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人烧完香拜完佛后, 宋林菲又拉着陈年去了前院挂愿纸。

但陈年的愿望已经说给佛主听了,就没去挂,婉言拒绝了宋林菲的邀请。

她站在稍远的地方等宋林菲。

山顶风很大, 这会儿又站在空地上, 空气流通的很快,又有些冷。陈年将手揣进兜里, 脚也忍不住翘了翘。

风吹着一树愿纸晃了晃,陈年看着隐在人群间的宋林菲正举着红纸条往上挂。

“怎么不跟宋林菲一起去挂愿纸?”

陈年扭头,看见了朝这边走来的许嘉述。

没想到是他。

陈年稍稍愣了下, 后又回答:“我没什么想许愿的。”

唯一的愿望被佛主听见, 那就够了。

“没什么想许愿的?”许嘉述还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回答,觉得好玩, 笑着跟她说:“那你还挺无欲无求。”

陈年被他的说法逗笑, 弯了弯唇。

见他一个人,陈年突然问:“怎么就你一个人,陈延白呢?”

“去卫生间了。”许嘉述随口答。

稍稍停顿一秒,许嘉述的声音又响起来, “陈年。”

“嗯?怎么了?”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他的语气稍正经了些,眉眼都敛着, 看起来格外的认真。

山风吹拂着他额前的软发。

陈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认真的许嘉述, “说吧, 什么事?”

“那个, 我……”平时最大大咧咧的男孩儿突然磕磕巴巴起来,半天没“我”出个名堂来, 他从兜里抽出一只手, 挠了挠后颈, 脸上挂着看上去很不好意思的情绪。

陈年皱眉歪头看他, 眼睛眨了眨,“你怎么了?”

“我……”

许嘉述躲过她的目光,深深的吸了口气,眼一闭心一横,“陈年,我喜欢你。”

“什么……”陈年跟没反应过来似的,眼皮飞速的颤了颤。

“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跟你说这些不对,但我不想瞒着你。”许嘉述眉目认真的看着她,随即又低头笑了下,说道:“我也不是想要你一个答复,就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觉得这个让你感到很别扭,你可以当作没听见。”

“对不起。”几乎是在许嘉述说完话的后一秒,陈年没有任何犹豫的开口:“许嘉述,我一直以来只把你当成朋友,对你也没那方面的意思。”

况且,她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这样啊——”许嘉述恍然大悟的反应过来,笑了声,一副随意又不在意的姿态,“那没事儿,你就当我没说过这话,我们以后还是朋友,你别想太多啊。”

许嘉述的告白失败,气氛突然陷入了沉寂与尴尬,他手忙脚乱又无措。陈年也慌张,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而在他们身后的长廊转角口,陈延白靠在墙上,他整个人身子懒懒的,一只脚微屈,一只脚支在地上,听完了他们的全部对话。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题,就一个告白而已,这些年他听得实在太多。

可偏偏这次,他听得胸口格外的闷。

像有一千只骏马在心间奔腾而过,他皱了皱眉,竟想不出原因。

四个人玩儿到下午就回去了,一路上宋林菲叽叽喳喳的在陈年耳边说个不停也笑个不停。相比起来,陈年就显得格外沉静了些,比来时还静。

宋林菲止住了声音,扭头看过来,“年年?”

“怎么了?”陈年听见声音,扭头看她一眼。

“你在想什么啊,想得这么出神。”

“没什么。”陈年垂着眼看马路上混着泥土的叶子,下巴埋到衣领下,心不在焉的回答。

走在她身后的许嘉述悄悄抬眼看她的背影,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虽然未曾表露太多,但依旧被陈延白逮了个正着。

他们都有事。

四个人到岔路口分别,陈年挥手跟他们说再见。

正要转身离开时,陈延白突然插兜向前走,喊她,“等等。”

陈年脚步一顿,目光不由自主的朝他看去。

“我跟你一起走。”

陈年眼里充满疑惑。

直到他的声音再次传来,“过去买点东西。”

四个人就这样两两分别。

陈年和陈延白并肩走在胡同巷子里,过年期间,家家户户的门口都贴满了对联,一片喜气洋洋,门檐处高悬挂的红灯笼被风吹得飘起来,黄色的穗随风摇摆。

陈年将手揣进兜里,脖子往衣领里缩了缩。

“冷吗?”

她身旁传来陈延白的声音,陈年扭头看了看,摇头,从嘴里吐出来的气息变成白雾,散于空气里,“还好。”

用石板铺成的路面有些湿滑,陈年害怕自己摔倒,就放慢了脚步。身旁的人也附和她,两个人走得很慢,不算太长的巷子,却此行慢慢。

“你来这边要买什么东西?”陈年一时找不到好的话题,随便扯了一个。

“吃的。”陈延白也乱扯,“家里没零食了。”

“哦。”

一时间,又无话。

陈年垂着眼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石板与石板相连处生了些缝隙,她特意避过,踩在石板中间,每一块儿都不放过。

她一脚一脚的走得正欢。

身边的人又突然出声:“那个……”

说话只说半截。

陈年抬起视线来,看他,“嗯?”

陈延白抬手抵在唇边咳了咳,装作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就像是随口问一样,“刚在寺庙里的时候,我无意间看见了你和许嘉述,你们俩说了什么?”

陈年心跳莫名抖了一拍,被陈延白追问这件事,她竟莫名有些心虚和紧张,视线晃了晃,“没说什么啊,就聊聊天而已。”

“是吗?”陈延白颇有疑虑的看向她,那目光过于敏锐,陈年感觉自己快要招架不住。

但她仍稳住最后一丝心神,点头,“嗯嗯。”

恰好这时也到了小商店门口,陈年目光一瞥,赶紧将话题拉开,“到商店了。”

陈延白视线看过去,话题止于此。

他不得不跟陈年告别。

临走前,他突然又叫住她。

视线落在她身上,淡泊明亮,“明天有空吗?”

“有空。”

“怎么了?”

“跟我去个地方。”

陈年答应了他,第二天两个人在老地方碰头。

因为有了昨天的前车之鉴,陈年今天穿得很厚,又是围巾又是毛绒小帽,宽大的羊绒棉袄裹在她身上,格外保暖。

到碰头的地方时,陈年只见到了陈延白一个人。

她心跳的很快,问他,“他们人呢?”

陈年指的是许嘉述和宋林菲。

陈延白却对她说:“没有他们,就我们俩。”

陈年目光停在他的脸上,微微怔忪。

陈延白带她来了上次他没去成的游乐园。

游乐园是春节期间最热闹的地方之一,门口有很多人进进出出,但大多都是小孩子,像他们这种大孩子的,倒没看见多少。

人来人往,音乐声和欢笑声交错在一起,热闹非凡。

“这是……”陈年并没想到他会带她来这儿,她看着眼前的游乐园大门,稍稍有些惊讶。

她扭头看他,眼里藏着一丝喜悦的光。

陈延白双手插进了裤兜里,上前一步离她近了点。少年突然的靠近,使她周围的空气都安静了几分,清冽气息迎着她飘来,弥漫在她鼻尖上。陈年有些慌,隐在发间的耳朵尖染了绯红。

“上次放了你鸽子,很不好意思,之前听宋林菲说那天你很难过。”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但陈延白就是想补起来。

“你还记得啊。”

都已经过了这么久了,陈延白能记得这个,挺让陈年意外。

但他就是记得。

“嗯。”

“记得。”目光无比清澈。

陈年暗喜,她抬眼朝那边看去,突然萌生起一股奇思妙想的想法。

回头对陈延白笑了笑,“说实话,我还没在冬天来过游乐园呢。”

“那今天刚好凑巧。”陈延白对她笑了笑,稍弯的眉眼里夹着温和。他朝售票处抬了抬下巴,说去买票,叫陈年站在原地等。

陈年欣喜答应,视线一直放在陈延白的背影上。他今天还是穿的那件黑色长棉袄,帽檐的绒毛随风飘着。即使棉袄宽大厚重,穿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的累赘。陈年深深的弯了弯唇,在她看不见那道影子时,才收回目光。

她突然就开始想。

也许只有在他看不见自己的时候,她才能大着胆子肆无忌惮的看着他吧。

陈延白没去太久,买好票后,就和陈年进了游乐园里。这次的票样没有优惠,也没有任何免费玩耍的项目,两个人先是四处逛了逛。

周围的小孩儿很多,个个都欢声笑语。陈年弯了弯眼睛,笑容藏进了围巾里。

就这样一直闲逛也挺没意思,陈延白突然跟她找话题,“你们上次来这里玩儿,都玩儿了些什么?”

陈年闻声扭头看他,眼睛扑亮。她想了想,老实回答道:“好像也没玩儿些什么,都过了这么久了,我好像有些不记得。”

陈延白明白似的点了点头。

他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眼睫垂着,敛眉认真。

“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陈延白边回答,视线抬起来,落到远处的某个游乐项目上,他脚步一停,跟陈年说:“要去玩儿吗?”

“嗯?”

\"那个。\"陈延白朝远处指了指。陈年顺着他的手看过去,对面的某个游乐设施正欢快的进行着,游客坐在长长的秋千上,被高高的甩至空中。

陈年收回目光,看他,“你要玩儿那个啊?”

“嗯,怎么了?”察觉出陈年稍稍的犹豫,陈延白看她认真了几分,自顾自猜测,“你怕高?”

“没有。”陈年赶紧摇头,打消他的顾虑,“我不怕高。”

“那走啊。”

少年率先抬步朝那边去,陈年想出声阻止可又来不及,只好作罢。

快走几步追了上去。

陈延白在运行游乐设施的老板那里买了两张票,两人成功的坐了上去。

这个设施的名字叫空中秋千,顾名思义,将人带到空中,利用旋转的力量,使人能感受到这是在**秋千。

陈年就坐在陈延白旁边的那个秋千上,工作人员给他们绑好了系带,又测试了松紧,没问题后就离开了。

耳边是吵闹的声音,陈年看着走过来走过去的工作人员,双手拽住秋千的长绳。她抬眼,用手摇了摇。秋千的长绳很松,在她手的晃动下也跟着晃。

看着好像不是很安全。

“你好像很怕这个?”

耳边传来陈延白的声音。

陈年一愣,手上一松,扭过头去看他。

少年坐在她身旁的那个秋千上,挡了些光线,眉眼黝深,脸部轮廓被光线勾勒,利落干净的短发遮住额头,眼里有些浅浅笑意。

陈年下意识将手缩进袖口里,反驳道:“才没有。”

“我不信。”

“……”

就像是认定了她会怕这个一样,陈年抿了抿唇,想为自己找找借口。但她还是慢了一步,陈延白比他先开口,语气漫不经心,还带着分分调笑。

他手交叉着环在胸前,看着她,“你承认一下,我们就下去。”

陈年当然不会承认,扭头固执的不看他,“都说了我不怕,而且,我也挺想玩这个的。”

“是么?”陈延白挑了挑眉。话中有其意,“那咱俩还真心有灵犀呢。”

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工作人员喊着要开始的声音,陈年心一紧,双手赶紧抓住了两边的秋千绳。陈延白倒是悠闲自在,他没有一丝紧张的情绪,两只眼睛直直的看着陈年表露出来的那些偷偷紧张。

他勾了勾唇,跟她说:“放轻松,这个真没什么吓人的。”

空中秋千进行时间在五到六分钟之间,这期间,陈年一直闭着眼睛。虽然嘴上没承认自己真的很怕,但她还是心有余悸。

一直到结束后站在地面上,陈年就感觉自己脚底都是软的。

她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等去买水的陈延白,双脚发麻,连眼里的光都在晃,模模糊糊的。

陈延白去小商店里给陈年买了杯热牛奶,暖暖的牛奶划过喉管,稍稍为她减轻了些紧绷,像是整个身体都有暖流淌过。

她跟陈延白说了声谢谢。

陈延白自己买了瓶矿泉水,他拧开瓶盖仰头喝一口,坐到陈年身旁,问她,“刚刚吓坏了?”

这件事提的,陈年有些不好意思,“还好。”

她依旧嘴硬,“其实也没多可怕。”

这姑娘的固执,他也不是第一次见识。她不服软的性格,都被他看在眼里,这会儿也只是附和着她笑了笑。

低浅的气息音扰动着陈年的耳膜,她目光清亮,看着不远处一个卖热气球的小商贩开心的为一个小男孩儿取下一个奥特曼气球。

小男孩儿将气球拿到手里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天真无邪。

让她也跟着笑了笑。

陈延白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也看见了那个开心的小男孩儿。

之后又回过头来看她。

陈年嘴角的笑容,似乎在绽放。

在心里理清楚了前因后果,他突然起身。

陈年收回目光看他,“怎么了?”

“在这儿等我,我去买个东西。”陈延白身长玉立的站在她的侧边,脸弧轮廓被浅浅的光勾勒得很深,眉骨硬朗,“刚刚忘买了。”

陈年点头,看着他离开了。

他回来时,已经是五分钟后。

兜头泼下来的阴影叫陈年抬起脑袋,视线停留在他的脸上,又缓缓划至他伸过来的手。

细碎的光线切碎了泼在他身上。

“喏。”陈延白手里牵了一只热气球,是她刚刚一眼相中的那只海绵宝宝。

金黄色的海绵,一双大大的眼睛,还有灿烂笑容的一张嘴。

陈年眨了眨眼,抬手接过他手里的那根细线,声音木讷,“这是……”

“送给你的。”陈延白气定神闲的看着她,嘴角浮起淡淡的笑,“别再羡慕其他小朋友。”

陈年眼里淌过一丝诧异,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手指捏住细线蜷了蜷,心里淌着暖,跟陈延白说了声谢谢。

时间渐渐的也不早了,两个人商量着往回走。

刚走出游乐园大门,陈延白接到了一通电话,只是没几句,人就变了脸色。

后来他说急着要离开,是有急事。

他整个人透露着焦急不安,眉宇深深皱着,看着是真急。

陈年没多问什么,点头让他离开。

那之后,陈年一个寒假都不见陈延白的踪影,他企鹅也下线了,像是突然间的所有,全都凭空消失不见。

直到高二下期开学,陈年才刚到教室没多一秒,就听见了教室里的女同学在八卦:

“我听我读文科的朋友说,易瑶这学期休学了诶。”

“她家里好像出事了。”

“还是那种见不得人的事。”

他们偷偷讨论的话语传进了陈年的耳朵里,她蓦地一顿,心脏像是往下沉了沉,心思在若有所思的游离。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拍。

陈年被吓了一跳,哆嗦着回头,看见了宋林菲。

她反应大,就连宋林菲也被吓了一跳。她拍着自己的胸脯,为自己顺气,“你在想什么呢,怎么反应这么大?”

“没事。”陈年淡淡的敷衍过去。

看见只有她一个人,提嘴问了一句:“陈延白和许嘉述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许嘉述去超市了。”

“陈延白好像去隔壁省参加竞赛了。”

陈年的关注点只在陈延白的事情上,“竞赛?”

“怎么都没听他提起过?”

“这个寒假我们联系也挺少的,他都下线了,这个消息,我还是从我家里人听来的。”

宋林菲一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放下包,一边跟陈年说。

“是吗?”陈年装作什么都不知,用汗津津的手挠了挠脑袋,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满不在意的回复又像是另有所图,“都下线了啊。”

“嗯嗯。”宋林菲向后扭头看她,一边拉书包拉链,一边跟她讲:“我听家里人说,这个寒假他一直在准备竞赛,听起来这个好像对他来说挺重要的。”

因为这个,她还被莫名其妙数落了一顿,说要向陈延白多学习学习。

宋林菲记忆犹新。

“哦哦。”

这样啊。

她刚刚竟然还以为是别的。

在宋林菲看不见的地方,陈年偷偷的翘了翘唇角,之后又不动声色的保持平静,就跟听到很平常的事情一样。

但宋林菲话还没说完,收拾好书包后,她干脆整个身子都转了过来,面对着陈年,打趣她,“陈延白比赛完要下周才回来,这下好了,你可以一个人用两个人的座位,空间瞬间就宽敞了起来。”

陈年笑了笑,也反逗她,“其实你也可以用两个人的座位啊,只要偷偷把许嘉述挤掉。”

一周后。

他们三个人约着去隔壁绍临市接刚竞赛完的陈延白。

大巴车一共坐了三个小时,陈年脑仁犯晕,还好临走时带了两颗薄荷糖,撕开放嘴里乱嚼一通,薄荷味道强劲,刺激着她的大脑。

倒也不至于晕的那么狠。

大巴车到了终点站,陈年从车上下来,脚步虚浮,晃晃悠悠的。许嘉述落在她身后,见人软绵绵的,没忍住抬手扶了扶她的肩膀。

陈年扭头看来,目光里的人影像是被切碎一样的朦胧。她颤了颤眼睫,抬手将他的手拂去。许嘉述有一瞬间的怔愣,意识到是自己太越界,手往身后缩了缩,“你没事吧?”

“没事。”

走在他们前面的宋林菲突然转过身来看,见他们两个人都停在原地,忍不住朝他们走去,跟他们说:“你俩站在说啥呢,还不快点,没多久陈延白比赛就结束了。”

“噢。”

“来了。”

陈年转身抬手顺了顺耳边的发,掩饰自己刚刚的不自在,朝宋林菲那边走。她走到她身边,宋林菲拉过她的手,认真看了看她的脸色,眉心揪着:“年年,你晕车好严重啊,整个人都跟脱了水一样,肯定很难受吧。”

她抬手揉了揉陈年有些发白的脸蛋儿,疼惜的说:“心疼死我了宝贝儿。”

“还好,这会儿不晕了。”陈年抬手将她的手抓住,再挪开。

“可我还是好心疼呜呜呜……”

陈延白竞赛的地方在绍临市中心的数字大厦里,高楼鳞次栉比耸入云端,玻璃外壁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金光,川流不息的车流一辆接着一辆,这里快节奏的生活似乎都为人们按下了加速键。

这是陈年第一次来这边。

她被宋林菲和许嘉述带到了数字大厦门口,门口拉了一个横幅,上面写着“全国青少年数字与信息高智技术大赛”。

两旁有工作人员在守,用红布条拉起来的区域守卫森严。

陈年看着那条横幅,忍不住问宋林菲,“这是什么类型的比赛啊?”

她连名字都没听说过。

“我也不是很清楚这个比赛,总而言之就是很厉害的一个比赛,之前听陈延白说,要是拿了名次之后就能参加国赛,国赛要是能得奖,上京北大学就能免考。”

“他想考京北大学?”宋林菲说了一大通,陈年只注意到了这个。

“昂——”宋林菲慢半拍的点了点头,“之前好像是这么说的。”

“这样啊……”

“不过也不确定啦。”宋林菲摆了摆手,“因为陈延白的爸爸妈妈好像希望他能出国去留学,但这个也说不准。”

像是听见了什么惊讶的事情,陈年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道:“出国吗?”

“嗯。”宋林菲在脑海里回忆,“反正之前伯父伯母这样提过。”

陈年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思却又忍不住飞到很远的地方去。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溜走,在他们谈话之间,陈延白已经结束了竞赛。两旁穿保安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将红布条取下。

一些学生陆陆续续的从里面出来。

陈年和宋林菲也停止了聊天,三个人到旁边站成一排等陈延白出来。

路过他们的考生正在叽叽喳喳的讨论刚刚自己碰到的问题,尽管这场竞赛已经结束,但还是聊得热火朝天。

他们是和陈延白同类的人。

优秀又有才华。

但在陈年心上,陈延白是最优秀和最有才华的。

好像任何人,都要比他次一点点。

她也相信,这个竞赛,他一定会拿到最好的成绩。

正这样想时,陈延白就从里面走了出来。隆冬过去的早春季节,少年脱掉了厚重的棉袄,只一身黑夹克,褪去冬季的沉厚。这是寒假过去后,陈年见他的第一面,竟觉得他哪哪儿都变了。

头发变短了,人看着更精神了,甚至是她日思夜想的脸庞,她也觉得,好像出落的更加俊秀成熟了。他肩膀上还是一如既往的斜挎着背包,迈腿朝她的方向走来时,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都与他合着拍。

指尖躲在衣袖口里悄悄的蜷了蜷。

“你们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接你的啊。”许嘉述走上前一把揽住他的肩膀拍了拍,笑道:“怎么样,题难吗?”

“还行吧。”陈延白将他搭在肩膀上的手拿开,语调平静,“不算太难。”

“嘿,你这小子。”许嘉述被陈延白嫌弃了,脸上表情难以言喻。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朝空气里甩了甩,最后收回插进兜里。

陈延白笑了笑,外面薄薄的阳光照着他的脸庞,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

回他一句:“热。”

视线从他的身上收回,余光瞥见一旁的陈年,他挪眼看去,女孩儿亮晶晶的两只眼睛里似乎藏了欣喜。

薄薄的微光也拢了她一身,纤细身形被勾勒成薄瘦的影,斜斜的落在地面上。

“你怎么也来了?”他倒是很惊讶能在这里看见陈年。

被他这么一问,陈年就懵了。

眼眸里的笑意逐渐褪去,她抬手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不能来吗?”

“那倒没有。”

“就是,很意外。”

之后四个人去附近的小餐馆吃了午饭,下午两三点的样子准备乘车回去。赶车的中途,许嘉述和宋林菲因为某一件小事情又争论不休,两个人叽叽喳喳的在陈延白和陈年的耳朵旁吵闹不停。

有些聒噪。

两个人吵了一路。

一直到坐上回程的大巴后,两个人的战况也不分上下。

陈年本来想着回去也和宋林菲坐一起,至少来说这样能避免让陈延白看见晕车狼狈的自己,可她的好朋友宋林菲同学,这会儿完全没有要为她考虑的心思,甚至还跟她讲,“年年,你去跟陈延白坐,我今天一定要好好治治这个小B崽子!”

她就被宋林菲这样推着坐到了陈延白的身边。

车还未启动,大巴车上很安静。陈年坐在陈延白的身边,靠近过道的那个座椅上。她小心翼翼的扭头转了角度用余光去看他。

少年卸下了书包放在怀里,手掌交叉着放在上面。他整个人松散着靠在椅子上,双腿大剌剌的敞着,头上也戴了个不知从哪儿来的帽子,帽檐压的有些低,陈年看不清他的脸。

大概是累了吧。

陈年悄悄的收回越过去的那一点点视线,没打扰他。

大巴车在二十分钟后启动。

沉闷的发车轰鸣声突兀的响起,汽车晃了晃。

陈年抬眼看向身旁的陈延白,他像是睡得不太舒服,脑袋晃了晃,帽子掉下来落至角落。他那整张脸也随之暴露在空气里,额发稍短,露出了些眉角,眼皮阖着,纤细的睫毛因惊动而一颤一颤的,欲遮那眼下的乌青。

陈年看的认真,几乎每个地方都没放过。他的脸颊一侧被阳光的明块儿照着,一半隐在阴影里,看起来睡得不踏实。

阳光有些刺眼。

陈年想抬手去拉窗帘,可奈何自己手不够长,她又害怕惊扰到陈延白。

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能往后看,对坐在窗边的宋林菲说:“能帮我拉拉窗帘吗?”

这阳光正好,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宋林菲说:“拉窗帘干什么?”

陈年急中生智:“我有点困了,想睡觉。”

宋林菲没多想,站起身拉窗帘,帘布遮住外面的太阳,阴暗的空间更能让人好好休息。陈年笑了笑,跟宋林菲道谢。

那一觉,陈延白睡得舒畅,他醒来的时候还没到。

抬手揉了揉眼,整个人都变精神了几分。

视线里稍暗,陈延白看见自己旁边的窗帘被拉上,他撩开一个角向外看,窗外是连绵起伏的绿山,葱茏荫郁的绿色,使人的精神都好了几分。

忽然,他注意到玻璃窗户上映着的身影,放下帘布扭头向旁边看。

陈年脸色苍白的靠在座椅上,额头冒着虚汗。

“陈年?”陈延白一只手握住她纤薄的手臂摇了摇。

陈年皱着眉堪堪睁眼,露开了一条缝。

见是他,抿了抿苍白的唇,艰难开口,“你醒了啊。”

她脸色看起来极差,陈延白有些担心,“你怎么了?晕车了?”

“嗯。”陈年没力气的点了点头,声音虚浮,“你不用管我,我缓缓就好了。”

她胃里有些泛酸,肚皮也胀痛起来。她实在是没精神。

想阖眼睡一觉。

却又被陈延白拍了拍脸颊。

她睁眼,看见陈延白手里拿着一颗明蓝色的糖果,糖衣已经被他剥去。

下一秒,她听见他温润淡和的声音传来,滋润她泛酸的心田,“吃颗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