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的天说变就变,从早上9点左右开始下雪,随后风雪渐大、下午两三点的时候就暗的接近黑天。到了傍晚的时候,就很难在外头正常行走了。

小木屋内燃着炉火,BOSS组4个玩家跟在度假似的,悠哉悠哉的捧着热汤做自己的事情。

距离小木屋不远处,余下的5个暴民们各个裹的像个球,已经在这里盯了好一会儿了。

“一天都没出来?不能吧?”矮个子皱着眉,看向小木屋。

暴民A:“拿头担保好吧!我都搁这盯一天了,除非他们会遁地!”

他推了推矮个子,迟疑道:“马上就到晚上了,要不咱们先撤吧?还得找个合适的地方把帐篷都搭起来,大家都搁这吹一天的风了,我们不休息人小姑娘还要休息呢!”

暴民A是指他们组里的两个女玩家。

放平时他也不说这话,但这关外部条件实在太差了。他们又连续忙活了20多个小时,虽说基本都是无用功,但力气却一点没少花。

硬撑着也没有用,游戏还有7、8天,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在未来的8天不休息、并且保持头脑清醒、反应敏捷,休息在当下是必须的。

矮个子心里也知道,别说同行的两个女玩家,就连他自己这么长时间下来,都快没知觉了。

他摆了摆手:“往山下的方向走一段吧,离昨晚那个‘雪人’融化的地方远一点。今天夜里……”

矮个子没把话说完,收回视线转过头:“走吧。”

暴民A:“好嘞。”

他拍了拍身旁的队友,刚想说“那就先走吧”,却没想身旁的人这么不经拍。轻轻一巴掌下去人晃了晃,就抓着身旁的人跪了下去。

“怎、怎么了这是?”暴民A愣了一下,蹲下来。

倒下的暴民C摆了摆手。

离得近了,暴民A才听到她明明很粗重却异常虚弱不平稳的呼吸声。

他“草!”了一声,才扒开她捂住大半张脸的围巾就看到了她干裂发白的嘴唇。脱掉手套拿手背在她脖子上碰了一下,蹭了一手背的冷汗。

风雪太大,大家都捂得严实。再加上天黑、大雪大风,几方干扰下矮个子走出去了两米,才意识到人没跟上来。

他回过头,见有人倒了,就知道麻烦了。

疾步趟着积雪过去,矮个子才问:“怎么了?”

见没人答,他掀起碍事的大兜帽定睛看去:“嚯!这一脑袋汗……”

暴民A有些慌了,转头看矮个子:“这怎么……”

矮个子:“你们谁有治疗道具没?”

“没用。”

就是没用暴民A才慌:“那些都是治外伤的,这玩意儿……也不是外伤啊。”

“试试啊!”

矮个子骂道:“道具说明没用就没用啊?你不试光在这里坐着有什么用?!”

“可是……”暴民A有些犹豫,看了他一眼嘴唇数度张合,半晌没说得出话来。

“……用了要是没用,不就浪费了嘛。”有人在这个节骨眼小声道。

矮个子抬头看了说话的人一眼,不吭声了。

“我、我没事……”暴民C缓过来了,晃了晃发沉的脑袋想要站起来:“就是有点累,晚上、晚上睡一觉就行。”

矮个子压着嗓子“草”了一声,眉目间带着烦躁从仓库里翻出自己的治疗道具,“行行好别动了,我试试。要真不行你就自求多福吧。”

他挥开暴民A,对着已然神志昏乱的暴民C使用了道具。

耐心的等了好半晌,矮个子摇头:“……真不行。”

他也不心疼那点治疗道具,只是眼下有比治疗道具没用更麻烦的事。

矮个子抬手把暴民C扶起来,“还能走不?”

暴民C点了点头,害怕被丢在雪地上:“能的,就是、是一天下来有点累…”

矮个子在心里嘀咕了一声“骗鬼呢”,烦躁道:“今夜过了再看,要是情况再差下去……”

多的他也不说,反正他什么意思在场的各位想必都懂。

游戏时间越往中期走,游戏BOSS的执行力越强。她要是一直不好,他们不可能一直拖着一个重病的玩家玩下去,碍事。

暴民C点了点头。

矮个子招呼另一人跟他一起搀着病患,叹了口气道:“走吧走吧。”

路本来就难走,搀着这么个病患更是别想好走。

一行人走的尤其的慢,经过小木屋的时候,有人朝里头看了一眼,渴望里头的火光,但还是强迫自己别开了眼。

“吱呀”一声,小木屋的门开了。

暴民们起先没能在呼啸的风雪中捕捉到这点微弱的声音,但眼角余光却还是在慢了几拍后看到了从小木屋大开的门内透出的暖光。

矮个子僵了一下,转过头看向小木屋门口。

史提芬叼着烟朝他扬了扬下巴,似笑非笑。

矮个子的脸当场就青了。

史提芬“扑哧”一笑,突然觉得汤姆也不是那么变态了,没事吓吓玩家还挺解闷嘿!

他转头朝屋里喊:“人是都在外面呢!”

喊着,史提芬低头看了眼表:“再过两分钟就算晚上了。”

矮个子听不懂史提芬在说什么,反正丫嘴里也吐不出什么好话,匆匆低下头低声说了句“快走!”,加快脚步离开。

但这天气,再加上积雪,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

祝闻从屋内走出来,被风一吹,摸了摸脖子。

下一秒,围巾就从后头裹了上来。

季霜使劲一拉围巾,“啧”了一声:“想生病是吧?”

祝闻扯了扯围巾:“想勒死我是吧?”

季霜:“啧。”

祝闻:“谢了。”

季霜:“小事~”

史提芬站在祝闻和季霜身边,不明白为什么突然就没有他说话的余地了。

他咬着未点燃的烟,沉默片刻,挪进了屋内。

小木屋的门被带上。

祝闻揣着兜看着“暴民”阵营5人,扬眉:“病了一个。”

季霜颔首:“也不奇怪。”

“确实。”祝闻低头看了眼时间:“离24小时就差5个小时了。”

季霜撇了他一眼:“嗯。”

她停顿片刻,道:“你要去找她?”

祝闻耸肩,笑着说:“姐姐嘛。”

季霜嘀咕了一声“又不是真姐姐”,随后拍了祝闻一下:“想好了,找姐姐这关行为分就没了。”

“不怕。”

祝闻裹紧围巾,“12分和2分的差别能有多大?”

季霜:“……”破罐子破摔了是吧。

两人朝暴民们走去,脚步比暴民们轻快许多,不紧不慢的跟在他们后头。

暴民们裂开。

暴民A:“他们跟着我们干啥?”

矮个子垂眸撇了眼时间,咬牙道:“你说干嘛?已经到晚上了!”

其余人立刻不说话了。

他们快不起来,但背影却显得异常匆忙。

走出去一段路走,那种如影随形的感觉不但没消失,反倒感觉被跟的更近了。

暴民A强忍着走出好一段路,终于忍不住回过头,朝身后看了一眼。

祝闻抬起手,朝他摆了摆。

暴民A差点没跪下:“草!”

他推了推走在自己前边的人,催促了声:“快点!”

矮个子咒骂:“我他妈倒是想快点!”

他已经没心思好好扶着病重的暴民C了,几乎是连拉带拽像扯麻袋似的扯着暴民C在走。

但就算这样,也没办法更快了。

祝闻慢悠悠的跟在后头,眼角余光见季霜揣在兜中的手不安分的动着,把外套顶出各种形状,问:“你干嘛?”

季霜摇头:“没什么。”

她拽着衣服的口袋隔着布料交握双手,没带手套,一双手怎么都捂不热。

好在地上死气沉沉的细雪已然苏醒,在风雪的掩护下朝着暴民们滚去。不稍一会儿,积雪汇聚成一个强壮的人形,歪着半颗头颅跟着暴民们,似乎在打量找谁的茬比较好。

相比昨天,“雪人”更加像人了,聚合的积雪似乎压的十分严实,表面隐隐透出逼真的皮肤纹理。

“雪人”是NPC阵营的,那就不可能留有什么给NPC阵营的线索。如果有,早就送上门了。这种呈现方式,恐怕“雪人”手上有玩家方的线索。

玩家找线索是不能干扰的,所以很显然……

好的。

行为分又要去世了。

季霜盯着“雪人”的背看了一会儿,转头刚想说话,却见祝闻伸手把她的左手抽了出来握住,随后一同揣进他自己的兜里。

季霜眨了眨眼,大脑无响应。

祝闻:“右手自己捂着吧。没办法,总不能剁下来放我这保管。”

季霜:“……”谢谢,大脑解冻了。

「。。。。。。。。你妈!这他妈什么气氛破坏兵器?」

「谢谢,心里的小鹿已经撞死了」

「他们想干嘛?早冲上去夸嚓嚓两刀不就能回去睡觉了吗?」

「哦,完全没有人在意他们刚才说的“姐姐”是谁是吧?」

「我真的不理解,每次有新人上高级场都会有老观众跟过来,为什么这俩完全没有老观众?这他妈是合理的吗?」

「有没有可能,他们没有老观众?」

「前面的在讲什么鬼故事?」

暴民们在前头走着,其实早就到他们准备落脚的位置了。

但身后有人跟着,他们谁也不敢停。

“怎么办啊?”有人问,声音慌乱不已:“他们就是在折磨我们!我们总不能这么走一夜!”

矮个子:“那你说怎么办?”

他看了眼昏昏沉沉的暴民C,懊恼道:“这还有个病号呢,想走一夜也走不了。”

“对啊!还有个病号啊!”

矮个子这话提醒了其他人:“昨晚少了两个人,今天我们没发现任何线索,做的事也和昨天差不多,应该没触发别的死亡条件。把她丢……”

矮个子哑声道:“你们不是队友?”

说话的人愣了一下,声音小下去:“临时组的,拢共也就一起完了两关。”

矮个子没接话。

那人见他不应声,沉着脸又走了一段路。

实在忍不住煎熬回头一看,便看见了距离自己只有5步之遥的、顶着半颗头颅的”雪人“。

他慌了一下,险些跌倒。

匆忙别开眼回过头,才朝矮个子道:“算了吧,带她到这里不错了。不值得的!”

矮个子“啧”了一声,抓着暴民C的手动了动。

“走吧!把她丢下,少说能争取几分钟。也许!也许……”他抓着矮个子的衣袖,“也许她被弄死了,我们今晚就安全了!”

矮个子没应声,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整个肺都是凉的:“我……”

这好像确实是最好的提议。

游说的人见矮个子态度不再坚决,伸手去扒拉矮个子抓着暴民C的手:“这是我们大家一起做的决定,不是你的错,她命该如此。”

他看向其他队友,示意他们一起劝劝矮个子。

剩余两人眼神慌乱,不愿意把话说的直白。但他们也不敢想身后跟着的两个NPC和“雪人”什么时候会失去耐心,冲上来弄死他们。

他们看向矮个子。

“算了……吧。”

另一人抬手拽住暴民C的衣服,矮个子拖了暴民C许久、手指早就冻得没知觉了,一下不设防,暴民C被拽落在雪地上。

“……走,走走走!”其余人见矮个子回头,连忙上前推搡着矮个子离开。

大雪很快将他们离开的脚印覆盖大半。

暴民C倒在地上,随着头部着地的剧烈震**醒了过来。

她迷蒙的睁开眼,入目便是漆黑的夜空与纷扬落下的大雪,以及……

暴民C猛的睁大眼,看着自己面前已经完全变成人形的“雪人”,张了张嘴短促、低哑的“啊”了一声。

“雪人”晃着自己半个脑袋里浓稠的血水,朝暴民C歪了歪头。

头颅里浓稠的血水混杂着血块“哗啦”砸下来,在暴民C的外套上炸开一朵深色的血花。

它张开嘴,口中猛的涌出湍急的雪柱,浇在暴民C身上、脸上。

“它好像在吐。”

祝闻忍不住道。

季霜别过头:“本来没那么恶心的,你一说……”

“雪人”立刻闭上嘴,看向祝闻,口中发出“呜噫”一声,看起来还挺委屈。

祝闻拍了拍“雪人”的肩膀,笑道:“没有骂你的意思。”

“雪人”歪过头,“哗啦”一声又倒出一瓢混着血块的血水。

「真!脑子里有水!」

「虽然但是,看多了玩家方送队友,我是真的腻了」

「看多了守擂玩家偷懒杀攻擂玩家,我是真的腻了」

「前面的哪来这么多屁事,游戏来回不就这样嘛」

祝闻搭在“雪人”身上的手动了动,扬起眉。

他转头看向季霜:“还真是皮肤的质感,就是多少还差点。”

季霜颔首:“嘴里看着也有那么点口腔的意思了,再等等。”

“雪人”不明所以,又晃了晃脑袋。

祝闻和季霜看向“雪人”,异口同声:“夸你厉害呢。”

“雪人”眼见着开心起来,手舞足蹈:“~~~”老大二姐!待我干掉她!

舞完,它转向暴民C。

暴民C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她手脚发沉、唯一能做的就是瞪着眼,看着祝闻他们和“雪人”交流。

她不想死,但现在好像已经不是她想不想的问题了。

“雪人”被骂恶心,心有戚戚。

它不再张嘴,抬手扼住暴民C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暴民C无力挣扎,用尽近乎枯竭的、唯一的力气从仓库里掏出枪。

她笑了一声,能理解队友们为什么要扔掉她,但没有办法原谅他们扔了自己。

脖颈上的桎梏越来越紧,很快暴民C就感到了窒息。

她闭上眼,摸索到扳机的位置扣住。

“咳!呕————”

滚烫的什么东西喷在了她脸上。

她睁开眼。

随后:“????????”

“雪人”胸口破开一个大洞,内里居然不是雪块,似乎五脏俱全,血洞里淌出温热的血水。

它吐出一口血,看向祝闻:“???”老大?

「???」

「????????为何?!」

「捏嘛,我想撤回我刚才发的弹幕(」

「有人能理清楚这里头的逻辑吗?我他妈不理解,我对着高数的时候都没这么不理解过!」

「我或许……理解?他们刚才不是说要去找什么“姐姐”吗?感觉比起过关他们更想找“姐姐”。但这局压根没这么个人物,所以……人在别的地方?」

「那他妈人在哪里他们得这么搞啊?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

祝闻蹭了蹭脸上的血,觉得这不科学:“你的血为什么是热的?”

雪人:“???”这他妈是重点?!

祝闻撇了撇嘴,低下头看“雪人”身上流出的血。

昨夜他们有看到“雪人”脑子里晃出的血水朝某个方向流去,按他之前做玩家的经验,宰了“雪人”有足够的血之后,血水汇集就能指向新线索。

所以他们才需要等“雪人”变得无限接近于人,再下手看看。

但现在看来,从“雪人”身上流出去的血很讲科学,渗进雪地后晕开,只逐渐染红周围这一片雪地。

所以,血线指向的线索,确实是游戏留给“暴民”阵营的玩家的。

但现在线索去世了。

有了结论,祝闻朝季霜抬起手。

季霜木着脸,抬手与祝闻击掌,随后不客气的把手揣进祝闻兜里捂着。

暴民C已经不明白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已经死了,不然怎么会看见这种怪事?

地上的“雪人”也不明白了,濒死之际带着满头问号弹了一下。

“啊!”

暴民C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劫后余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抬起枪朝着“雪人”就是两下。

“砰!砰!————”

两声枪响回**在山谷间,没一枪是中的。

祝闻:“真行。”

季霜:“体谅一下,还有力气开枪就不错了。”

“我的意思是,”

祝闻打开翻译器,幽幽看向暴民C:“在雪山开枪,真行。”

暴民C:“我……”

话没说出口,地面开始发出细微的震动。

紧接着,游戏播报响了起来——

【各位玩家请注意!】

游戏播报:“???”你们他妈在玩个蛇?!

祝闻:“出大问题。”

“想开点。”季霜揣着祝闻的口袋,抬头笑道:“万一雪崩了又不是你的错。”

祝闻眉目舒展:“确实。”

季霜笑了一声,催促:“快把手揣兜里。”

祝闻就不:“你看我像工具人吗?”

游戏播报暴怒:“!!!”都不听我说话是吧?!

【各位玩家请注意】

【检测到剧情关键NPC死亡,严重影响攻擂方玩家游戏进展,游戏暂定】

【正在核实关键NPC死亡原因】

……

另一边

跑出去好一段路的矮个子因为身后传来的枪响猛的停住脚,骂了句:“这下好了!人要和我们同归于尽!”

“那怎么办?”

“别慌,别慌,先找掩体!”

【各位玩家请注意】

正当“暴民们”慌乱不已的时候,这边的游戏播报也响了起来。

【检测到剧情关键NPC死亡,造成通关路径截断,游戏暂停】

暴民们听麻了:“???”

什么意思?暴民C反杀了?!

怎么可能?!

【正在检测关键NPC死亡原因,请稍后】

矮个子往地上一坐,呆楞了一会儿,忽的笑出声:“报应。”

其余人面色都不好看。

有人踌躇半晌,嘀咕了一句:“你不也跑了,谁比谁好?”

矮个子“哈!”的一声:“所以我才说,报应!”

话落,没人开口了。

这种凝重的安静持续了莫约15分钟,游戏播报再次响了起来。

【非常抱歉,检测到关键NPC死亡乃游戏内部轻微BUG导致,请各位玩家原地等候关键NPC修复】

暴民们:“???”啊?BUG?

【本次修复预计时长:180分钟】

【因本次修复过错方并非玩家,故此次修复耗时不计入玩家游戏消耗时长,场景暂时冻结】

【因游戏内部原因导致游戏终止,影响各位玩家的游戏体验,《乐园》在此表示诚挚的情谊】

【如游戏重新开始后,各位玩家顺利通关,《乐园》将予以各位玩家额外通关补偿】

【请各位玩家予以理解】

暴民们听完这一系列的话,麻住了。

“……这他妈哪那么刚好就是一个BUG?她是什么天选之子?”

“命好吧,总不能是祝闻他们把那个怪砍了吧?哈……”

……

祝闻这边

游戏播报看着热乎的报告,硕大的字眼明晃晃的将这次问题的成因指向祝闻和季霜。

它疯了:“???”这俩是不是有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