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所审讯室内,唐涛慵懒地靠在审讯椅上,神色十分平静,最近这段时间他在看守所吃得好、睡得好,身体略有些发福。距离他身前几米远的地方只坐着王羽佳一个人,此时张云清正在审讯室外询问警员唐涛在看守所内的表现情况。
不知是张云清和警员聊天的声音很小,还是审讯室的隔音效果太好,唐涛听不清楚外面两人在说什么,只有像蚊子一样“嗡嗡嗡”的声音传进来。
唐涛表面平静,心情却是有些烦躁:这些警察把他叫进来又不审,不知道想干什么。
唐涛想找王羽佳聊几句,嘴巴张合几次还是没有说出口,这漂亮女警官的脸就跟个冰箱似的,脑门上分明刻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唐涛心想自己还是不要去触她霉头为好。
又等了一会儿张云清从外面走进来,合上门对唐涛报以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关系张警官,我在这里时间多的是。”唐涛表现得很大度,“不知道这次有什么我能帮助到你的?”
“真是个人精。”张云清暗骂一句,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接着道,“没别的事,就是过来看看你,随便跟你聊几句。我最近心情挺烦的,又找不到合适的人倾述,想找你帮我排忧解难。”
“你他妈的话说得可真好听,你有心事不找你的朋友聊,找我干什么,鬼才相信你。”唐涛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张云清一句,脸上的神情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转瞬间又装出一副很好奇的样子说道,“张警官,看你的年纪不大,我也算是过来人了,别的不敢保证,还是能给一些建议的,你说吧。”
不知怎么,听着张云清和唐涛的对话,王羽佳很想笑,这两人一个比一个心思深沉,却是显得非常合拍,哪有半点审讯的样子。
“哎……”张云清一声长叹,用手挠了挠头皮,“你不知道我最近很愁啊。前不久我们在公园发现了一具白骨,死者名叫杨乐,他的本名叫杨小三,经过调查我们发现这个案子和一起烧死被拐卖的小孩有关。”
“这个畜生连孩子都不放过。呃……两位警官你们别笑话我,虽然我犯过错误,但我也有孩子,我再丧尽天良也不会对孩子下毒手的。就算是我的那件案子,我也是一时气过了头才失手杀死秀梅的。”
唐涛这番话说得既严肃又认真,稍微欠缺经验的警员说不定就信了。张云清是什么人?形形色色的罪犯他见过不少了,怎么会被唐涛蒙蔽过去,在他心中,唐涛就属于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那种人,他俩之间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你说得对啊,这人太可恶了,所以我赌咒发誓要把他抓到。幸亏菩萨保佑,我们抓住了这个家伙。”
“太好了!张警官、你们做得好!”
王羽佳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张云清和唐涛一眼,这俩人一唱一和,一个把“菩萨”都抬出来了,另一个如果不是被审讯椅束缚着,他说不定会跳起来给张云清鼓掌。以前王羽佳很少接触审讯,今天她总算见识到什么叫高手过招,那语言、表情、行为举止,不清楚情况的人一点也看不出做作的成分。
不过大家都看得出对方是在演戏,可谈话的基调已经定了下来,谁也不会轻易改变,尤其是唐涛,深怕说错一个字。而张云清也在心中暗赞唐涛脑筋转得快。
“哎……可惜呀。”张云清又叹一声。
“怎么了?”
“我们发现杀死杨乐和烧死几个孩子的人并非同一个人。然后我们顺藤摸瓜,查出了这个凶手杀害杨乐的凶器。”
张云清稍稍停顿,突然从身下抓出一根磨刀棒,重重地拍在桌面上。
就听“啪”地一声重响,唐涛本能地抖了下身子,目光随着声音看向了磨刀棒,下意识地问道:“这是什么?”
张云清注意到了磨刀棒出现后唐涛所有的肢体变化,甚至连唐涛上下抖动喉结吞咽口水的细节也尽收眼底。张云清面露惊讶之色说道:“你不应该问我啊,你以前不是屠夫吗,这东西难道不知道?”
“喔呵呵,我有很多年没做屠夫了,还真把这东西忘记了。看样子应该是根磨刀棒吧?凶手用这个杀人?”
“可不是吗,我想到你以前做过屠夫,这几年又开了不少养猪场,所以来问问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屠夫同行有作案嫌疑的。”
张云清半眯着眼睛,给唐涛找了个特别舒服的台阶,唐涛顺势而下:“好的,我想想有没有怀疑的对象。”
唐涛凝眸沉思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张警官,我现在脑子乱,想不起来。既然你这么信得过我把案子告诉我,我下去之后好好想想。如果能帮助你们破案,这也算我立功吧?”
“当然。”张云清冷笑着点了点头。
“太好了。”唐涛也跟着点了点头。
“既然是这样那你可以走了,下去之后好好休息,别忘了帮我们想想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对象,这个家伙太让人头痛了,他要是能像你这样出来自首该有多好。”张云清说完招手示意站在后门的警员将唐涛带了出去。
待唐涛和警员走后几分钟,王羽佳才出声问道:“云清,你和唐涛白话了这么长时间有什么发现吗?”
张云清微微一笑,道:“杨乐是一号凶手为唐涛提供的,唐涛不知道他的名字很正常,但他绝对不会不记得他使用过的凶器。这次审讯他表现得非常自然,可谓滴水不漏。但他并没有发现打从一开始我就为这次审讯设定了基调,而他选择顺着我的设定来,这样不容易暴露,却是有点此地无银的感觉,更能说明他有问题。”
“当我把磨刀棒拍出来的时候,他的表情、言语、动作都属于正常反应,但当我提到屠夫时,正常情况下唐涛会质问我是否在怀疑他,然而他为了不破坏谈话气氛却是没有这样做,这就是问题之所在。这次审讯我没指望从他口中套取线索,只是想要给他传递一个信号,我已经盯上和他有关的其他案子了,他现在不承认没关系,我迟早会用铁证撬开他的嘴。”
王羽佳听懂了张云清的意思,颔首道:“这次的审讯倒是给他心里埋下了一颗炸弹,你是打算慢慢蚕食他的心理防线,看来我们以后要经常和他见面了。”
“走吧,我们去李队长家看看。”张云清道。
“来都来了,要不要再见见蒋尚晨?”王羽佳问道,向嘉犯下的案子不少,要交代的东西也比较多,现在还在警局审讯室里接受审问,看守所这边只有唐涛和蒋尚晨与这起系列案有关联。
提起蒋尚晨,张云清郁闷道:“蒋尚晨是一号凶手新控制的罪犯,他俩没有太多的接触和交集,但在某一天、某一个时间段蒋尚晨一定接触过一号凶手,否则一号凶手不会盯上他。但他自己想不起来我也没办法。我已经让看守所的同事们好好关照他,然后让他的父母常来探望他开解他,相信他为了争取立功想到什么线索会和我们联系的。再审反而容易增加他的心理负担,还是不必了。”
有一点张云清并没有说:他几乎可以确定唐涛、蒋尚晨、向嘉这三个人身上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共同点,而这个共同点就是一号凶手接触到他们的渠道,可惜现在这三个人还没有一个提到过。
当张云清和王羽佳离开看守所时,张思琪和张昊正好按照积案卷宗上记录的地址找到了杨恒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