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又是什么？”
史提芬盯着刚回到小木屋的季霜手里的箱女，理智告诉他不要多问、但长年养成的习惯让他无法安心的接受身边有一个未知的东西。
季霜：“今天的晚餐。”
说着，她把箱女往小火炉上丢去。
史提芬：“？？？”
箱女在空中乱爬，一屁股蹲儿做到了小火炉边边上。
懵了一会儿后，她百折不挠的站起来，朝季霜扑了过去。
祝闻半路截住箱女按在地上，拍了拍箱女的脑袋：“何必呢。”
季霜：“就是。”
箱女对着季霜就是一个龇牙咧嘴，随后抱住祝闻的手开始嘤嘤嘤。
季霜“啧”了一声，绕到祝闻另一边坐下，捡了根白萝卜掏出刀就开始雕花。
祝闻：“你真闲。”
季霜：“也就现在比较闲了。”
祝闻：“哦？”
季霜把雕好的白玫瑰塞给祝闻：“给你玩。”
随后，她才开始认真的思量中午要吃什么。
虽说在后勤室抢了不少东西，但他们也确实没料到这一关是这样的情况，很多食材就那么清汤寡水的吃，并不好吃。
她盯着满地滚的蔬菜，一面思索一面道：“你现在是更想要核心、还是更想要去找姐姐？”
祝闻抬起头：“小孩子才做选择。”
季霜杠精上身：“成年人根本吃不消。”
祝闻：“我吃得消。”
季霜：“……？”
史提芬和汤姆木着脸站起来，拽着捏扁的烟盒退散。
两人不但出去了，还带上了门。
祝闻往紧闭的房门口看了一眼，低头捏了捏手里玫瑰花状的白萝卜，凑到季霜身边：“还有没有？再雕几个。”
季霜扬眉：“喜欢？”
祝闻：“花里胡哨，打发时间。”
季霜：“啧。”
她举着刀，面无表情道：“看清楚，我只演示一遍。”
祝闻：“OK。”
两个小时后。
史提芬和汤姆好险没被外头的风吹出个面瘫来，实在是顶不住了，才一脸谨小慎微的打开门，往屋内看去。
祝闻抬起头，朝他们偏了偏头：“回来的刚好，进来吃饭。”
史提芬和汤姆木了一下，看向季霜。
季霜撇了他们一眼。
史提芬和汤姆猛的一个激灵，再次看向祝闻。
祝闻扬眉：“怎么？”
史提芬、汤姆：“没什么没什么。”
祝闻：“没什么就进来，季霜又不吃人。”
史提芬、汤姆：“……”那可不好说。
两人磨磨蹭蹭的走进屋内，挤到小火炉的角落坐下，看向锅内。
随后：“……这一锅啥啊？！”
一整个铁锅里，白的黄的红的，全是大大小小的、雕成花状的蔬菜。
史提芬和汤姆咽了口唾沫，觉得这玩意儿他们不能吃。
吃了今晚必寄。
“哦。”
祝闻友情介绍：“白的是白萝卜，红的胡萝卜，黄的是土豆。”
史提芬、汤姆：“……”您他妈是在装傻吗？
“我弄的。”祝闻追加了一句。
史提芬、汤姆：“……”那他妈不是更不能吃了吗？！
两人木着脸从祝闻手里接过碗，思量半晌，开始喝汤。
花？
花全他妈是季霜的！
有他们两个人屁事？！
史提芬和汤姆两人宛若明镜成精，安静如鸡的呆在角落，喝了一肚子的汤汤水水。
“晚上回那条河边看看。”祝闻道。
季霜“嗯”了一声，觉得也行：“按以前的经验来说，玩家今夜会睡的比昨天更沉一点，方便我们执行死亡惩罚。”
“是有那种一夜睡的比一夜沉的情况，但不是每关都这样。”祝闻点了点头，继续道：“不知道这关是什么情况，游戏对玩家的执行力提高，我们这边就便利了。”
季霜颔首：“刚好这关玩家的仓库藏不了通关线索，不用担心他们把线索放在仓库里。”
如果晚上游戏对玩家的执行力高的话，他们可以趁着玩家熟睡，先把玩家身上搜一下。
那具尸体玩家们不知道会不会拖回来，如果会拖回来的话，也许可以省掉他们大半夜顶着风雪跋涉的麻烦。
“不过你要是想去找姐姐，就有点麻烦了。”季霜用筷子戳着碗里的土豆道：“总不能指望靠杀一个两个玩家，被游戏带走吧？”
她耸了耸肩：“不像你以前破坏线索击杀核心NPC，杀玩家本来就是规则内允许的事情。”
祝闻颔首：“确实。”
季霜：“确实？”
她眼中带着狐疑，看向祝闻：“确实？”
祝闻：“确实。”
季霜：“……哦。”
史提芬和汤姆抱着碗挪到了角落——这他妈什么加密通话？！
「你好，请问有人知道姐姐是谁吗？」
「盲猜一波！就是老套的有家人在游戏，搁这找人呢！」
「阿这……」
「该不该说，进游戏一心找人的玩家，一般都活不久吧？」
「前面的，确实。」
下午没什么特别的安排，毕竟线索有人在帮忙找，这种天气就没必要出去受罪了。
直到天色逐渐暗下来，“暴民”阵营的玩家们才满身雪水的回来了。
他们倒挺自来熟，是真的没把NPC当人看，一群人呼啦啦挤进来占住小木屋的各个角落，就开始从包里往外拿自己带的东西。
苏盏看了祝闻一眼，见祝闻拿着几颗弹珠似的东西在手里盘着，便状似不经意的凑上去看了一眼。
随后，苏盏：“……核！”
她猛的闭上嘴，黑着脸往地上一坐，摆出便秘脸。
“暴民们”看过来，“河？河什么？”
他们下意识的觉得苏盏可能是想到了白天在河边的什么细节，才反应这么大。
苏盏木了一会儿，艰难开口：“没什么，呛了一下。”
高个子“暴民”闻言一乐，心说这女玩家呛住的声音还……挺狂放。
马上天就要彻底黑下来了。
“暴民们”没再找祝闻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人搭话，低声安排好今夜的值夜表后，挤在角落沉默整理自己的东西。
他们心里都清楚的是，他们一定触发了死亡条件。
并且不是他们之中的一人两人，而是全部。
游戏不会清人，也就是说今夜他们之中一定会有人倒霉。
谁都不想做那个人，但谁都可能是那个人。
于是“暴民们”一反白天的聒噪，安静下来。
祝闻看了眼表，关掉翻译器朝季霜道：“还是夜里1点起来？”
季霜“嗯”了一声，起身把被子抱过来。
她皱着眉看着屋内挤满的人，摇了摇头道：“今天得挤一下了。”
祝闻无所谓：“反正昨天也挺挤的。”
谁让他们只有一床被子呢？
季霜顿了一下，不确定道：“我睡觉还踢人？”
“那倒没有。”祝闻撇了撇嘴：“被子小而已。”
季霜：“那没办法。”
祝闻：“确实。”
说完，两人裹上被子靠着墙角，头挨着头睡了。
苏盏木然看着这一切，从仓库里拿出不知道从哪个玩家尸体上撸来的手机，打开摄像头对着祝闻和季霜猛按拍摄键。
随后，她木着脸收起手机。
嗯，等9号管理官出狱了，拿给她看。
——别的不说，这个贱苏盏一定要犯一下。
…
…
深夜
祝闻提早了20分钟醒来，推了推身旁的季霜。
抬头往“暴民们”所在的方向一看，果然，不论是在值夜的、还是这个点本该睡觉的，都睡的死沉。
季霜掀开被子站起来，看了“暴民们”一眼，去给小火炉里添了点柴火。
等她抓过身的时候，祝闻已经在翻那几个晚上被“暴民们”整理过的包了。
季霜皱着眉问：“你为什么用左手？”
祝闻转过头，眼神颇为幽怨：“你为什么要压着我的右手睡？”
季霜“啊”的一声，抿了抿唇：“麻了？”
祝闻：“还行。”
他拎着自己的右手摆了摆，重复道：“还行。”
季霜：“……”
她走上前，示意祝闻让开：“我来找吧，他们包里原先有什么我都记……”
“不用找了。”一道声音打断了季霜的话。
见祝闻和季霜同时转过头，苏盏继续道：“东西他们没带回来，在河旁边埋着。”
祝闻扬眉，随后点头：“也合理。”
毕竟和核心NPC挤在一个屋里，找到什么防着他们点也正常。
苏盏站起来，刚要继续往下说，却突然转头看向了史提芬和汤姆。
她忽的一笑，不咸不淡道：“装睡装的还挺辛苦。”
史提芬和汤姆睁开眼，表情已经从千篇一律的木然变为了痛苦。
“这动静我们很难不醒。”汤姆道。
夜里没下雪，甚至连风声都不大。
安静的屋内忽然有几人说话，他们不可能这都感觉不到。
换句话说，要是他们这样都不醒，也活不到这个时候了。
史提芬点了点头：“对啊对啊。”
随后，他反应过来，看向苏盏：“你！……嗷！——”
汤姆收回刚使劲拧了史提芬一把的手，冷静道：“你们要去找线索？需要帮忙吗？”
祝闻：“都行。”
汤姆也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他躺的很平，认真道：“那注意保暖，不要感冒。”
祝闻：“OK。”
看着祝闻他们离开，汤姆才一骨碌爬了起来，趁着“暴民们”都在睡觉，开始在他们身上搜寻起来。
史提芬落后一步反应过来，但速度也不算慢了。
他们俩没有被子，所以就睡在小火炉旁，几个小时烤下来口干舌燥的，不得不起来烧点水喝喝。
等水都架上锅了，史提芬才凑到汤姆身边，往地上一坐，开始翻包。
这种事放在平时都是多余，毕竟想通关肯定不能等到半夜才开始找线索。但这关祝闻他们的心思显然不在游戏上，能不能赢还是未知，至少要把行为分拿到。
找线索不积极，行为分就得祭天。
两人心里门清，表面功夫做的天衣无缝。
但这才是游戏里的第二夜，游戏对玩家的执行不会那么狠，玩家们虽然睡了，但还远远不到有人在他们身旁翻箱倒柜还醒不过来的程度。
见趴在地上睡的直咂巴嘴的高个子皱了皱眉翻了个身，汤姆拉住史提芬：“差不多了。”
史提芬：“OKK。”
两人退回到自己睡觉的位置，恰好水也烧开了，准备喝点水麻溜的睡了。
高个子皱着眉醒来，睡的太沉乍一睁眼开有点发蒙。反应了十几秒才一个激灵爬了起来，朝小火炉旁看去。
对上史提芬抱着碗朝自己笑的脸，他的心脏突突跳了两下，看向祝闻他们原来睡的位置。
没人。
那队友呢？
高个子一一扫过小木屋的边边角角。
苏盏没了！
就这个天，他睡在靠门的位置，冷风灌的手几乎没有知觉，可他却硬生生的惊出了一身冷汗。
高个子“草！”了一身，推醒身旁的人：“起来！都他妈起来！苏盏没了！”
矮个子迷迷糊糊的吃了一大逼兜子，跳起来就想给高个子一下，一听这话却木了一下，“……什么？”
这动静，“暴民们”都陆陆续续爬了起来，先后看向苏盏原来睡的位置。
“……他们，去哪里了？”
有人小声问。
高个子抓了抓头发，“不知道。”
他看了史提芬和汤姆一眼，开着手电打开门往外照了一下：“没下雪，地上还有脚印。”
“……3个人的脚印。”高个子更详尽的重复自己的发现，随后皱起眉：“这脚印……人不是被强行带走的。”
“什么意思？”矮个子一下没反应过来，又觉得高个子的话十分荒唐。
他心里打着突突，咽了口唾沫笑的十分勉强：“你这话说的，人还能是自己跟他们走的不成？”
说是这么说，但他知道游戏有一万种剧情可以让玩家在没有知觉的时候跟着NPC离开，制造出玩家是自愿离开的假象。
而会不会遇到这种情况，全看他们运气好不好罢了。
运气不好，这就又是一个干扰项。
矮个子从门缝里往外看，确认脚印正常的吊诡后，转头道：“那我们是……”
“跟上去。”
高个子关上手电揣回兜里，起来穿衣服：“苏盏是死是活还不清楚，但NPC用这种方式清人，肯定有别的剧情在里面。”
「谢谢。真的没有（滑稽」
「《我不理解》」
「我也不理解，那个叫苏盏的玩家，为什么一脸‘我是站在NPC这边的’二五仔样？」
「可能熟？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就是比较少见」
「确实少见，大概每一千局里有一局能碰上熟人吧（狗头」
“你疯了！”有人拉住高个子，“现在跟过去，万一……”
高个子：“万一什么？万一NPC杀了一个苏盏不够，还杀我们？”
他挥开那人的手，“剧情要是错过了，那可就没了。而且苏盏也不知道离开多久了，万一还活着呢？”
那人讪讪笑了一声：“话是这么说，但外面这个环境本来对我们就不利，如果再和NPC正面对上……”
高个子：“屋里也有NPC，你怎么不怵屋里的NPC呢？”
那人僵了一下，后知后觉看向史提芬和汤姆。
史提芬和汤姆闲的发慌，这么吵又睡不着，于是两人朝向自己这边看过来的“暴民”咧了咧嘴。
就这一笑，差点没把那“暴民”送走。
他也不和高个子杠了，总觉得留下来死的更快，咬牙道：“那就去找苏盏！”
高个子：“行。”
他看向其他队友，道：“3分钟后出发，要走的人马上整理一下。”
“暴民们”先后从睡袋里爬出来，慌里慌张的开始穿衣服。
3分钟后，小木屋内只剩下史提芬和汤姆。
“总算走了。”史提芬手对手揣进袖子里，脖子一缩：“睡觉。”
终于落了个清净，汤姆心情也不错。不过心情不错之余，他忽然道：“感觉不杀玩家，只是吓吓他们还挺好玩的。”
史提芬睁开眼：“……？”
汤姆：“就玩家那种，知道自己命不久矣又不知道到底什么时候要死的眼神，看着还挺舒心。”
史提芬噌噌噌朝旁边挪了一米，瞪着眼不肯睡了。
汤姆一乐：“怕什么，我说的又不是你。”
史提芬：“……”谢谢，不想和变态做朋友。
…
…
“是这个吗？”祝闻站起来，拿着半张被塑料袋裹着的照片，朝苏盏晃了晃：“这就是你们花了一天找到的线索？”
借着手机手电的光，可以看到视线范围内结冰的河面上被凿出了大大小小的坑。如果只在这里发现了这么半张照片，那“暴民们”今天大部分的时间不就都在做无用功了？
不过换个思路想想，线索不可能都放在一起，所以就算只有这半张照片也挺正常。
苏盏颔首：“还有一把钥匙，应该也在这附近。”
祝闻皱眉：“钥匙？”
他们屋里连把锁都没有，线索里居然还有一把钥匙。
那对应需要用到的钥匙东西就在室外了，得在室外找？
“这一关平均分是多少？”祝闻问。
苏盏耸肩：“没仔细听，大概6、7万的样子。”
贫乏的线索、巨大的地图、仅有10天的时间，还真差不多是这么回事。
祝闻点了点头，低头打量手里的这半张照片。
看边缘痕迹，照片是被人撕掉的。上头是一个青年，正对着镜头发笑。
而这张青年的脸，则与祝闻在河里发现的那具陈年玩家尸体的脸对上了。
“游戏倒挺会物尽其用。”祝闻嘀咕了一声，把照片揣进兜里。
“找到了。”
不远处扒拉了好一阵雪的季霜站起来，朝祝闻扬了扬自己手里的东西。
随后，她小跑过来摊开手：“是这个吧？”
苏盏朝季霜手心里看了一眼，颔首：“是这个。”
这是一枚很小的钥匙。
祝闻在文具店见过这种钥匙，就是那种文具店里会卖的、带锁的日记本上会配的钥匙。
“这能锁什么？”
祝闻拿过钥匙仔细打量了一下，确定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和这种钥匙配的锁，就算是普通人都能扯……啊。”
祝闻明白了：“就是一个侧面告诉玩家，还有个带锁的东西要找的提示。”
苏盏耸肩：“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她又看了眼面板，仰头看天。
片刻过后，苏盏重新看向祝闻忽然道：“这种局，一般会有个隐藏通关路径。”
祝闻：“圣杯局？”
苏盏扬眉：“对。”
祝闻颔首：“玩过一次。我以为隐藏通关路径不是必备的。”
“很少被触发而已。”苏盏耸肩：“这关的剧本我是不清楚，不过通关条件我是知道的。”
祝闻看了她一眼。
“看我干嘛？”苏盏发笑：“我知道通关条件很奇怪吗？”
这倒也是。
祝闻接受这个说法，示意苏盏往下说。
“我只是推测。”苏盏不紧不慢道：“通关必备的条件是要找出‘暴民’的亲戚一起登上山顶。”
“这种条件下，NPC阵营的玩家杀掉那个‘亲戚’的可能性很高。为了不频繁进行局内维护，一般隐藏通关路径会是一些语音指令……哦，你就理解成特殊的仪式吧。”
“找不到‘亲戚’的时候，通过寻找线索举行特定的仪式，就算是尸体都能都能从土里爬出来，无条件跟着玩家走。”
“不过这关是不是这样我也说不清楚。”苏盏摊开手，“你不清楚规则，所以我替9号管理官提醒你一下。总的来说，游戏对于NPC方玩家自相残杀导致玩家方通关路径被截断的可能性，是有对策的。”
祝闻颔首：“明白了，谢谢。”
苏盏：“不谢，我就……”
她话说到一半，她皱着眉看向地面。
厚实的雪面微微松动，不稍片刻便嗖嗖滚落。
她拉住祝闻往自己身后带了一下，随后又松开手独自朝面前走出去几步。
祝闻低头看着自己脚下，挪开了半步。
震源的中心似乎也跟着祝闻挪了半步。
他扬了扬眉，看向季霜：“苏盏是不是忘记这一关我们才是BOSS，万一出问题要倒霉的是她这个玩家了？”
季霜颔首，看向苏盏的背影：“很有可能。”
两人不过一来一回两句话，脚下的震源便开始移动，朝苏盏的方向去了。
耸动滚落的细雪不断在冰面上聚集，不稍片刻，细雪凝聚成一颗……不，半颗头颅，睁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