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您的,就没有靠的太近。只隔老远拍了几张照片回来。”

12号执行官把相机递出去,本来是准备拿给姐姐的,但中途反应了一下,顿住手看向季霜:“……”哦,这个才是正儿八经的上司。

季霜:“……”属实是不必要的犹豫了。

她清了清嗓子,别开眼摆出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

12号执行官心领神会,僵在半空中的手再次动起来,这次把相机塞进了姐姐手里。

姐姐:“……”你礼貌吗?

她低头看相机里的仅有的几张照片,估计是前面有了祝闻的陈述,倒并不觉得稀奇。

照片里的景致亦与祝闻描述的并无二致,但那是8年前的事情,而时至今日,纵使透过镜头姐姐也能看到那些排列整齐的半球形建筑白到发亮的外壳,也就是说,一定有人在长期维护那个地方。

姐姐转头看身边同样低下头看相机的祝闻,问:“是这里?”

祝闻:“对。”

姐姐颔首,考虑他们目前为止的行为八成尽收观测者们的眼底,如果再结合祝闻之前的推测、观测者中有“本地人”的话,那他们接下来想干什么也没有瞒的必要、自然也不用争分夺秒追求什么措手不及。

既然这样。

姐姐把相机递给季霜,豁达道:“那就先在这休息一会儿,顺便,”

她看向伍司:“你的其他朋友呢,当时是什么情况?”

伍司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好说的,抓了抓脸“啊?”的一声:“之前不都说了吗?差、差不多啊……”

姐姐:“问你你就说。”

她总觉得哪里有矛盾,皱着眉看了祝闻一眼。

“那我,”伍司觉得这群人也挺奇怪的,一般人来了之后重点肯定在找安全的地方、或者摸清楚“入侵者”的习性上。他们倒好,只关注那些明显没什么用的东西。

害。

也可能是他想不到吧。

伍司咧了咧嘴,也挺配合,说白了就是安安稳稳的没啥大事发生就行。

他往身后指了一下,“反正要我说,我还是刚才那个说法。过关的、不过关的我们这儿都有,就是游戏耍人没错!但你们要还想听别的,或者细节……我去给你们再问问。”

祝闻颔首:“行,麻烦你。”

“害!不麻烦!”伍司挥了挥手,无所谓的转身朝同伴所在的方向走去。

这会儿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一行人倒称不上有什么紧张感,但是说多轻松那也是没有的。

毕竟游戏的整体规则上违和的地方太多了。

“如果晚上不过去的话,我们就在这里休整一下?”季霜问祝闻,已经从仓库里掏出了不少外宿的用品。

祝闻正低头想事情,听到季霜的问话“嗯?”了一声,随后才点头:“都行,看伍司那边吧。”

季霜点头应了,见祝闻还是一副想不通的模样,这才走过去轻声问:“怎么了?”

“没。”祝闻确实有个问题,他转头看她:“你和游戏有交流?”

季霜:“……”这话说的,跟她是二五仔似的。

“是吧。”她耸肩:“其实也不多,游戏对我没什么要求。反而是我问题挺多了,它也算配合,到不了有问必答的程度,但目前看来,能答的它都会答。”

祝闻扬眉:“什么叫‘能答的‘?”

季霜撇嘴,“不好判定,我重复提问过。有些问题第一次问它并不会回答,但也许第二次、或者第三次的时候,它就会答了。”

祝闻:“规律没抓到?”

“倒是有。”季霜翻了个白眼:“就是。它只回应我们已经有答案的问题的延伸问题,或者我们大概确定的、但拿不准的问题。”

祝闻“啊”的一声,“所以假如你问它关于第三阶段的问题,它也不会回答你?”

季霜颔首。

祝闻“噢~”了一声,明白了:“不好回答的不答,能回答的就说实话对吧?”

季霜:“……?”这话……

她迟疑了一下,点头:“是这样。”

“那完蛋了。”祝闻悠悠看向季霜。

季霜:“……?”

祝闻:“你这个’答不了就跑‘的毛病就是游戏传染的。”

季霜:“……………………”

她拳头梆硬,深吸一口气咬牙道:“现在是说我的时候吗?”

祝闻:“也是。”

季霜:“……”

祝闻:“也就是说,游戏像你一样,不说谎、只会回避问题。”

季霜:“……”能别杀了吗?

她艰难的点头:“……就、就当是这样吧。”

祝闻:“是还是不是?”

季霜握拳:“是!”至少目前为止,除了终局的种种之外,游戏一直都很诚实。

“那就行,”祝闻放心了:“现在能联系到游戏吗?”

季霜瞪了瞪眼,“你想问什么?”

祝闻:“没说不行就是能联系到吧?”

季霜:“……都这样了,真的没必要诈我的。”

“也是。”祝闻笑了一下:“习惯了。”

季霜:“……”行。

祝闻这里有一个关键的问题,他转头看另一头正在包扎伤口的安缪和38号执行官,顿了一下:“算了,还是3个问题吧。”

季霜:“……你说,它答不答我不好保证。”

“第一个问题,”祝闻低头想了一下,本着不能把游戏逼急了的原则,谨慎道:“伍司是不是真的没过终局。”

祝闻觉得这个问题应该会有确切的答案。

季霜:“……?”

祝闻继续道:“第二个问题,第三阶段的关键是不是在终局场景。”

季霜:“……行。”这倒是个正经问题。

祝闻:“伍司是不是因为没有找到第三阶段的关键,所以被判定通关失败的?”

他看向季霜,道:“照这个顺序问,三个问题哪怕只回答一个都行。”

季霜明白了,断定:“游戏迟早被你气死。”

祝闻诧异道:“怎么会?”

他的眼神非常真诚,并且确信:“这些问题它应该都能答。”

季霜:“……拿人家当标准答案是吧?”

祝闻:“确实。”

能问的为什么要猜?多浪费时间啊。

他朝季霜扬了扬眉:“想开点,这就跟写完作业翻到最后对答案是一样的。”

季霜斜了他一眼:“我怎么记得有些人是直接抄答案的?”

祝闻无辜道:“谁?”

季霜:“……”不承认了是吧?

她“啧”的一声,挥了挥手:“我知道了,我去问。”

祝闻什么意思,季霜大概明白了。

假设游戏不会说谎的话,事实上就伍司的个人信息显示结果而言,她这边的数据和姐姐那边的数据是完全不同的意思。

如果只看表面,那么她们两人的面板都指向同一个结果——游戏耍人。

但如果建立在“游戏至今没有说过谎、且始终遵循某种规则”的前提下的话,她和姐姐的面板带来的信息是完全不一样的。

姐姐的面板上显示的、伍司的数据,是笼统的概念——伍司没有通过游戏,失去游戏资格,其实跟死了没有差别。

而季霜的面板上显示的、伍司的数据,则是用字面意思暗示——伍司在完成了游戏任务的前提下,确确实实因为缺少某种要件所以通关失败了。

就像游戏要杀祝闻,需要多此一举的联系安缪一样。这个举动里的杀意是真实的,但内涵的、“游戏在遵守规则”的暗示也是真实的。

而差不多的情况换到其他终局玩家身上,整局游戏不只由当局攻擂方和守擂方玩家组成,还有第三个重要的要件——就是过往已经通关的、被留在这里的玩家。

三方如果能聚到一起,结合各方信息与过去的经验——指游戏的规则性与中立性,也能得出类似的答案。但如果一门心思盯着通关任务、或者认定了游戏在骗人,那就走进死胡同了。

季霜想到这,转头看祝闻:“如果照你的意思往下想,游戏的种种破绽就是它给我们的线索,我们从一开始就在一局名为《乐园》的游戏里。”

祝闻:“确实。”

季霜:“我觉得很不适。”

祝闻:“不慌。”

季霜:“嗯?”

祝闻竖大拇指:“我们不但要通关,还要端了它。”

季霜忽的一笑:“好。”

「我他妈……」

「这俩谈恋爱为什么老是聊这么血腥的东西?完全不考虑别人的感受是吗?」

「不是啊!继续往下悟啊!悟出来就滚呐!!!」

「季霜的话把老子听一身白毛汗(点烟.jpg」

季霜安心了,朝祝闻扬了扬下巴:“我去找游戏。”

祝闻颔首:“等你。”

季霜笑着朝祝闻挥了挥手,转身钻进车里。

另一边,阮东旭他们沦为保姆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几人心态良好,甚至觉得和在家没什么两样,天一黑就准时进入了晚餐时间。

阮东旭抬起头,见祝闻和季霜说差不多了,扬声喊:“甄珠干什么去了?不来吃饭啊?”

祝闻朝阮东旭走去,找了个地方坐下:“她有事,给她留一点就行。”

阮东旭“啊”了一声,觉得也行。

“对了,”祝闻突然道,“还有一个问题。”

阮东旭:“什么?”

祝闻笑道:“别当她面喊她甄珠了,回头该着急了。”

阮东旭:“……”不是就您喊的最多吗?

祝闻完全明白阮东旭什么意思,理直气壮:“我是受害者,我可以喊。”

阮东旭:“……行。”

换个话题,这破话题压根就聊不下去。

他用手肘轻轻撞了祝闻一下,问:“你俩刚才说什么呢,表情还挺严肃。”

祝闻:“没。”

他也不是不愿意说,就是现在还没和参考答案对照过呢。

“等季霜回来再说。”祝闻道:“省的现在说了万一不对还得推翻重来。”

阮东旭没意见,但他的重点歪了。

刚想开口问呢,身后传来姐姐的声音:“你怎么还叫她季霜?”

好,这个问题和阮东旭的问题一模一样。

祝闻转头看了姐姐一眼,笑:“习惯。”

姐姐:“那能不能照着这个习惯别叫我江……”

“不行的江岚姐姐。”祝闻直接打断施法,乖巧的像能拿三好学生:“长幼有序。”

姐姐真的气死了,一个气沉丹田、新仇旧恨涌上心头:“你抠我眼珠子的时候怎么没想过长幼有序?!”

姐姐是指祝闻遇到她的那一关,那一指头,给她捅的懵了一夜。

阮东旭震惊的看向祝闻:“还有这种事?”

祝闻颔首:“条件反射。”

阮东旭:“……”好一个条件反射。

他面色颓败的捂住脸——行吧。

祝闻这条件反射没把江岚眼珠子抠出来那都算事下手轻的,算了吧就。

阮东旭是真怕祝闻把姐姐气死了,但他也懒得说,反正一个乐在其中、一个快撅过去了也没怎么样,权当这是他们变态的姐弟情好了。

阮东旭把自己想了个大彻大悟,虽说才坐下来,但已经准备就地退散了,朝祝闻道:“甄……季霜那边有结果了喊我们。到底准备怎么整还是得知会我们一下。”

祝闻颔首应下,等阮东旭起身去找顾岁宁他们了,拍了拍身旁的折叠椅:“姐姐坐。”

姐姐:“……”

她瞪了祝闻一眼,觉得不够,末了又“哼!”的一声,到底还是坐下了。

这会儿就是闲的时候,姐姐还有必须要弄清楚的事情。

她转头看祝闻,木着脸问:“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祝闻“嗯?”了一声,回看姐姐:“姐姐别是要杀人灭口吧?”

姐姐:“你别管。”

祝闻:“好。”

姐姐:“???”

她噌的回头看祝闻:“???真不管?”

祝闻颔首:“确实。”

姐姐:“那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她做过假设,觉得十有八九就是身边的人说漏嘴的,“谁说的?”

祝闻一脸深沉:“我不管。”

姐姐血压噌的就起来了:“……我说的‘你别管’,不是从这里起就不管。”

祝闻皱眉:“怎么这么复杂?”

姐姐:“……”

她有一种错觉,只要祝闻不哑,她这辈子是不可能说过祝闻了。

怎会如此。

姐姐很痛苦,知道问不出来,于是,姐姐放空了。

待机状态,启动。

……

季霜没在车里待太久,祝闻也不怎么好奇季霜究竟要怎么和游戏联系,反正结果是能联系上就行了。

前后也就20多分钟,季霜就沉着脸从车里下来了。

她在人群中找了一圈,看到祝闻就朝祝闻走了过去:“问出来了。”

祝闻扬眉:“一点障碍都没有?”

季霜摇头:“和以前一样,估计是因为我们有了模糊的答案,所以它回答的很干脆。”

“但是第三阶段怎么开,它没有告诉我。6号也是,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游戏也不说。”

祝闻明白了:“6号先不管,也许去茧房就见到了。所以这一关,重点在把第三阶段开了。”

当然,这个结论是有前提的。

他问季霜:“游戏怎么说的?”

“3个问题,”季霜看了眼卡机的姐姐,绕到祝闻另一边坐下:“答案都是‘是‘。”

祝闻明白了。

这个结论从姐姐他们来的那一天,就已经呼之欲出了,只是当时没有见到伍司,所以论点站不住脚而已。

毕竟游戏如果始终遵循规则的话,给每个玩家的线索都是差不多的。

如果这个场景里不是每一个终局玩家的终局场景,那排除掉祝闻他们这些和后.台有联系的玩家外,对其他玩家而言线索是不足的。

但见到伍司、以及其他的、过去的终局玩家,确定其他玩家在玩终局的时候也能通过种种线索拼凑出他们现在找到的答案,那才是正确的。

“所以,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我们还是被耍了。”姐姐放空了,但没有完全放空。

虽然祝闻和季霜之前的对话,她因为去找12号、38号执行官说话了所以错过了,但根据现有的对话,和他们头一天汇合时的大概推论,是不难猜出的。

她面上有明显的不愉:“我们回避最终局,变成自作聪明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祝闻耸肩:“游戏后.台需要人,不是姐姐就会是别人,比起让无关紧要的人掌控后.台,那自然还是自己人比较好。”

“至于回不回避终局这个问题,说实话从后.台数据看,是个人都会选择回避,不奇怪。”

祝闻说到这撇了撇嘴,评价:“还挺恶趣味。”

季霜、姐姐具是拳头梆硬。

不过这回不是对着祝闻硬的,这回是游戏的问题。

两人脸色都不太好,现在意识到自己曾经数度回避“正确答案”的经历也显然并不美妙。

姐姐看向祝闻:“那我们……只通关?还是……”

祝闻朝姐姐扬了扬眉,眼中意味不言而喻。

姐姐:“明白了。”

她这就开始磨刀,通关要通,但游戏也要拆!

这真的是姐姐近年来最有斗志的时候,过去的她一直以为要离开游戏,就只能和游戏硬碰硬。

但是现在,游戏显然也在局中,它拿自己做诱饵,那她也好、其他人也好,要干翻游戏总不能叫造反了吧?

不但不能叫,姐姐深以为,他们的行径甚至值得一张《优秀玩家》的奖状。

有问题吗?

没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