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十月。
石达开终于回到了安庆。
长江防线紧绷,明军长江水师已经和太平营江防水师打了数场,江防水师越大越强,以前只能保证晚上运兵,现在连白天,也敢在安庆到池州之间,维持小半天的运输了。
哨探消息,南京城正在争吵。
马重喜是个闷葫芦,对王上的命令,执行地很彻底,郝摇旗是个胳膊上能跑马的汉子,说起话来,直言不讳,有点噎人。
高一功也来到了安庆,与石达开会和。
“既然都是大顺兄弟,那我变开诚布公。”
“高一功!”
“大帅!”
“你部从靖州渡江,攻常州,占领后向西,攻镇江!”
“马重喜!”
“你部从通州渡江,攻苏州,占领后向东,攻松江、嘉兴!”
“郝摇旗!”
“你部跟随高一功,破常州后,攻湖州、杭州!”
“邵英、金声桓!”
“第二军、第三军破宁国府、攻入杭州府,杭州府战事,邵英为主将、金声桓、郝摇旗为副。”
“曹猛、朱勇!”
“第一军、第四军破严州、取绍兴、宁波!曹猛为主将、朱勇为副。”
“张判、周昉!你们随我再破太平府,威压南京。我就不信,外围处处烽火,南京的官员们,还能坐得住?”
“是,大帅!”
“大顺天兵至江南,务必牢记军纪,不得扰民,不得滥杀,真心归降着,原官留用,有功者,不吝赏赐!”
“遵令!”
李自成选的几个心腹,都不是能上窜下跳的将领,执行军令,没有什么问题。
这从他们二话不说,就拣选精锐按照大顺朝廷命令,编好了军队,就能看的出来。
此次出击,与原计划大不相同。
因为原计划,石达开是要用太平营的人马,如臂指使,可李自成塞了人,就不能不用,于是,便有了分散出击,四面开花的策略。
打输是不可能输的,他对自己的兵有底气。
兵马看似分散,但相互熟悉的人都在一路。高一功、马重喜、郝摇旗都在北路,以常州为中心展开。
太平营的人都在南路,进攻目标相互呼应。
至于石达开本人,亲卫军和第五军,足以保护他。就看南京有没有那个胆子,在遍地烽火的情况下,重兵出击,对石达开进行斩首。
史可法要是真有那个勇气,也不会被人从扬州城裹挟进南京城。
招降的条件已经派人去传遍江南,大顺如今如日中天,不愁没有官员投靠。
江北一战,打破了南京方面的幻想,郑二阳已经收到了不少旧友的消息。
“你就是黄得功?”
石达开看着眼前精瘦却精悍的中年人,有些惊讶,这年头,将领多少都有将军肚,要不然撑不起衣甲。
这汉子这么瘦,是真的“黄闯子”么
石达开看向陪在一旁的郑二阳,郑二阳点点头,说起来他和黄得功也是共过事的。
此次黄得功被俘,郑二阳劝了又劝,好不容易才他才有了松口的迹象,这才让石达开亲自接见,收割最后一波成果。
“听说你很勇嘛!”石达开夸赞道。
“败军之将,不敢言勇。”黄得功倒是没有了刚刚被俘时为朝廷尽忠的心思,经过郑二阳的劝导,他恨死了抛弃他的花马刘。
什么一言不合就跑路,坑死他了。
“我最爱忠勇之士,若是投靠我大顺,依旧为总兵,如何?”
“总兵?我之前只是副将!”
“那现在便是总兵了。”
石达开亲手将黄得功扶起来,“说实话,都是汉人,自相残杀没什么意思,到时候一起打清军,那才叫为国为民。”
石达开山东破阿巴泰的战绩,已经被郑二阳灌输了一遍又一遍,黄得功自然是熟悉的。
“若是如此,末将愿与将军一道,驱除鞑虏。”
“好汉子!我也不为难你,我想劝降南京,你可愿意效力?”
“末将听大帅的。”
“好!”
有了黄得功的加入,对江南将领的劝降,更具有针对性。
文有郑二阳,武有黄得功,劝降队伍越发壮大。
大顺过江攻势很猛。
虽然明军长江水师,严防南京至镇江、安庆江面,可是依旧挡不住大顺军多路齐发。
第四军。
一处险滩。
明军靠山扎营,营寨坚固,炮声隆隆。
大顺军乘船而进。
不时有炮弹入水,砸起一大片水花,只是第一次运送兵力,好不容易搜集来的船只就被打沉了数艘。
长木板被搭在壕沟上,旅帅徐海顶着盾牌冲锋在前,该有的安排,事先都已经下了命令。
这时候在阵前停下来指挥,那就只能是活生生的靶子、找死了。
向前飞奔,一刻不停。
“扔火药包掩护,上墙,上墙!”到了营垒寨墙下面,徐海大声吆喝着。
二十余个加了料的火药包被点燃,扔进营垒里,顿时黑烟滚滚。
“上,上,上!”
小竹梯被靠上去,兵丁包裹着嘴巴鼻子,举刀持盾杀上寨墙。
徐海跟着冲了上去,“保持阵型,下去,打开营门。”
刚集齐两队,徐海眼看着营门前敌军摆脱了慌乱,开始集结射击,不顾寨墙上激烈战斗,带队飞身而下,用盾牌护着身体砸进敌军队列。
被砸到的军官是个把总,有些懵,随即反应过来,迅速爬起身来,当头一刀砍向徐海。
徐海连忙持盾抵挡,挣扎着起身,刀盾合一,再次连身子带刀子撞了过去。
那把总没想到这敌人会这么猛,这顾头不顾腚、不要命的打法,他就算得手,也会两败俱伤,当下下意识动作慢了半拍。
“噗嗤”一声,徐海挥刀砍中把总脖颈,敌人栽倒在地。
徐海长啸一声,势如猛虎般杀进敌阵,带队将已经快要成型的敌军队列撕碎。
“放箭!”
徐勇很快注意到营门处的破绽,调了弓箭手上前,不管三七二十一,不分敌我,开始箭雨覆盖。
徐海猝不及防,大腿中了一箭,被部下抢回。
“杀啊!”
师帅王三成心忧徐海,趁机率部攻了进来,直奔弓箭队。另一师师帅紧随其后,奔向炮队。
“将军,撤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贼寇,都疯了啊!”
明军一名部将眼看着一名太平营军士临死之前,将手中火把扔进了炮队火药桶,直呼疯兵,疯贼,开始劝主将转移。
那不是一个人,那军士背后,还有二十余人,前仆后继,势必要炸掉整个炮队。
不光是炮队的人,守护炮队的人,都吓跑了。
前营到处都是喊杀声,主将还有本部亲卫二百人没动,他怔怔地望着眼前的血与火,“非战之罪,非战之罪呀!”
“走!”
只是,这时候想走已经来不及了,其余人马已经迂回到位,拦在了必经之路上。
“射!”
“再射!”
两轮箭雨过后,骑兵蜂拥而上,一顿乱杀,二百余亲卫一个也没跑掉,主将绝望了,一把小刀插上脖颈,自杀身亡。
去往绍兴府的最后一处阻碍,消失了。
常州城破,苏州降、湖州降、松江、嘉兴降,严州城破、绍兴降、宁波降,镇江、太平、广德降。
南京成了一座孤岛。
勋贵们,要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