是神!我不能拒绝神的命令!”

1999年2月12日,阿纳托利在日托米尔接受了审判。他被押送到法庭上后就被锁进了一个铁笼里,与另一位连环杀手安德烈·奇卡提罗的待遇一样。

许多人在看到阿纳托利的新闻后,纷纷前来旁听。警方为了防止人们在愤怒下做出什么过激行为,要求凡是进入法庭的人都必须接受严格的检查。

审判刚开始时,阿纳托利很少开口说话。当法官问他是否想说些什么时,阿纳托利回答说:“不,没有。”当被问到国籍时,阿纳托利回答说:“没有。”看到法官不相信,阿纳托利只能说:“好吧,按照检察官所说的,我似乎是个乌克兰人。”

阿纳托利的辩护律师认为,阿纳托利之所以会成为一个疯狂的连环杀手,与他童年所遭遇的不幸密切相关,希望法官可以因此从轻判决。旁听群众听到辩护律师的这番话后都很激动,毕竟阿纳托利杀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那些无辜的人不应该为他不幸的童年买单。法庭内一下子变得混乱起来,法官看到审判无法继续下去,只能宣布暂时休庭。

4月,阿纳托利再次接受审判。检察官尤里提出,阿纳托利犯下了乌克兰犯罪史上最严重、最疯狂的罪行,如果只是判处他15年监禁,对于那些无辜的被害人来说十分不公平,因此只有判处阿纳托利死刑,才能让逝者得到安宁。

经过3个小时的讨论后,德米特罗法官开始宣读最终的审判结果,阿纳托利被判处死刑。在此之前,乌克兰的最高刑罚只有15年监禁,阿纳托利所犯下的残暴罪行让乌克兰的法官不得不判处他死刑。

听到判决结果后,阿纳托利表现得很平静,他表示:“我抢劫过,也杀过人。我与你们不同,我只是个机器人,根本感受不到任何东西。现在死亡离我越来越近了,我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死后的世界了。”

阿纳托利虽然被判处了死刑,但一直没被处死,他被关进了监狱里,一直到2013年8月27日因心力衰竭死亡,死时54岁。

【低唤醒状态与反社会行为】

阿纳托利·奥诺普里科在6年的时间内至少杀死了52个人,对于他来说,只要目标是个人就行了,至于对方的性别、年龄、宗教信仰这些东西他统统不关心。他只是通过杀人来寻求刺激,不然他就会觉得自己像个机器人,毫无感觉。

对于正常人来说,恐惧、焦虑这样的情绪固然是负面的,却可以让他遵守规矩和法律。阿纳托利却感受不到恐惧和焦虑,所以他不认为抢劫、杀人是让自己害怕的行为,也从不担心自己会因此被逮捕。

与许多连环杀手一样,阿纳托利也体验不到他人的情感,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杀死一家人,就连孩子也不放过。研究显示,如果一个人缺乏同情心,或者无法体会到他人的情感,那么他更容易变得有暴力倾向,更容易欺凌、杀死他人。

阿纳托利具有典型的低唤醒表现,不然他不会说自己就像个机器人。当一个人处于低唤醒状态的时候,他就会觉得坐立不安、精神空虚,这是一种很不愉快的状态。例如当一个人无所事事、觉得很无聊的时候,就与这种低唤醒状态十分类似。对于正常人来说,为了打发无聊时光,他会去寻求一点刺激,例如和朋友外出游玩,或者玩电脑、手机、看书等。但对于阿纳托利来说,这种刺激根本无法将他从低唤醒状态中拉出来,也就是说这些正常人所寻求的刺激对他而言十分无聊,他根本毫无兴趣。

如果一个人长期处于低唤醒的状态,那么他就很容易出现反社会倾向。阿纳托利从孤儿院走向社会时,他并没有马上抢劫和杀人,他在船上当起了水手。但显然这种正常人的生活让他觉得很无聊、毫无刺激感,于是他开始四处流浪和抢劫,他的这种生活方式对于正常人来说虽然难以理解,但阿纳托利却觉得这种生活正是自己想要的。当阿纳托利被罗马尼克质疑是个疯子的时候,他马上否定了,毕竟他总是很冷静,冷静得接近于麻木,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只有杀人才让他觉得刺激。

不少长期处于低唤醒状态的人都会做出一些不法行为来使自己的唤醒状态得到强化,也就是俗称的“找刺激”。当阿纳托利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他就发现这样很刺激,于是他将杀人当成了自己人生中消愁解闷的方式,因此他会用枪射杀一切可以看到的活人,然后通过焚烧房屋毁灭证据。显然曾与他一起抢劫的谢尔盖与他不同,谢尔盖的唤醒水平一定高于阿纳托利,不然他不会觉得阿纳托利很危险。他们第一次杀人是为了掩盖罪行,阿纳托利第二次杀人在谢尔盖看起来毫无理由,因为被害人已经将财物交了出来。谢尔盖不理解阿纳托利的杀人行为,他只是本能地觉得阿纳托利很危险,于是就尽快离开了他。

当阿纳托利得知自己被判处死刑后,并未像普通人那样对死亡产生恐惧,他显得很平静,甚至说自己已经迫不及待地想去死后的世界了。对于一个处于低唤醒状态的人来说,他没有害怕的感觉,不会担心自己受伤或丧命,看起来好像无惧死亡,但实际上只是不知恐惧为何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