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阳府内部防御果然空虚,大顺立国的消息连同大兵压境的消息一同传来,凤阳与河南交界的亳州被攻破,徐州府戒备森严,颍州等地谨守城池,严阵以待,城外倒没什么官军了。
太平营骡马大车很多,行军颇快,两日便过了颍州,沿河至颍上,颍上防守空虚,内应鼓噪之下,一股而破,知县自杀。
石达开任命邵英、张判等数人为旅帅,以战兵为军官骨干,一口气搭起十个旅的框架,大肆征募辅兵,工匠,收集骡马船只,做出攻击寿州的态势。
寿州大为惊慌,派人去凤阳求援。
两日后,石达开率军趁夜出城,水陆并进,沿河而下,攻寿州,寿州城门紧闭,佯攻一日未果,再次趁夜绕城而过,朝着凤阳方向行军十里之后,转身向南,直奔庐州。
凤阳援军姗姗来迟,却打了个寂寞,本该围城的敌军,不知所踪。
十日后,张判带人伪装成儒生,进了庐州府城。
府城果然繁华,丝毫未受到北面大战的影响,管弦声起,莺歌曼舞。因为提学副使徐之垣到庐州,城到处都是读书人,试图给提学一个好印象,好在来年乡试中被提学大人赏识。
“读书人这么多么?庐州果然不一样,不像咱们河南,成天打仗!”
张判推开客栈窗子,看到满街儒衫,有些吃味,一个个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却是令人尊重的上等人,走在街上,头都能昂到天上去。
“都说南直隶繁华,由此可见一斑。我打听清楚了,那个提学使,今夜临湖设宴,举办文会,和将军预判的情况差不多。”
一名手下凑过来,低声说道。
“既然差不多,那就按计划行事,过了今夜,咱也做一回提学。”张判捂着嘴,小声笑着,他带来的人不多,分散进城的只有五十多个,按照计划,他们需要打开北门,坚守半个时辰。
大军主力为了不被发现,藏在十里外,城外虽然也有伏兵,只有三百多,任务并不轻松。
“旅帅,要不,咱还是放火?”手下建议道,“将军没有说过不可以,我等愿意分忧。”
“就你机灵?”
张判瞥了他一眼,“那就放火吧,尽量绕开贫苦百姓民居。”
“是,旅帅!”
半夜,提学举办文会的地方,被人点着了火,四面到处都是“大顺天兵破城”的嘶吼声,大半读书人四散而逃,城中大乱。
张判混在人群中,暗中鼓噪,带着书生冲击北门,试图出城。
守门明军不知所措,居然开了城门,读书人、反应快的大户蜂拥而出,城外伏兵望见城门打开,人头涌动,不用吩咐,紧跟着冲了上来,到了近了,便是一轮准备好的炮火,直接将城门处炸成了血人堆。
本来就乱的城门处,更乱了,出城的想回城,人群四散而逃。
伏兵杀入,接管了城门。
听到炮声,城中的恐慌加剧,官军得到的消息不一,反应更慢了。
十里外的主力得到消息,骑兵催马急进,步兵撒丫子就跑,石达开带着亲兵压阵,一条火龙直指府城。
官军终于反应过来,一面弹压城中乱局,一面派人攻向北门,张判坐镇北门,将城墙上原有佛郎机炮调转方向,轰击官军,争取时间。
官军人多却畏惧不前,张判人少却士气高昂,一时间达成了平手。城门洞变成了血肉磨盘,进去多少人,都填不满一样。
“轰隆隆”
不是炮响,是闷雷般的马蹄声响,援军终于赶到,纵马冲进城门,顺着长街一阵砍杀,源源不断的援军,将本就不高的官军士气击溃。
“降者不杀!”
“大顺天兵破城,秋毫无犯!”
“宵禁,净街!敢上街抢掠者斩!”
一个时辰后,太平营控制了府城,开始指挥百姓救火。
石达开站在血战后的城门洞里,脸色阴沉,他本以为庐州城不堪一击,伤亡不会很大,没想到伏兵战死了小一百,肉痛。
“将军,就是这人,指挥顽抗!”一个五花大绑,满身血污的将领被押到近前,张判抽出刀来,刀尖斜指。
“问明白了?”
“张天佑,庐州守备,问过降兵,官军中他反应最快,带人攻击最为凶猛,北门战斗,他是官军指挥。”
“倒是悍勇,可愿归降于我?”石达开起了爱才之心。
“呸!”张天佑一口血唾沫吐出来,喷在石达开靴子上。
“你,不要不识好歹!”张判伸手在张天佑的脖子上比划着,做出要砍下去的动作。
张天佑闭上眼,不再说话。
“好了,先带下去,和俘虏的官员关在一处,严加看管。”
石达开挥手止住,吩咐带下去。
若是真心为民,总会被他感动,若是木头脑袋,说再多也没用。
提学副使大火中不知所踪,知府郑履祥、通判赵兴基,经历郑元绶等官都被抓获,关在了府衙大牢里。
天明之后,旭日东升,庐州府城恢复了平静。
除了高高飘扬的大顺军旗、太平军旗,城池少了喧闹之外,与往常好像并没什么两样。
“告示:
崇祯以来,大旱数载。三饷加派,民不聊生。天兵入城,秋毫无犯。
即日起,免除三饷等各类加派,免除各类欠税欠役欠租,只收春秋正税两分。商税十抽一,其余皆免。
官民人等悉知。
大顺太平营主将、宣威将军石达开(大印)”
安民告示贴满全城,有大胆的百姓凑近,出声念诵。
“免加派是好事啊,我管他顺军还是官军,能不交一年是一年。”
“就怕他们不长久啊,这南直隶,朝廷能不管?”
“难咯,且再看看,再看看。”
“快走快走,府衙审冤案啦,老邓头又去告状了!”
“啊?他不是告了好几年,都倾家**产了么?那董家岂是好惹的?哪一次不是老邓头一家吃亏,到现在连个落脚地都没有。他还告,糊涂了?”
“糊涂什么?你才是糊涂了!老邓头儿女被杀,申冤都成了执念,如今官府变了天,哪怕有一丝希望,老邓头也会去的!”
“走走走,过去看看!董家难道真要倒了?”
一传十,十传百,一大群百姓冲着府衙走去。
石达开坐在原先知府的位置上,仔细听老邓头的辩白,一边派人去拿董家过来问话。
许久,都不曾等到人来。
倒是听说此事的人越来越多,甚至还有数人趁机跪下来,控诉董家恶行。
“将军,董家闭门不纳,将我们派去的人,打伤了!”一名亲兵跑过来,凑在耳边低声说道。
石达开怒极反笑,“我不想招惹他们,他们倒是蹬鼻子上脸,真以为对谁都秋毫无犯呢?传令下去,用炮轰开,火药炸开,攻进去,今天非要拿到被告不可。”
片刻之后,隆隆炮声响起,董家大门被铁弹打穿了大口子,换弹药抵近口子放了两炮,士兵攻了进去。
不到一刻钟,府衙大堂上便压倒了一片。
石达开缓缓站起,抽刀砍去桌案一角,高喊道:“有仇报仇,有冤报冤,若有冤屈,尽管报来!太平营奉行的就是两个字,公平!”
“公平,公平,还是他妈的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