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同。

同样是封侯,施福满脸喜色,曹猛却高兴不起来。

他知道,这是郡王在规则之内的报复。

可别人却不会这么认为,他们只会说,殿下给了追随他的人更好的出路。

太平军在辽东,百战百胜。

何况,曹猛未战先封侯,过去就直领东江镇,朝廷调拨了五万人给他。

何况,石达开也带了话,只要第二军愿意跟着他去辽东的,一律放行。

在别人眼里,只要有仗打,才能有战功,殿下能靠着辽东战功成为殿下,别的人也能。

第二军哎,就算在太平军里,也是主力。

曹猛一直担任第二军军帅,手底下自然也是有不少亲信。

召集亲信商议了数次,曹猛好说歹说,凑齐了一个师,作为他在东江镇的骨干。

直到他起程,石达开都没有露面。

这是他的态度,一方面是没什么好说的,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嫌。

南洋公司的运作,比较顺畅,吸收的太平军退役士兵,也都表现不错,至少在忠诚可靠上,是足够的。

第二军已经瓦解了,第一军也不复存在。

愿意南下的兵马,暂时重新被编成一个军,守护在广州。

广东的防务,在李过的再三催促下,大部分完成了交接,郡王府还直接控制的,就只有广州、佛山,以及广州湾。

安排南下的船只源源不断,去时是满满的人,归来时候,是满满的香料、矿产,甚至是粮食。

这些都在南洋公司统一售卖,变成丝绸、茶叶、瓷器,以及白花花的银圆。

经过反复谈判,佛山的军械厂被移交给了朝廷,作为交换条件,大屿山系列岛屿成了郡王府的封地。

南洋公司在岛屿上建立了总部,石达开亲自命名“香港岛”,又是后世一起心愿达成。

曹猛到了山东,很快便出发再次攻陷金州,试图仿效石达开当年的路线,再次收复辽东半岛。

只是,军心未附,虽然攻占金州,却在复州城下吃了大亏,被鳌拜统率的清军,吴三桂统带的汉军差点包了饺子,吃了大亏。

他惊奇地发现,清军也开始装备仿效太平军的火枪、火炮。

来源并不难猜,佛山军械厂、东南军械厂向整个大顺供应火枪,去年满清还一度攻破喜峰口,得到实物仿照,并不算苦难。

他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太平亲卫军,在得到西班牙人的火枪厂、火炮厂之后,已经开始研发新一代、适合太平军的火枪,性能更好,射程更远。

替换下来的老旧军械,甚至被石达开低价卖给了大顺兵部,补足军中缺口。

上任三把火,灭了最大的一把,曹猛这才又想起,石达开的好处。

在石达开麾下,他只用负责打仗,别的都有专门的部门来干。

他有些沮丧。

李过派了钦差,劈头盖脸训了他一顿,手下的将领,尤其是调拨来跟着领功劳的将领,更是怨声载道。

谁能知道这曹大帅离了太平军体系,就蔫儿了呢。

这下更有意见了。

曹猛退回金州,虽然有施福在,不用担心后路,但还是被鳌拜带人连番攻打,每日都有不小损失。

他向施福求援,施福同意海船炮轰清军,但是,这是额外的支援,他要炮弹钱。

其实是一种婉拒。

在施福看来,金州城虽然被攻打,但是有海军的震慑在,有曹猛剩余的四万大军在,基本上不可能被攻破。

除非,曹猛手下的人投敌了。

索要炮弹钱,只是个借口罢了。他看不惯不打招呼就自行做决定背离、还觉得自己英明无比的人。

曹猛就是这样的人。

越数日,清军撤退。

曹猛上书把施福给告了,声称他见死不救,身为大顺海军,开炮支援居然还要炮弹钱。

消息传来,施福气得够呛,大家都是侯爷,又不存在隶属关系,凭什么你这么嚣张,还要倒打一耙。

他直接以接收新船的名义,带领主力舰队回了东南,将支援他们后勤的任务,交给了重建后的登莱水师。

登莱水师连炮舰都没有,尽是老式福船,只有船头有一门老式火炮。

这把曹猛气得够呛,不断上奏报弹劾。

施福理都不理。

他是有恃无恐,这大顺海军分三支,一支是他,一支是他儿子带领的太平军海军,另一支是势力最大的郑家。

郑家听调不听宣,忙着做海上生意,太平军远在广州、吕宋,远水解不了近渴。

相对于他,曹猛更属于可替换人物。

李过有些头疼,原本接手广东、将曹猛拉上辽东战车是件好事,却没想到,曹猛不适合独当一面。

石达开的消息源源不断传到宫里,他这才知道,石达开趁着去年打破吕宋的赫赫威名,一边移民,一边做生意,银钱来回流转,互相支持,居然做得有声有色。

根据来自吕宋的零星消息,天京城已经初步建成,没有高耸的城墙,四周也规划了若干个县、镇,影响力正在突破。

就连吕宋南北,太平军都有了驻军地点,准备修建安远、怀远、镇远、平远四座大城,将除了天京城以外的整个吕宋岛划分为四府。

分地、编户、建制、通商,干的是热火朝天。

郡王府之下,甚至没有仿效大顺设立六部,而是仿照西洋,设立政务院,下设外交署、教育署、民政署、财政署、法务署、农业署、工商署、邮政署、警察署、审计署等机构,设立军务院,下设参谋署、陆军署、海军署、军械署、后勤署、调查署。

跟随南下的大臣、将领,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有了好地方,各自欢喜。

甚至若是将来各地政权建立,官员空缺将会极大。

不过,除了军务院,大部分还停留在纸上的规划。

李过有些羡慕这样的大刀阔斧,白纸上作画,每次他抄石达开的作业,都抄的四不像,不是他不励精图治,而是有一股得过且过、享受万岁的顽固暗流。

多尔衮攻击京师,李自成重伤最后身死的通州之战,仿佛打断了不少老将的脊梁,让他们从昔日激进的主战派,变成了顽固的守成派。

他们甚至主张放弃关外之地。

那大窟窿,只要不破了满清,会持续吸大顺的血,他们觉得会影响自己。

甚至,东南交回朝廷几年,上缴的税收反而一年不如一年。

你还不能问,问就是石达开的锅。

他登基好几年了,却还是会在各种事情上,受到军中老人的刁难。

谁要他不是李自成的儿子呢。

而且,他还没有儿子。

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