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一个无风无月的夜晚,天上只点缀着几颗暗淡无光的星辰。男孩耷拉着脑袋,背着沉重的书包往家的方向走,脑子里想着一会儿回到家怎么跟父母交代他被老师留堂的事情。

面前这条巷子男孩平时上学走了无数次,闭着眼睛也能走出去,但晚上来这里还是有一点害怕的,要不是赶着回去,他或许会选择别的路线回家。好在路旁的民宅里偶有微弱的灯光透出,不至于什么也看不见。尽管如此,男孩还是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

正走着、男孩发现路边的一个垃圾桶旁放着一个黑色的塑料口袋,口袋里装着一个圆乎乎的球形物体。

在天性的驱使下,男孩快步上前,飞起一脚踢在那塑料袋上,发泄出留堂的郁闷之情。

塑料袋在男孩的身前滚动了好几米,里面的东西也从口袋里滚了出来,就停在距离男孩不足五米远的地方。

虽然感觉刚才那一脚不像是踢在皮球上,应该是个硬邦邦的玩意儿,但男孩还是紧了紧书包的背带小跑了过去,又要抬脚往那物体上招呼,然而男孩刚刚靠近,就借着昏暗的灯光发现他的面前的球形物体竟是一个披头散发、满脸血珠、没有眼睛的男人。男孩惊叫一声,吓昏在地。

在之后的一个月内,天枫市各处相继发现了受害者的尸块,有的是在公园发现的、有的是在公共厕所里找到的,动静闹得最大的一次是在西城的一个菜市场里发现了受害的双手,但至今都没有找到受害者被挖走的那双眼睛。

“经调查这个受害者名叫李辰,遇害时三十岁,是我市实验二中的一名数学老师。李辰的家在外地,平时一直住的职工宿舍,老婆和孩子也都在外地,遇害时学校正在放暑假……

总之,当时没有查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凶手将尸块丢得到处都是,引起了不小的社会恐慌,当年这案子吓得很多人不敢去菜市场买菜,对学校也有一定的影响,以上就是7·25碎尸案的基本情况了。”

众人听完张昊的讲解纷纷将目光看向了张云清。尽管心痒难耐,张云清还是把注意力从母亲的案子上收了回来,冲几人笑了笑道:“大家有什么想法,说说看?”

“我感觉这案子有很多奇怪之处,具体哪里有问题又说不上来。”张昊眉头紧锁,学着张云清平时的样子用手托住了下巴。

张云清的嘴角**了几下,知道这是张昊的惯用伎俩,正要开口就听付晓宇沉声附和道:“是啊,我也有很多地方弄不明白……”

“哦?哪些地方不明白,说来听听。”张云清没等付晓宇把话说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

“这个……这个……”付晓宇面现尴尬之色,不停地用目光向张昊求助,哪知张昊看也不看他一眼,仍是一副闷头沉思的样子,心下就纳闷了:他和张昊表达的意思都差不多,张云清干嘛找他麻烦。

“付晓宇这个白痴,照着我的样子学都没学会,你自己作死可别把我牵扯进去……”张昊心下腹诽。

见付晓宇支支吾吾半晌也没有说出什么有营养的话,张云清便不再为难他扭头问其他几人:“你们呢,怎么想的?”

“云清哥,你别看着我啊,我不知道,这太费脑了,我做好我的本职工作就行了。”慕星月不住地摆手。

张云清闻言含笑点了点头,在案件初期要让慕星月给出什么意见的确有点为难她了。张昊和付晓宇见张云清没有一点责怪慕星月的意思,心下郁闷:“这也行?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积案侦破小组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像张昊和付晓宇这样偷奸耍滑,就听杨涛说道:“案件发生在学校放暑假期间,李辰为什么没有回老家与妻子和孩子团聚呢?那么长的假期总该回去陪陪家人吧,他与家里人的关系紧张吗?他留在天枫市干什么?”

“凶手为什么要将受害者的尸体到处丢弃,还都在一些公共场合呢?”杨涛话音刚落,肖青便补充道。

“凶手为什么要挖走受害者的眼睛呢?这里面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吗?”杨涛又道。

“资料上说受害者的生活背景简单,为人处事也平和,少与人结怨,是什么人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害他呢?”肖青道。

“这案子和神秘杀手有什么关系呢?会是神秘杀手所为吗?如果是,马斌又是如何知道的?”

杨涛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口气说了十几个疑问出来,却在同一时间停了下来,看向对方的目光没有惺惺相惜、英雄所见略同的样子,更多的是挑战的味道。

张云清听到这里反而乐了,看肖青和杨涛一副谁也不服谁的样子,以后的工作想必会碰撞出不少的火花,这反而是他乐意看到的情况,没有竞争哪来的进步。

王羽佳认真听完了几人的对话,对于肖青几人提出的疑问她也能够想到大部分,相信这绝对逃不过张云清的眼睛,那么张云清还能发现他们没有考虑到的问题吗?念及此处,王羽佳下意识地扭头看向身旁的张云清,也不开口,相信张云清能明白她要表达的意思。

张云清与王羽佳对视一眼,稍稍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关于这件案子,我现在还心存顾虑。”

“顾虑、不是疑虑?”王羽佳问道,以张云清的严谨很少会用错词语,王羽佳故而有此一问。

“是顾虑。”张云清苦笑着点头道,只感觉王羽佳进步太快了,以后有什么事要瞒她就更不容易了。

张云清兀自一笑,摒弃脑海中一些没必要的想法,接着解释道:“记得我在调查孙雨的死亡现场时发现垃圾桶周围有不少滴落状的血迹,而垃圾桶上却是干干净净,跟着我又在垃圾桶里找到了姚远的指甲,我就断定这个垃圾桶在案发时是套着垃圾袋的,而姚远的指甲当时应该就放在垃圾袋里。

垃圾袋不翼而飞,一定是有人用它装着什么东西拿走了。于是我让陈江带人去草坪周围堆放工业垃圾的地方查找,当时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还真找到了被烧毁的塑料袋。

后来我们在审讯马斌时,马斌的供词让这个塑料袋的存在变得顺理成章。我们当时推测塑料袋里装的就是马斌用来威胁神秘杀手的东西,但现在想来这里面还存在很多问题。

首先,7·25碎尸案对于神秘杀手的重要性究竟有多大;其次,马斌凭什么认为我们一定能在现场周围发现和资料相关的东西;最重要的一点,既然塑料袋已经存在,那么马斌放在地上的资料即便被血打湿,对于神秘杀手而言带走它的风险也低了很多,不用急于处理吧。

他大可以将东西带到更远的地方丢弃或者用其他的方法处理干净,那样也不会被我们轻易找到。可事实却是神秘杀手把装着报纸的塑料袋就近烧毁了,这不符合逻辑。有晾干报纸并将其烧毁的功夫,我们都能想到无数种方法更加妥善地处理这些对自己不利的资料,神秘杀手反而没有。这一点,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云清,你在质疑这条线索存在的合理性,觉得它有可能是马斌和神秘杀手刻意留下的。”

“嗯。”张云清重重地点了点头,“既然神秘杀手选择处理这两份报纸,那么他应该也意识到了报纸上有对他不利的信息。而现在这样的处理方式太草率了,并不符合我们对神秘杀手的侧写。

如果我们贸然调查7·25碎尸案,有可能落入马斌的陷阱,错过抓捕神秘杀手的良机,毕竟复查一件积案是需要大量的时间的,所以我会对调查这个案子有所顾虑。”

张云清的话让在场众人都陷入了沉思,却听张昊徐徐言道:“云清哥说得没错我之前也有这样的顾虑……”张昊还没说完立即遭到了肖青几人的鄙视,“都别着急啊,听我把话说完。你们认真对比一下还原出来的两份报纸和星月整理出来的报纸的原件。上面用笔勾画出来的部分全部是和7·25碎尸案有直接联系的信息,我们也顺理成章地觉得神秘杀手和这件碎尸案有一些关联,这引导之嫌也未免太强烈了一点吧?”

“我甚至会怀疑神秘杀手根本没有去过那个地下室,要知道马斌也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王羽佳若有所思道,“如果这个假设成立,那么报纸的线索就是马斌留给我们的,要么是误导我们的侦破方向,要么报纸上面的确有和神秘杀手相关的信息。”

张云清听了王羽佳的分析,赞扬道:“羽佳,你的这个思路不错,这足以推翻我们之前所有的分析,把问题又带回了起点。这个被烧毁的塑料袋究竟是马斌留下来的还是神秘杀手留下来的?神秘杀手究竟有没有去过孙雨的死亡现场呢?毕竟现在并没有证据能证明烧毁塑料袋的人是谁,也没有其他的证据能证明神秘杀手在现场出现过。”

张云清的话听得在场所有人都苦笑起来,他们讨论半天竟然只是在原地打转,只感觉这案子太棘手了。

“云清哥,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