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祝闻的意思,现在也别想着清理什么“入侵者”兢兢业业的做清道夫,费时费力。
安缪开着车,觉得祝闻这么笃定,或许是知道什么捷径。想着,她油门一踩夸嚓一声轧过一颗不小的石子。
副驾驶上的阮东旭“卧槽”一声,就这破车、碾颗石子都碾出了跳楼机的效果。
他幽幽看向安缪:“能看着路不?”
安缪拒不配合:“开一天了,精神涣散了已经。”
阮东旭梗了一下,表示理解:“换我吧。”
60万分大佬拿来当司机纯属是大材小用了。
安缪摆手:“等会吧。”
她抬眼看了眼后视镜,无语:“……”
祝闻和季霜是怎么做到在这种情况下跟他妈度蜜月似的在后座睡的那么香的?
她扯了扯嘴角,见季霜靠在祝闻肩上,手绕过祝闻的后劲捂住他另一边耳朵,“啧”了一声。
心无旁骛的开了一会儿车,安缪再次“啧!”了一声,不得不问:“他们那什么姿势?”
“啊?”阮东旭一下没反应过来,往后看了一眼才知道安缪什么意思。
他耸了耸肩:“祝闻睡的浅。”
安缪不信。
他们说话也挺小声的,真的不至于把正在睡觉的人吵醒。看祝闻现在的呼吸频率就知道,人八成睡的香呢。
安缪咂了咂嘴,“诶,问个事儿。”
阮东旭:“放。”
安缪:“……草。”
她翻了个白眼,言归正传:“我看祝闻对这儿挺熟啊,是不是玩过?”
阮东旭突然转移话题,问:“你不是不信祝闻会被吵醒吗?”
安缪:“……啊?”
阮东旭:“我赌他醒着。”
安缪:“……嗯?”
祝闻:“确实。”
安缪猛的踩下刹车:“草!”
祝闻直起腰,推了季霜一下:“别装睡打探情报。”
季霜木着脸睁开眼,默默的坐直了。
随后:“……啧!”
安缪无话可说,重新发动车子猛踩油门。
季霜坐在后座,作弊大计出师未捷身先死,透过后视镜白了安缪一眼,低头玩袖子去了。
也没想起来抽空换个衣服什么,现在袖子上的血迹完全干涸、开始发硬,已经从有血腥味过度到影响舒适度的程度了。
她抿着唇把袖子挽起来,看向祝闻:“往北去真的会有人?”
不等祝闻回答,她强调道:“我是说,正常的,人。”
祝闻颔首:“不出意外的话。”
季霜:“什么是意外?”
祝闻:“这就不好说了。”
季霜:“你怎么知道?”
祝闻:“可能是福至心灵吧。”
季霜:“哦?”
祝闻:“问完了吗?”
季霜:“没。”
祝闻:“没也没有用。”他握住季霜的手腕,不紧不慢道:“有个事我想问很久了,就是每次想起来的时候都在忙。”
季霜瞪了瞪眼,脑袋上升起一个“!”反应过来把手往回抽。
好。
抽不动。
祝闻捏着季霜的手腕,大拇指在她小臂上的烧伤疤上摩挲了一下,看向季霜:“这怎么弄的?”
季霜:“……”
她看向祝闻,直视祝闻,随后,疯狂眨眼:“以前在游戏里不小心弄的。”
祝闻:“哦?”
季霜:“不、不然呢?”
祝闻收回手:“我就随口那么一问,你结巴什么?”
季霜:“我、我……我没有啊。”
她双眼一瞪,左眼写着“真”、右眼写着“诚”:“我之前不也这么说话?”
祝闻:“确实。”
季霜:“……”
等会儿的。
她反应过来了——不是她在拷问祝闻吗?为什么又变成祝闻在拷问她了?
怎会如此?!
阮东旭听着后座的对话,翻了个白眼转头质问安缪:“你这破车怎么连个升降隔板都没有?”
安缪:“???怪我?”
有车就不错了,还对配置要求上了?
《乐园》是他妈旅游景点是吧?
安缪真的觉得自己和祝闻这一行人格格不入,无语之下从仓库抓了个道具出来,往驾驶座和副驾驶中间破破烂烂的储物箱一拍,球型的小道具立刻透出一面看起来实心的墙,居然还真的把祝闻和季霜声音隔绝在了另一边。
安缪木着脸:“这样您还满意吗?”
阮东旭:“满意。”
安缪:“……”
“诶,问你个事儿。”阮东旭换了个话题:“你怎么想起来攒这么些积分的?”
安缪:“什么意思?”
“45万分就能进游戏后.台了吧?”阮东旭看了安缪一眼,继续道:“这不比玩游戏舒服。”
安缪闻言一双眼直接失去了光彩:“不想工作、不想加班、不想舔老板。”
说着,她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这一声叹息,直接道出了她在现实世界的惆怅:“而且不用玩游戏、不就说明回不去了吗?”
“你有没有想过,”阮东旭觉得这个逻辑挺怪的:“如果回了现实世界,你就真的要上班了。”
安缪:“……话是这么说。”
她木着脸,左右都是痛苦,于是更加痛苦:“但我尽量不去想这个问题。”
阮东旭:“行吧。”
安缪:“你问这个干嘛?”
“随便问一下。”阮东旭耸肩:“放俩月前,60万分这个概念想都不敢想,毕竟都以为上10万分就死定了。”
安缪表示理解:“我当时也是,上10万分那一关是哭着过的,差点就摆了,心理上玩不动。”
阮东旭:“进来之后呢?”
安缪耸肩:“遇到以前的前辈了,有个人带就好很多,一开始也很难习惯自己突然变成BOSS了,杀玩家这种事最初也下不去手。”
安缪盯着前方的路,因为有所顾忌所以没开车灯。
好在这破地方虽然什么也没有,但夜空是见了鬼的清澈,星辰漫天、月光皎洁,也还行。
“其实时间长了我也不太想回去了。”安缪道:“在这里习惯了,基本没有规则,杀人、抢劫,回去后恐怕不习惯。最重要的一点是,”
她撇了撇嘴:“回去之后,我也不算正常人。除非回去后一切回到原点,否则我能干什么?像你说的那样正经上班?不可能的吧,别到时候随手扇死一个两个的,牢都不够我坐的。”
“这倒是。”阮东旭颔首,那么远的事他倒还没来得及想。
但现在放在眼前了,其实稍微发挥一下想象力就能知道。
按现实世界的标准算,过7万分就是了不起的高分玩家了,正常的工作没人要,但心思稍微活络点的都能靠一身过强的身体素质整点歪门邪道。
如果分数再往上拔,思维上很难把自己放在平地,尤其是像安缪这样在游戏里一呆几年,连生活习惯和处事逻辑都发生了改变的人。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安缪突然笑了一声:“不过万一回去后,真变回普通人了呢?那也不是没可能的,游戏能给、总能拿回去吧?”
阮东旭:“难说。”
他觉得游戏自身对玩家的操控范围并没有高到足以覆盖细枝末节的程度。
如果能到那个程度,远的不说,就祝闻这样的、恐怕已经死上10次8次的了。
而且阮东旭不知道安缪是怎么看待这一局的,反正他和祝闻都倾向于游戏在耍人玩的说法。
可这样一来,游戏就违背了它时刻展现出的、对规则的执着。
那么问题就又来了。
游戏如果对规则并没有执着到这个程度,祝闻为什么还活着?
反正最后还是要耍赖、早耍晚耍有差别吗?毕竟如果能展现出强硬的、对玩家的控制力,不老实的玩家就会消失,游戏能省心很多。
这样来回推算,事实上已经可以基本得出游戏对玩家的掌控无法渗透到方方面面的事实了。
至于更细的。
鬼知道。
“难说?”安缪转头看了阮东旭一眼,觉得既奇怪又好笑:“怎么感觉你们对游戏了解比我都多。”
阮东旭耸肩:“你是在玩游戏,祝闻是在玩游戏,那能一样吗?”
安缪:“???”
她满头“?”的反应了一下,“草!”的一声:“什么鬼双关。”
吐槽完,她闭上了嘴。
她是看出来了,阮东旭虽然看着是家长没错,但事实上拿主意的事还是给到祝闻手里了,祝闻不愿意说,那阮东旭也只会跟着做谜语人。
可祝闻一看就不像是谜语人——哦,那就要把错怪在祝闻和季霜那个破赌约身上了。
安缪这一路别的没听到,光祝闻季霜“你赢我赢”的倒是快听麻了。
她目视前方,真的不说话了。
专心开车。
照着祝闻的意思一路往北开了十来个小时,路上破破烂烂的建筑是多了起来,虽然还是很稀疏,但至少可以借此判断出北边确实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安缪又往前开了一会儿,突然“嗯?”了一声打开车灯。
随后很快关上道:“前面有个小营地。”
阮东旭“嗯”了一声,表示自己也看到了。
他转头研究了一下储物箱上的小道具,随后把道具关了,朝祝闻道:“前面有营地。”
祝闻“嗯”了一声。
安缪见祝闻和季霜都安静了,心说别是吵架冷战了于是又往后视镜里看了一眼。
结果,这俩他妈低着头一人一只耳机正看电影呢!
安缪当场就不明白了:“你们他妈才吵完架就没事了啊?”
祝闻和季霜同时抬头,皱眉一齐道:“谁吵架了?”
安缪:“……”我不理解。
不会就她不理解吧?
她看了阮东旭一眼。
好。
阮东旭正目视前方,盯着远处的小营地,乍一看跟已经聋了似的。
安缪学会了,闭上嘴不回祝闻也不回季霜,再次踩下油门给油。
一路飞驰到那个只有三顶帐篷组成的,所谓的“小营地”前,安缪才踩下了刹车。
祝闻开门下车,闻到腐臭味后撇了撇嘴,打开手电朝小营地走去。
“……还好也没吃什么。”阮东旭打着手电,照着帐篷内的情况,无语:“真就见不到活人是吧?”
祝闻:“确实。”
他蹲下来检查了一下眼前这3……啊不、4……算了,按人头算的话,就当3个人好了。
多出来的那半截手臂先不管。
祝闻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地上的3具尸体,随后用大拇指和食指嫌弃的捏起其中一只断臂,在季霜面前晃了晃:“进展飞快啊霜。”
季霜面无表情的看着在自己眼前摇摆的断臂,打了手电往被啃噬的破破烂烂的手腕处一看,在看到玩家标志的时候扬了扬眉。
随后,她点头道:“确实。”
“那么问题来了。”祝闻丢掉断臂,从季霜手里接过纸擦了擦手,“这个总不能是线索,我们也没有线索可……”
话说到一半,季霜给祝闻使了个颜色,示意祝闻看安缪那边。
祝闻打住嘴,转头看了安缪一眼。
见安缪屈膝半跪在地,双手捧着一颗头颅反复打量,祝闻问:“怎么?”
他想了一下,问:“熟人?”
安缪摇了摇头,皱眉:“不是。”
说是这么说,但她还是一副没想通的样子,满腹疑虑的松开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道:“有点眼熟,但……”
安缪试图说服自己:“但这种大众脸,也不好说。”
祝闻:“行吧。”
他看向边上的东西,其实帐篷早就不能称之为帐篷了,歪歪斜斜的扭着、也是足够坚强才没塌下去,要不他们还发现不了这里。
到处都有搏斗、撕扯的痕迹,对手是谁倒是尚不清楚,但败方那可是显而易见。
祝闻看向安缪:“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是跟你一样来玩终局的?”
安缪张了张嘴,半晌后憋出一句:“……你讲什么鬼故事?”
说完,她顿了一下,偏头思索。
随后摇头:“不该,就算是场景也会做清理,除非这些东西被留下来当作线索了。”
“但我们这局没有线索。”安缪看向阮东旭:“给你们的?”
阮东旭叹气:“接受现实吧朋友。”
他两手一摊:“你知道我们这一路都快出你们的任务范围了吧?这一坨,照常理来说如果我们一路清怪过来,搞不好都被路过的鬼东西吃完了,什么线索这么草率啊?”
安缪:“……”也是。
“那为什么?”她追问,就好像就算她想不明白,也有人会想明白似的。
阮东旭耸肩。
祝闻:“谁知道呢。”
他摇了摇头,钻出帐篷,又去了剩余的两顶帐篷。
一圈逛下来,人头的数量倒是激增到8颗了,可惜没半个会喘气的东西。
祝闻叹气,露出遗憾的神色。
“怎么了?”季霜问。
祝闻一脸忧愁:“假设他们都像安缪一样在玩终局,那也就是说,”
季霜:“……”哦,她明白了。
祝闻继续往下说:“他们身上都有至少60万积分,现在人死了,积分全没了。”
说着,祝闻再次叹气:“突然能理解彩票中奖却过期才发现的人的心情了。”
季霜:“……不至于不至于。”
祝闻痛心疾首:“8个人,480万积分。”
他低头看了一圈,追加道:“这还是保守估计。”
「我急死了,他们都不做任务的嘛?两个月看起来多、但也没有那么多吧」
「妈的,两个月得把自己当驴使才能清完就是了(我不知道,我乱说的,没概念」
「笑死,两个月要是清不完指定区域,还放他们进来干什么?」
「前面的什么意思?能不能把话说仔细一点?」
「没别的,希望祝闻也能把话说仔细点,他看起来对这块是真的熟」
「说什么仔细点?我不需要解说,我要看到霜姐大获全胜!(指赌约」
「前面的拔刀,我押的祝闻赢(点烟.jpg」
季霜见祝闻盯着地上的碎尸不动,眨了眨眼。
“你,”她试探着开口:“这么急着攒……”
祝闻几乎是和她同时出声的:“走吧。”
毕竟有可能是最低近500万的积分,还是要尊重性的心痛一下的。到点了,当然没必要就这么杵着。
季霜看着祝闻干脆的转身,咬了咬舌尖:“……”还好嘴不够快。
她拔腿跟上。
“等下。”
祝闻突然回过头,看向季霜:“你刚才准备说什么?”
季霜:“没。”
祝闻自顾自说,大概猜到季霜没说完的话是什么:“我是急着攒积分没错,你不是知道?”
季霜:“……确实。”
祝闻:“在这种情况下提起……季霜。”
季霜一个激灵:“到。”
“你下半句该不会是要说,要不帮我搞点分吧?”祝闻扬眉看着她。
季霜目视前方,走的笔直:“没有,不可能,没那个能耐。”
祝闻明白了,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边记边道:“记下来,季霜女士虽然非常厉害,但还不至于厉害到可以现场搞点分……”
“走了!”季霜抓住祝闻的手,瞪眼:“你记这个干嘛?”
祝闻不紧不慢的把这段话打完,诚实道:“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所有笔记、录音都将作为呈堂证供……你干嘛?”
他打住嘴举高手机,看着扑上来的季霜。
季霜仰头瞪着手机,咬牙道:“没!”
说完,她别开眼,扼腕。
祝闻把手机丢进仓库,怀揣着一颗节约的心道:“别杀了,已经杀过一台手机了,总不能用完了去抢别人的吧?”
季霜真的会气死:“……啧!”
不生气。
不生气!
她深吸了一口气,“走吧。”
祝闻:“行。”
季霜:“还往北边去?再走真的要出指定区域了,没问题吗?”
她转头看祝闻,皱眉道:“我们没在别的场景里去过地图边缘,会不会太冒险了?”
祝闻看了她一眼:“一般到场景边缘会怎么样?”
季霜木着脸:“死吧就。”
“那放心。”祝闻抬手揽住她,“死不了。”
季霜“嗯?”的一声,急着扳回一局:“你又知道了?”
祝闻还是那句话:“福至心灵。”
季霜:“……”
懂了。
福至心灵——记下来,下次用!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季霜皱着眉看向周遭,他们一路走来看见的尸体也不少,像这种情况的更是多得很,每每停下来检查,也没发现什么玩家标志。
也不知道这几具是不是特殊的。
想到这里,季霜回头望进歪斜的帐篷里。
如果是特殊的,放在这种地方的话,假设他们正常按照游戏播报的意思玩,最少得接近游戏时间耗尽的时候才会看到。
阮东旭说的没错,如果是那样的话,恐怕尸体早就被途经的“入侵者”啃的差不多了,不会留下任何线索。
那为什么?
是因为这一块已经距离游戏划定的清理范围边缘、快要出边界了的关系?
季霜皱着眉想了一会儿,随后摇头。
光靠猜还是不行。
她转头看祝闻:“那就继续往北吧。”
祝闻颔首,向等在前边的阮东旭和安缪偏头:“走吧。”
阮东旭颔首应下,“你看什么地方合适,倒时候我们停下来休整一下,别回头把仓库里那群人给饿瘦了。”
祝闻:“确实。”
他扬了扬下巴,朝前方、也就是北边示意:“等出了地图范围。”
阮东旭:“行吧。”
「救命!」
「捏嘛!他又来!真的求求了,弄出去吧把他!」
「还是弄死吧,弄出去了万一又回来了怎么办?」
「????前面的都在说些什么?我为什么看不懂?」
「笑死,要这么容易能弄死,还说个屁!哪个英雄拦住他,我他妈重重有赏!」
「你能赏个寄吧(」
「我单知道人多会有谜语人,却不知道会有这么多谜语人,我累了(#流泪」
一行人上了车,换成阮东旭开车。
虽说没有明确的目的地,但方向是确定的,小破车坐习惯了还行。
见没人说话,阮东旭没话找话:“出了游戏指定范围后呢?有打算吗?”
这是个好问题。
祝闻想起刚才那几局价值480万起的尸体,撇嘴:“找人。”
阮东旭:“这一路也没人……哦。”他明白了,“实在找不到人找尸体也行是吧?”
祝闻:“确实。”
阮东旭**叹气。
就是说都到这种局了,祝某人还是完全没有要乖乖听游戏的话的意思。
不愧是祝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