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恕是个惯会挑事的主, 见裴栖寒面色似有不善,他嘴角的笑意越发的张扬,“我赖定许悠悠了, 不行么?”

“不行。”裴栖寒斩钉截铁道。

“为何不行,你们除了是同门师兄妹, 还有别的什么关系么?”容恕勾唇, 同裴栖寒翻起旧账,“我记得在元诏城, 裴兄可是见死不救,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如今你说不行,那请裴兄给我给缘由。”

容恕这番话就是有意在挑事, 许悠悠重重地咳了一声,挤眉弄眼地看向他,那意思是:你想干嘛?

容恕浅笑,无声用口型对她道:帮你啊!

事实即定, 裴栖寒无言可辩,欲与人争论启唇却无声, 他挣扎再三,侧目看向许悠悠,“你如何想?”

“师兄,容恕他都是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 ”说着许悠悠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努起嘴冲容恕道, “你在元诏城的时候干的好事要我给你重复一遍么?”

“可以啊, 我百听不厌。”容恕道。

许悠悠轻叹一声, 真是拿他没办法。

“既然如此, 那随你。”裴栖寒冷漠道一声,转身离去。

许悠悠看着裴栖寒离开的背影出神,一旁容恕搭腔道:“你师兄待你好么?”

小二将饭菜盛上来,她看着满桌的佳肴馋得直流口水,咬着筷子陷入回忆,“以前不大好,刚刚认识的那段时间他对我一点也不好,每天都冷冰冰地臭着一张脸拒绝我,甚至……”

说道这里,她神色一暗,裴栖寒甚至想杀她。

“甚至什么?”容恕问。

“没什么,我当初真的是很不喜欢他,”她接着说,“但是后来就不太一样了,因为他会保护我。”

许悠悠的语气中带了点窃喜,这种窃喜并不来源与她抱上裴栖寒的大腿,而是是裴栖寒自发性地在保护她。

苍谷那次,裴栖寒失忆的时候挣扎着起身站在她的身后替她除去藤怪,她知道小裴是不一样的。

化灵秘境,九州神祭上,他代替她手剑戟刺骨锥心之痛,其实他本不必如此,可是他还是做了。

他承诺会一直保护她,许悠悠相信他的话,在这股无端地信任外,催生出了很多别样的情愫。

她将之称为依赖和喜欢。

她渐渐地依赖他,也喜欢他。

可裴栖寒和常人不同,她不知道自己的这份喜欢会给他带来什么,再者她总归是要回家的,若是到时候裴栖寒不能和她一同离开,那这又算什么呢?所以这份感情对她成为了一个不能宣之于口的秘密。

如果能一起同行,那自然是皆大欢喜;如若不能,那她只能当是一场遗憾。谁人能生来无憾,她将凡事都看得很开,不像裴栖寒那般激进极端,容易入死胡同。

所以,暂且任其顺其自然。

“这样?”容恕为自己添置茶水,他仰起头,余光瞥到停滞在二楼上的一袭白衣,然后接着从许悠悠嘴里挖她的往事。

楼上,裴栖寒笼在袖中的指节不断的发紧,曾经,过去他已不想再回忆。

曾经,他伤她良多。

乍然听见那句“真的很不喜欢他”,他心猛缩一下,藏着衣襟里的那朵白花跳出来,耷拉着花身委屈地摇摇头,瑟缩着身子有些不安。

对于许悠悠而言,她有很多朋友,可他只有她一个。

江邑一行,他尝尽患得患失,若即若离之苦。她会为了新奇事物忽略他,会为了容恕丢下他,会和其他男子一同去游玩逛街……那他到底算什么呢?

裴栖寒快步回房,伸手将自己身上的小白花捏在手里,关上门,他这才肯剖出一点真我来。

她到底是喜欢他,还是讨厌他,还是只是单纯地将他当做一个朋友?

若要他扪心自问,那答案大抵是否决的。

谁会爱他?

世上无人爱他,他也不配得到别人的爱。

裴栖寒生来二十年,识恨不识爱。

*

鉴宝会正式拉开帷幕,鉴宝阁前车水马龙,红妆铺盖一整条街,前头有仕女迎客,后面有应侍随身恭行。

许悠悠走在裴栖寒的身侧,行至鉴宝阁门前的时候,她便见裴栖寒从怀中拿出一张请帖,那人略微瞅过一眼,便笑着颔首,唤来应侍招呼着他们进去。

应侍带着他们上了二楼的雅间,绕过山水诗意一般的翠屏,许悠悠与裴栖寒就座,应侍拍手叫来一桌的蔬果和茶水,随赠的还有一只簪子和剑穗。

许悠悠将这簪拿起来把玩,见其品相不凡,登时感叹不愧是是姜府,这鉴宝阁就是出手阔绰,只是她似乎忘了,若是想拿到鉴宝阁登门的请帖,便得拿出黄金十两。

一般的人,可是连这鉴宝阁的门也难入。

能来这里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缥缈宗与七善门自不必说,先前入门时许悠悠还见着各间门牌上一一印有陇泉王氏,闾丘张氏,幽州杨氏,禹州古氏,天山派等字样。

果然,这修真界能说道出名字的门派都已至此。

“师兄,我们今日估计是见不着混元珠了。”许悠悠拿起这鉴宝阁的鉴宝册在手中详看起来,这册子倒是与初时揽客宣传时略有不同。

先前的册子上只写有宝物,而现在她手上的这册子竟是将这宝物的形容和能效都已经一一例举清楚。

“扫霞衣。”许悠悠照着册上的字迹念着,“乃是由极雪峰上千年天蚕所吐丝线织成,披上此衣,能腾云驾雾,扫霞唤日。”

她直感叹这衣服厉害,有了它岂不是连御剑都不用学了?只是,许悠悠下一刻便扫到了这字后的内容,她的嘴角抽了抽。

[扫霞衣,黄金一千两起]

成功的一大捷径——生来有钱。

许悠悠深吸一口气,不再看这册子。

混元珠要五日后才会展出,届时争夺它想必也是一场腥风血雨。她得趁着这几日鉴宝会好好观察一下他们的对手。

贺生这些天又是不见人,若是有他在,说不定能从他口中听到一些小道消息。

宾客陆陆续续地登场,这空旷的厅堂内偶尔想起两三声热络的交谈,鉴宝会还未开始,许悠悠百无聊赖得玩这剑穗子,不时放两颗葡萄入口。

不得不说,这鉴宝阁中还真是清凉,夏季的闷热一丝一毫也未钻入到阁内。

许悠悠从座位上起身,换了个方向挨着裴栖寒而座,她把这剑穗在自己眼前绕着甩过两圈,轻快着语气问裴栖寒:“师兄,你要不要给惊鲵带上?”

两人正说着话,裴栖寒的惊鲵剑忽然应召而出,在方桌上凝成实体。

许悠悠娇妍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她竟然不知自什么起,连自己都能唤得动惊鲵了?

她望向裴栖寒,“师兄,惊鲵它……”

裴栖寒在她的注视下点头,“是你将它唤出来的。”

剑随主人……

他轻柔的话落在许悠悠的耳侧,许悠悠觉得有些痒,她抬手抚过惊鲵的剑身,对它这个很是赏脸的行为表示赞许,“你真乖。”

说着,许悠悠拿着剑穗问它道:“惊鲵,我给你装扮一下,好么?”

惊鲵剑兀自动了动,像是不太喜欢这穗子。许悠悠心想也是,这可是鉴宝会人手一条的东西,惊鲵毕竟是裴栖寒的佩剑,它那心高气傲的性子想必是随了自家主人,显然是看不上这样的东西。

许悠悠拍拍惊鲵的剑身道:“等着,我以后一定给你找一条独一无二的剑穗。”

独一无二的……裴栖寒嘴角闷闷地有着笑意。

她话毕,从屏风后忽然绕进来一个人,许悠悠余光扫道一片火红的衣摆,她便知这人是谁。

她抬眸,果然是对上了容恕那噙着邪魅笑意的眼睛。

他进来,很是自然坦**地坐下,而后对她道:“我过来,蹭个座位。”

“堂堂容恕,怎么还搞不到座位?”许悠悠疑道,没见着他身边的两位官差,许悠悠还有些担心那两人的安危,“怎么没见你身边的官差兄弟?”

容恕一扬下巴,“在外面呢?马上就进来。”

说着,他抬眸瞥一眼裴栖寒,“想来,裴兄宽宏大量,是不会介意我三人在此叨扰片刻的。”

裴栖寒敛笑,眸中意味不明。他侧首瞧了许悠悠一眼,似乎是在问她的意思。

“当然,就勉强借你坐会。”许悠悠道。

裴栖寒不甚高兴地别过眼,手中的白玉杯盏被他捏出一道碎痕,他那一眼是想让许悠悠拒绝他。

宾客已经到齐,守在一旁的应侍将屏风撤去,楼底下灵台上的展品分外的夺人眼球,在主客席座,容见俞端坐在上分镇着场面,一旁是笑吟吟的姜婴。

容见俞看见容恕,往上看过一眼后便撤回目光,他们雅间对面,是七善门的弟子。方穆与司徒雁见是他们,将手中的茶盏举起,隔着偌大的天井向他们举杯,遥遥相敬。

裴栖寒自然当做是没看见,许悠悠笑着应承下,有些日子没见着他们,估计是为失踪案奔波,忙得够呛。

见许悠悠将酒饮下,容恕在一旁也装模装样的拿起酒杯相敬。

许悠悠盯他一眼,像是在轻哼,说就你事多。容恕浑然不在意,他脸上的笑意未消散,晃着手中的酒杯目光在这鉴宝阁中逡巡。

忽地,他的笑意敛下,许悠悠顺着容恕的视线望去,果然见到了缥缈宗的两位弟子。

杜念冷哼一声,侧过脸。

台下,主管朗声宣布鉴宝会开始。

第一件展出的宝物扫霞衣最后以黄金一千两被三楼的一位客人拍下,许悠悠看去的时候觉得有些奇怪,这里所有人的翠屏都已经撤下,唯有这人的屏风还在。

见许悠悠有疑惑的模样,容恕为她解答道:“那个,是皇家的人。”

“皇家的人?”许悠悠皱眉道:“那他们也会想要混元珠么?”

容恕轻描淡写道:“谁知道呢?”

若他们也来抢着东西,冥冥之中,他们可是又多了一个劲敌。

鉴宝阁的第二件宝物七香车被禹州古氏拍走,第三件宝物踏云靴被天山派的人拍走,第四件宝物引魂钟被缥缈宗的人拍走,第五件宝物被金竺符笔被七善门的人拍走。

一个个真的是价格不菲,财大气粗。

五件宝物均被售卖出,期间许悠悠与容恕不间断的交谈声就没有停过,容恕是个没品的家伙,自鉴宝会开始就拉着许悠悠从别人的样貌在谈到宗门背景,然后在谈到宝物本身。

从前和裴栖寒在一起待的久了,两人之间只有她一直在说话,许悠悠曾一度以为自己是个十分健谈的人物,直到她遇见容恕,这才发现这世上也会有能让她不停歇想要喝水觉得口涩的人物。

许悠悠又往自己口中塞入一大块西瓜,她将余下的果肉推到裴栖寒的面前,问说:“师兄,你要不要?”

裴栖寒制止住她斟茶的手道:“少喝些。”

少喝些,便能少同那人说两句话。

许悠悠点头应下。

今日,鉴宝会只会展出六件宝物,现下是最后一件紫金葫芦。

忽地,从屋外来了一个应侍,附在容见俞耳边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只见她的脸色刹那凝住,而后扶起衣袖上楼。

分别有几位应侍前往七善门弟子所在、缥缈宗弟子所在的茶水间,各在他们身侧附耳说了一些什么话,许悠悠便察觉到他们的视线都飘着聚集到了一处。

他们处在这些人的视觉中心。

许悠悠吃东西的胃口瞬间没了,扭头望向容恕道:“你又做了什么?”

容恕怂肩,“你们这是又看我做什么,我清清白白可什么都没干。”

台下的拍卖正常进行着,容见俞皱着眉头走来,对着他们一行人语气严肃道:“今日又有一名女子失踪。”

“哦。”容恕将自己的尾音拉得悠长,散漫的语调刻意在强调他浑不关心别人的死活,反而满脸轻松地对容见俞道:“这下,你们总该相信这件事情与我无关了吧?”

容恕看向他身后站着的两位官差,直视着容见俞的眼眸,“他们这两日可都是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容见俞默不作声。

一转眼,杜听和杜念已经到此,而对面方穆和司徒雁也有起身的趋势。

见着这副场面,许悠悠心中大概有些明白容恕为何要死皮赖脸的赖着她这儿了。

敢情是拉她来挡枪的。

杜念快步上门讥讽:“容恕,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帮凶?”

容恕待她一脸不耐烦地说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有帮凶了?找不到证据,莫要空口无凭诬陷人。”

“谁说我没找到证据?”杜念冷笑一声,“我们在元诏城已经找到了证人,你在元诏城分明接触过杜娇。”

容恕浑不在意道:“我一年接触上百个女人,你说得杜娇是谁我一点都不记得。不过既然是你们缥缈宗的人,那死了也是活该。”

“你!”杜听的眸中简直是要喷火。

容恕笑一声就当是没瞧见。

说着,杜念便要拔剑。

容见俞制止杜念道:“杜姑娘,这里是鉴宝阁不是你们缥缈宗,还望杜姑娘遵守我们鉴宝阁的规矩。”

她续声:“在鉴宝会期间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是我们大家不想看见的。诸位也瞧见了,两位官差在这失踪案发生期间并没有离开容恕的身侧,说明这不是他做的,至于有没有同伙,这得另说。”

眼见容见俞维护自家弟弟,这又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杜念自然没有别的话说。

她冷哼一句后便没再有什么多的言语

一旁,七善门的两位弟子走近这个小阁房中,这里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

方穆先是给容见俞打了个招呼,然后是许悠悠,再然后他的目光落在裴栖寒身上久久不曾撤回。

裴栖寒不动声色地皱了皱眉头,忽然许悠悠身上的示踪铃变得叮叮当当的作响。

这个包间瞬间安静下来。

许悠悠了然,随即清清嗓子一声对着方穆笑说:“方大侠,你盯着我家师兄看什么呢?”

她这么一说,方穆自觉失礼,连忙将视线撤回,然后对着在场一众人等道:“早在两月前,本门掌门师尊便令我派弟子调查这少女失踪一案,如今大家齐聚在此,更是深陷入这案件的风波之中,我看不如大家齐心协力,共同捉敌。”

杜听不屑道:“这门事,可是我们缥缈宗在管,你们七善门怎么可以与我们争?”

方穆解释说:“这不是争,而是为了真相和和平。”

杜念也在一旁道:“这是我们缥缈宗接管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七善门来插手,如此岂不是让人小看我缥缈宗?”

司徒雁听这几人诋毁自己的宗门,不满说:“既然你说你们缥缈宗接管此事,那敢问你们查出正凶了么,还是说在这里以公谋私?”

“你说谁以公谋私?”杜念厉声。

司徒雁道:“自然是谁接我的话我便说谁。”

她继续刺激着杜念,“也不知道是谁查了两个月什么也没有查出来,倒是一个劲地逮着自己门派内的旧仇咬,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说到这,在一旁观摩多时的容恕忍不住站起给这位司徒雁鼓起掌。

杜念见此,脸上倍感愤怒,她朝着杜听喊了一句,“师兄!”

司徒雁也一把抓住方穆的衣袖,傲气道:“怎么,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有师兄?我也是有师兄的人。”

说着,她朝着方穆道:“师兄,她欺负我!你给我教训她!”

方穆宠溺的摸了摸司徒雁的脑袋,笑说:“行了,别瞎闹。”

司徒雁不依不饶,“不行,她要是真欺负我你会不会帮我教训她?”

方穆笑说:“不教训她,但是会帮你教训她师兄。”

司徒雁这才罢休,在众人面前往方穆脸上亲了一口,美滋滋道:“我就知道师兄对我最好了。”

“好了,回去再亲。”方穆揉揉司徒雁的脸,许悠悠看得目瞪口呆,她敢打保证,要不是有他们这些‘围观群众’在这,方穆说不定真的会回吻她。

不知不觉被人喂了一嘴狗粮,她吃得很撑。

杜念也缠着杜听闹起来,“师兄,你看他们。”

杜听冷漠地没什么表示,杜念被气得跑出去,杜听无奈去追。

这回许悠悠可真傻眼?,大家都有师兄,个花各有各花香,每个师兄都不一样。

这里面,就她和裴栖寒看着还算正常。

完事后,方穆上扬着嘴角,对在场众人说:“在下愿意分享着一路以来所有得到的讯息,还往诸位能助我一同擒敌。”

说着,方穆看向容恕,“容公子,既然你有冤在身,不如随我们一道查明真相,也还还你一个清白,你看这样是否可行?”

容恕则是挑眉地看着许悠悠道,“若是小先知愿意加入你们,那我便愿意。”

许悠悠错愕问:“和我有什么关系?”

容恕张扬道:“自然和你有关系,你也是个妙龄女子,你不参与,说不得他下一个抓得就是你。”

许悠悠哼唧着,“那我也有师兄,你就看着吧,我是肯定不会被抓得。”

她这样说着,扭头看向裴栖寒,便见他的眸子也望过来,他不说话许悠悠也明白他的意思。

许悠悠脑子兀自想起司徒雁轻吻在方穆脸上的场面。

她不禁一愣,自己这又是在瞎想些什么呢。

方穆知道突破点就在许悠悠,只要她能够参与进来,这屋中各大高手便会一齐参与其中,这破案的速度也能快不少。

“许姑娘心地善良,热心助人,若是能成一件好事,为自己祈福行善,日后必定是大富不浅。”方穆说着恭维的话,他虽然给许悠悠带着高帽,但她确是分外的受用。

再者,若是就此不问不闻,任那行凶之人如此放纵下去,这把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烧到她自己的身上。

思虑一会,许悠悠一口应下,“行,我愿意帮这个忙。”

裴栖寒眸色晦暗不明,那可是七善门的人。

方穆:“诸位,既然要谈及此事,那我们不如换个地方细聊?”

众人应允,容见俞为他们选了一个僻静还能防止隔墙有耳的好地方。

待到此地坐下之后,方穆将这件事情的源头细细道来。

莫约是去年十月份起,江湖上边一直有少女走失,少女失踪案件遍布大江南北,起初一直是官府的人在调查,可是他们渐渐发现这凶手的踪迹难寻,经过多方取证,他们断定着凶手可能是修仙人士,于是官府的变便派遣人士向修真界有头有脸的宗门都送去了一方请柬。

结果,只有缥缈宗和七善门接下了这个任务。

这拐走少女的人太过于狡猾,他们一直追踪他们追寻了四月,才在元诏城找出这些人的蛛丝马迹。

“为什么是元诏城?”许悠悠问说。

司徒雁回答她:“许姑娘你不知道,在调查这件事的途中,我们发现了一件事,失踪的女子都是阴时阴刻出生的人,而元诏城因为这座城的特殊信仰,所以在这城中阴时阴刻出生的女子格外多。”

“原来是这样。”

方穆继续说:“在元诏城中,我们抓捕一个,打伤逃走一个,另一人完全不见踪迹。抓捕的那个自爆内丹自尽了,打伤的那个现在不知道在何处,既然现在江邑又出现了失踪案,便可以说明那位不明踪迹的人已经到了江邑。他是想趁着这次鉴宝会鱼龙混杂,浑水摸鱼。故而这些日子,还望大家能够诚心助我。”

许悠悠应允,众人合围商量了一下对策后,各自离去。

许悠悠一只脚刚踏入客栈,就见着下楼养伤出门的罗颂。她上前热情地问:“罗颂,你最近伤好的怎么样了?”

“难为悠悠挂心与我,好的差不多了。”罗颂说。

许悠悠听后很是欣慰,对他展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你没事了就好。”

她忽然想起方穆口中那个被打伤逃走的歹徒……可是她抬眼去看罗颂那张脸,这种想法就彻底消失在了心中。

罗颂他看着不像是坏人。

“悠悠这是有烦心事?”他问。

许悠悠颔首,“算是吧。”

一次性接受这么多消息,她消化不过来。罗颂明显很是乐意为她排忧解难,“我知道江邑有个地方,许愿很灵,将烦恼丝埋入,一切自会迎刃而解,悠悠要和我同去么,也好去散散心,我看你近日脸色不太好。”

“那好呀。”许悠悠答应的很是爽快。

“小师妹,你要去哪?”贺生不知是从哪个角落冒出来的,陡然听见他的声音还有些骇人。

容恕见状从许悠悠身后走出,满不正经地调侃道:“我说小先知,你到底有几个蓝颜知己啊?我们这几个人加起来是不是都可以凑一桌麻将了,嗯?”

裴栖寒还在后面,许悠悠恨不能将容恕的嘴巴给缝上,“才没有,你别瞎说。”

“那回来的时候,记得给我带坛女儿红。”容恕拍拍许悠悠的肩,提完要求便头也不回地上楼。

贺生打着哈欠,氛围到了他总得说点什么不是?于是便道:“那师兄也想让我的亲亲小师妹给我带一点尚食坊的梅干。”

行叭,许悠悠对于他们的要求一一应下。

“那师兄想要什么?”她问裴栖寒。

裴栖寒只盯着她瞧,也不回话,他的这副神情无端让人觉得他心中真正烧着一团火,虽是不显山不露水,可内心早已噼啪作响。

“师兄?”

裴栖寒挪开眼,将目光放在罗颂身上,他此刻不得不承认,他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

他想要什么……

“我与你同去。”他说。

不等许悠悠开口,罗颂面上显得有些勉强,他声势渐弱,在裴栖寒寒气逼人的态势面前无端显得异常弱小,让人心生怜惜。

“悠悠,方才是答应了我一个人,”他补充说,“若是裴兄想要什么,大可提要求,在下自当竭力而为。”

许悠悠想着先前在鉴宝阁中,她擅自做主要和七善门一块调查失踪案,那会裴栖寒的脸色已经是有些难看,七善门与他之间有仇有怨,他心中定然是不满的。

其实她是自己参加,并无意图将裴栖寒也卷入此事中,想来一天的鉴宝会已令他疲倦,加之他不喜聚会,她更是不能勉强他的。

她便回道:“师兄不若在客栈好生休息,出门在外于你而言未免有些打扰。”

“若我说不打扰呢?”裴栖寒如是道。

许悠悠一时愣住了,不知作何解答。从前都是她上赶着紧贴着裴栖寒,不想如今他居然会主动要求和自己一块出去。

“若是师兄担心我……”她还没从这种震惊中缓过神来,她喃喃道,“我们只是出去一小会,应该没问题的,况且师兄确实是需要休息了。”

“悠悠,”罗颂轻唤她一声,“若悠悠觉得这除烦散心任谁都可以作陪,那这个人是不是罗某也无关紧要。”

意思是他可以退出,为裴栖寒让位。

许悠悠见他要有作罢的意思,连忙道:“自然不是谁都可以。”

对于自己已经给出的承诺许悠悠很是看重,她只好回绝裴栖寒,“抱歉,师兄,我已经答应了罗颂。师兄若是改日想去散步的话,我可以再陪你。”

“不必。”裴栖寒看她一眼,而后脸上又恢复了那般冷漠的神情,“是我误会了。”

“悠悠,走罢。”

彼时,裴栖寒步子才迈入台阶,那一声悠悠他觉得刺耳极了,他的身形顿在那里,直到客栈门前的脚步声远去。

他的嘴角泛起一抹嗤笑。

她不是对他好,而是她生来便如此,她对所有人都如此,对容恕如此,对罗颂亦然。

只有他,身陷在这泥潭中不可自拔。

裴栖寒认命地闭了眼,心中一股不知明的情绪占据他整副身子,恍惚是那冰冷的心重新活了过来,而后被人当即浇下一盆冷水。

可是,这团燃烧的火却没有熄灭,还在一点一点地烧着,生生不息。

*

许悠悠按照罗颂的说话,取了一根头发丝埋入特制的瓮中,然后对着江邑广袤的江河在心中暗自倾诉,果然做完这些,她心中舒畅多了。

她为容恕取了一坛酒,罗颂这个伤病患者替她抱着,然后她又去为贺生买了梅干。

街上,许悠悠拿着个面具盖在脸上把玩,罗颂见她喜欢的紧,便出钱将这面具买下,赠送给她。

“你怎么又送我东西?”她哭笑不得。

罗颂深深地瞧着她,见她开心他也开心,“悠悠救我性命,我只是买了个面具给你而已,这些都是我应当的。”

“可是你上次已经送了我好些首饰了呀!”她说。

“说来也怪,在你拉住我衣角的时候,我见你便觉得异常的熟悉,当时我脑子里的念头便是,这个人无论如何我都要救下。”许悠悠回忆着当初的情景,“一见如故莫过于此了罢。”

“悠悠说得是。”话间,罗颂提起裴栖寒,“这几日,我瞧你那师兄似乎是不大喜欢我,许是觉得我对你叨扰甚多。”

街旁商贩在叫卖着,许悠悠的目光从一家簪子店挪动到了一处糕点铺上,那老板正吆喝拉着许悠悠尝一口他家热卖的糕点。

罗颂的话,许悠悠听见了,便解释道:“我师兄就是那样的性子,你不要误会,他不是不喜欢你,他只是不喜欢表达自己的情绪和情感。”

罗颂追着许悠悠的脚步,听见她为裴栖寒的辩解,轻轻地嗯了一声,旋即问道:“悠悠和你师兄看起来关系很不错,我想他那样的人相处起来一定不是很容易吧?”

许悠悠顺手买下几块糕点,走到罗颂身侧分他一块,“我曾经和他相处确实是很不容易的,初相识的时候,他特别不喜欢我,偷偷告诉你一个秘密,我还因为这个事情哭过好几次呢。”

罗颂轻咬一块口香糕,那甜腻的感觉滑在口中,他听闻许悠悠说自己为裴栖寒哭过好几次,当下脸上分不出喜怒。

可见的是,他赢藏在睫羽阴翳下的眼眸暗了暗

许悠悠续声道:“可是我真正的对他有了初步了解之后,我才发现他原本不该是那样的人。”

罗颂将甜糕下咽,瞧着许悠悠那张纯粹明媚的脸,问了一个异常暧昧的问题,“那悠悠,你喜欢你师兄么?”

“啊?”许悠悠往前的脚步一顿,罗颂就静静地站在她的身侧等着她的回答,很久以后,久到许悠悠手上的糕点都放了凉,她才迟迟回应:“有怎么明显?”

其实她也没觉得自己真的能和裴栖寒在一起,裴栖寒待她总是有芥蒂的,他没有真真正正地从心底完全的接纳她。

这样,这种感情就是无望的,她不喜欢无望的爱。

可每当她想收敛的时候,裴栖寒总会让她有意外的惊喜,这不禁让她觉得她好像是他的唯一。

还是不可欠缺的唯一。

这种感觉很是矛盾,她就在这矛盾里喜欢着他。

罗颂对着许悠悠依旧是挂着他那副招牌笑容,“那你师兄可真的幸运,幸运到我都有些嫉妒了。”

许悠悠脑海中浮现一道白色的身影,与黑衣的他交错着在她脑子浮现,她低笑一声,“别说我了,说说你吧。罗颂,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你若是想回家的话我会尽力帮你的,你是我的朋友。”

“能做悠悠的朋友,罗颂荣幸至极。”罗颂说,“我这伤是仇家打的。家,我暂时回不去了。”

“为什么?”

罗颂垂首抿唇道:“我自小父母双亡,孤苦伶仃……长到这么大,竟不知有双亲是何滋味。”

“抱歉,说得你的伤心事了。”许悠悠软糯着嗓音。

罗颂摇摇头,“其实这也算不上伤心事,我父母在一场大火中丧生,我自小便被族亲收养,这么多年来,恩深意重,早已习惯。只是人生为余一大憾事。”

“我生平一大憾事,是没能——”

“许姑娘。”

他话说得一半,忽然被一道飒爽的女声给打断,许悠悠认得着声音,是容见俞。

“这才一会不见,许姑娘身边的男子怎么换成罗颂了?”容见俞打趣她道:“也不知我家容恕在许姑娘眼中,能分到几成的心思。”

“容姐姐笑话我了。”许悠悠被她说得耳热,忽而她反应过来,便问容见俞道:“容姐姐竟然还认识罗颂?”

容见俞笑说:“这是自然,罗颂是和我们姜府打交道的老客人了,早年我经常去他那里做生意我们自然是熟识。”

罗颂在许悠悠诧异的目光中点了点头,笑说:“我与姜夫人早是故交。”

许悠悠点头,“原来是这样。”

既然容见俞与罗颂熟识又是故交又是客户,想来罗颂的嫌疑应该可以消除不少,何况这几日他根本就没离开过客栈。

这少女失踪一事,想来与他无关。

罗颂自从与她出街散心后两人关系便亲近不少,只是裴栖寒倒不怎么与她说话了,她每每去寻他也是规避。

许悠悠想起从前裴栖寒在铜临山上时对她说过的话他说既然她要同他做朋友便不要在理会其他人。

这么些天下来,许悠悠也没能教会他何为正常向的友谊。

作者有话说:

风水轮流转,某人被打击得有点自闭,去角落偷偷难过了。

师兄现在大概是后悔的,曾经那样对她,可是他没有回到过去的机会。

往事就像一根刺一样扎进他的心窝子里的,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你曾经待她不好,就算现在改了,可是过往伤害已经造成,她又如何会喜欢你,她还有那么多蓝颜知己……

下一章,有修罗场出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