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达开没听清楚,或者他没明白怎么这么快就拐到营号上了。
难道大家不是一样的闯军么。
“傻了?白旺没和你说过?嘴还挺严实!”李过指了指白旺,“回头你和他仔细说说,营号,营旗报上来,就这样,各办各事。”
“是,将军!”
王成斜着眼睛瞥了石达开一眼,哼了一声,甩着手走了。
白旺上前一把拉过石达开,大拇指直晃,“身手不错啊,练过?现在读书人,几乎没有能打的。”
石达开看看自己身上,一身内乡郡王府护卫的劲装,与四周正在准备的闯军显得格格不入,内心苦笑,他好像得了好处,又好像没得。
一切都得等白旺来解惑。
白旺一路走一路说,石达开这才明白,闯军的组织结构,与其说是一支上下一体的严密组织,不如说是造反的大联盟,义军的联合体。
哪里像他们建太平天国的时候,从金田村刚开始,就依照周礼,建立起严密的军事力量,凭借着一万老兄弟骨干,一路破城,打到了南京城。
石达开大致也能猜出来原因,一方面可能是此前义军有过荥阳大会,三十六营联营,历史的经验在。另一方面,可能是两年前被陕兵打得太惨,十八骑兵进商洛山,只要控制了亲军骑兵,跑起来也会比别人快。
现在的闯王,只是继承下来的名头而已,和什么扫地王、混世王等草头王没什么两样。
李自成原本的老家底,在两年前被陕西兵马消灭殆尽,只有少数人逃进了商洛山,经过重新经营,这才又聚拢了现在的主力,也仅仅一千余人。
白旺就是在这期间,带着自己的弟兄投的闯王。
李自成名声最大,最能服人,大家愿意听他的,这才形成了闯军。目前的编制很混乱,笼统来说,最上面的是李自成,然后是田见秀、刘宗敏、李过等亲军将领,再往下是白旺这样的营、队。
除了专门负责打仗的这些人,还有老弱家眷、工匠辎重所在的老营。
亲军就是李自成的亲信精锐,基本都是骑兵,大约有六百,将领也都是跟随者闯王多年,打老了仗的,麾下各有数队不等,地位最高。
像白旺这种的,只是归李过这样的亲军大将管辖的独立营、队,有自己的营号和旗号。
说的通俗一点,亲军是亲妈养的,石达开他们就是后娘养的。
“李将军说的意思,就是准你自建一营,怎么建,多少人,怎么管,都你自己决定,只要养得起、能完成军令就行。”
白旺接着说道,“我这样算讲究的了。要论战斗力,还是亲军最强,兵贵精而不贵多。别看我只有二十余骑兵,打起来,破百人没问题。”
“人数多少都不管吗?”石达开还是不敢相信会这么宽松,简直不敢相信,这样一支队伍,会在几年后攻破北京。
“人多了是一营,人少了也是一营,只要你养得起,军令能完成,不会管你。不过目前大军驻扎在一起,太过分了也不好,容易被当出头鸟。”
白旺指着远处的一个鸟旗,看不清画的到底是个啥,对着石达开说道:
“看,那就是个不讲究的。上个月来投奔的三斗谷,带来一千余人,将手下青壮都编成兵卒,愣是编出三四百人来,比刘宗敏将军还多,跟着进了几次山,损失不小,现在消停了。”
“名号,编制,也是自己定么?”
“现在人少,都是营、队制,你看我,说是一营,实编一队,骑兵二十八,辅兵三十六,要是有机会,准备再编几队。”
白旺说完自家的安排,接着给石达开解惑,很是好心:
“你也别想那么多,反正李过将军只管你,你的手下自己管好就行。要是你愿意,做个总兵都没人管,不过,别叫什么王。咱只有一个闯王,别犯忌讳。”
石达开这就弄明白了,相当于李过给了个名头,其余不管呗。
反正,不管什么名号,什么编制,这些亲军之外的其他营头,本质上地位都一样,都是杂牌。
“对了,那个王成是怎么回事,我哪里得罪他了?”
“你杀的那个大胡子,联络的就是他,到手的两百人飞了,他心情能好才怪。”
白旺解释两句,告诉石达开不用太在意,手里有兵才更重要,那王成一时半会儿不会找事的。
毕竟也不是亲戚。
“眼下营号,营旗更重要,报上去,将军会有些支持,虽然不多,也足够你用。”
白旺最后语重心长的说道。
石达开点点头,想起太平天国四处飘扬的太平旗帜,无数回忆涌上心头,当下不再犹豫,一锤定音,做了决定:
“既然要求天下太平,营号就叫太平营,争取以后能吃饱穿暖,不挨饿,顿顿吃肉!”
“这个好,要是顿顿吃肉,死也愿意!”
白旺拍着巴掌叫好,对于穷苦人来说,别说顿顿吃肉,天天吃肉都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听起来就很诱人。
下午,张五郎又来了,给石达开在白旺营地附近,单独划了一片地方,还带给他李过的关怀:十石粮食,还有些马料。
“将军说了,太平这营号不错,马也不错,给你送二十个人过来。这可是将军从自己麾下调拨的人马,要记得将军的好。”
“一定,一定。”石达开脸上堆着笑容,万事开头难,他这没有根基的,现在手下每多一个人都是宝贵的。
何况,来的都是四肢健全的青壮。
石达开从怀里掏出几块碎银,顺手塞进张五郎手里,将人送了出去。
再回头时,二十来个人各有各的姿势,说是中军挑选的,看这样子,恐怕练都没练过,像是刚投军被挑剩下的。
“跑两步,我不说停,不准停!”
石达开下了令之后,坐在粮食袋上,准备看看这些人的服从度。
果然,命令下去,依旧两个人没动脚。
跑动的人,状态也是不佳,仅仅两圈,就有人由跑变走,最后看到没跑的人一点事儿没有,停了下来。
五圈之后,查不多四里地,还继续坚持跑的人,就剩下五个,摇摇晃晃,随时都可能倒下。
“好了,你,你,你,你,还有你们,我要了。剩下的人,哪里来的,回哪儿去!”
谁跑的怎么样,石达开心知肚明,当即点出了坚持四圈以上的十个人,将剩下的人单独划作一队,降为杂兵。
白旺说的对,兵贵精不贵多。
他打算手下的正式兵都从辅兵开始干起,有了战功,再升为战兵,最好的精锐以后可以做亲兵。
兵分三级,待遇同样也分三级。
在还没能力单独出去打粮的时候,十个人,刚刚好。坚持到最后的五个人,是一个伍,另外五个人是一个伍。
“张判、邵英!你俩暂代伍长。”
石达开做了兵册,将每个人的详细情况记下,最后在封面上一样写上“太平”两个大字。
张判是个十八岁的少年,刚刚跑在最前面,坚持到了最后,邵英年纪大了些,二十六岁,看起来很是文弱,但是对自己狠,一支跑在最后面,却一直没有掉队,最后听到不用跑的时候,甚至瘫在了地上,半天才缓过来。
一个最有活力,一个最有韧劲,这样的人不当头目,谁还能当。
炊烟袅袅。
一杆丈许长宽的大旗立在营地长杆上,黄布做底,蓝色火焰包边,这是完全是太平天国的制式军旗,黄色骧蓝三角旗。
“太平”二字,迎风招展。
太平营初建,有兵十。
马一,甲无。
长枪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