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的夏天, 似乎特别的漫长。
陈年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待在书吧里,日复一日的刷着习题。做题累了,她就会抬起眼看向窗外, 阳光正好, 风过树梢,吹来的滚烫疾风落进窗棂扑在她的脸上。
叫她瞬间又想起, 茫茫烈阳下,少年运着篮球在球场里肆意奔跑。风刮着他的衣摆,勾勒他经瘦腰线, 眉与眼都被汗液洇湿。
穹顶广阔, 进球后的他高高举起右手,嘴角勾着胜利者的笑。人群一片热闹的欢呼声, 都在为他喝彩。
荣耀与光环都加冕在他身上。
肆意又高飏。
高三的时间像是进入了急速模式, 黑板上方的倒计时数字一天一天在减少。所有人都保持在一种高度紧张的状态下,急速前进。
陈年没时间多想其他的事情,一颗心全扑在学习里。
她要考的是京北大学,全国最高顶尖院校, 世界各地英才汇聚地。以她目前的分数,只能堪堪过京北大学的录取线。
所以她没放过任何一个学习的机会。
高三最后一次模拟考, 陈年突出重围, 成功位列高三组年级第二, 与第一名陈延白的总分数仅相差2分。
她一下子抓住了所有人的眼球。
就连陈延白, 也比平时多看她两眼。
所有人都在关注她。
甚至在班会课上,王国胜也拿她和陈延白开玩笑。
“你俩这两年, 配合的不错啊, 一个聪明一个好学, ”王国胜脸上全是满意的笑, 他点着头,看着陈延白和陈年坐在一起时,满意得不得了,“厉害。”
他鼓掌佩服。
之后全班又一起鼓掌。
陈年和陈延白都只是笑笑,然后转头看向彼此。
柔波翻涌的眸子里,他们只在对方的眼睛里,看见自己。
距离高考只剩下一周的时间,夏天的气息来得猛烈,灼阳曝晒着世间万物,风卷树梢。陈年站在走廊尽头的小窗口前看远处操场上奔跑的少年。
她忽然就想到了去年的那个夏天。
她与陈延白站于此处,少年用指尖戳了戳她的脸,让她笑一下。那也是夏天最好的模样,有灼阳有啾鸣。
还有她狂跳不止的心跳声。
高中生涯接近尾声,还能待在一起的最后那天里,教室里的氛围异常伤感,就连平时带头起哄的那些同学也都乖巧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他们看每一个任课老师走进教室里跟他们畅谈心扉,有祝福有伤感有期待,情绪高涨之余,陈年甚至看见了班里的几位女同学红了眼眶,也更是有人哇哇大哭起来。
太过煽情的场面,惹得陈年顿时也红了眼。
高考三天,全国各地都在为考生学子做出让步,噪音没有了,汽笛声也消失了,志愿者保安警察各司其职,护送一批又一批的高考生进入相应考点。
陈年和江吟的僵硬关系也因高考而瞬间瓦解,那三天里,江吟起早为她做早餐护送她进考场,虽然她嘴硬着什么都没表示,但陈年知道,她已经做出了让步。
考场门口人很多,来来往往都是护送学生进考场的家长,江吟和陈年下了车,两个人并肩往门口走。走到考生入口通道,江吟才停下脚步,将肩膀上的小背包递给陈年。
她抬手摸了摸陈年的脑袋,淡淡的露出笑容,眼角压出细纹,嘱咐她,“好好考。”
“妈妈就在外面等你。”
陈年蓦地红了眼眶,她接过小背包背在背上,嘴角抿出笑意点头。
江吟揉了揉她的脸,拍拍她的肩,轻声跟她说:“去吧。”
最后一科考试结束的铃声敲响,意味着高中生涯正式结束,陈年以完美的答卷为它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所有人都在那一刻欢呼着,寒窗苦读的日子今后不会再有,大家也都准备好迎接未来各奔东西。
陈年跟江吟回了家,在放下背包躺在**的那一刻,她才真正的感受到了高考结束后的轻松。午间倦意深,她就只躺了一小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她睡得很沉,也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她梦见了陈延白,宋林菲,许嘉述,青春岁月里的所有痕迹,都亲身重新体验了个遍。
醒来已经是下午三点。
宋林菲给她打了两个未接电话。
陈年给她拨过去,很久之后才被接起。
她刚睡醒,嗓音里透着股沙哑的惺忪。陈年抬手揉了揉眼睛,问宋林菲怎么了。
宋林菲这会儿似乎有些忙,电话里头吵吵闹闹的,声音很杂,她长话短说,“晚上记得来学校旁边的小公园参加毕业晚会,别迟到了。”
“好。”
陈年是晚上六点左右到达小公园的,薄暮接近黄昏,天边大片云朵被晚霞染上微醺的色彩,像喝醉了酒。被风一吹,薄红绯色像四周漫开。
她到的时候,已经有很多同学都到了。这个毕业晚会在公园里的露天坝举行,场地宽阔,来的人也很多。周围的矮丛枝桠上挂了很多彩色小圆灯,五彩斑斓,一闪一闪的亮着。陈年看见了自己班的同学,也看见了其他班的,甚至还有以前没分班时的同学。
所有人全都混在一起,倒真像是一个晚会。
大伙儿都玩儿得很高兴,陈年看着他们脸上肆意灿烂的笑容,夜色渐渐弥漫至深处,在她心里爬上几抹淡淡的忧伤。
她突然就有些难过,红了眼睛涩了鼻尖,酸楚全汇聚于此。
宋林菲甚至是哇的一下就哭了出来,她喝了些酒,鼻子眼睛都是红的,一把抱住陈年,难过又不舍,“呜呜呜年年,以后我再也不能跟你当同班同学了,我舍不得你啊呜呜呜……”
陈年也掉了眼泪,她拍了拍宋林菲的背,哽着嗓音安慰她。
好一会儿宋林菲才止住了哭泣,但眼泪还一颗一颗的往下掉,她吸了吸鼻子,拉着陈年的手,感情真挚:“年年,我真后悔没有早一点认识你,你这么好,以后一定不要忘记我,我要跟你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陈年也吸着鼻子点头,用手擦拭她的眼泪,“忘了谁都不会忘记你的。”
两姐妹在一旁煽情。
许嘉述走过来,看不下去宋林菲哭得脏兮兮的样子,抬手提住她的衣领,将她揪到了自己的身边,脸上一副嫌弃的表情,语气里却藏匿隐隐的关心,“宋林菲,你哭得脏死了,别哭了好不好,哭的真难看。”
她本来就很难过,这会儿又被许嘉述一凶,就觉得更委屈了,刚收住的情绪又瞬间涌上来,“许嘉述,你怎么每次都凶我,我都这么难过了,你还凶我呜呜呜……”宋林菲的眼泪跟不值钱似的往下掉,哭得跟小泪人儿似的,肩膀一颤一颤的抽着,她在许嘉述面前抹眼泪。
许嘉述没想过她会这样,皱了皱眉,将人的手从她脸上扒拉下来,视线落在她红红的眼睛上。
一股不知名的烦躁情绪涌上来,直冲他脑门儿。
他用大拇指揩去她的眼泪,语气放轻,“你哭什么啊,毕业而已,又不是天隔一方了。”
宋林菲还在抽泣,声音断断续续的,“你又不懂。”
“好好好,我不懂不懂,那你别哭了成不,祖宗?”他从兜里摸出纸巾,给她擦擦脸,“哭的跟小花猫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你了。”
他身边就站着陈延白,盛夏的晚风燥热,七彩小灯交错闪烁,拢他一身的光影。
见他身的那一刻,周围的声音似乎都自动减小了一半,陈年刚才也有哭过,脸颊上的泪痕被风吹干,皮肤紧皱。她眨了眨眼,后知后觉自己现在这副模样挺狼狈的。
她躲闪过他的视线。
殊不知,陈延白却向她走来。
他在她身旁停下,挡住了些本就不算明亮的灯光,身影自上而下的垂落,将陈年整个人都罩进阴影里。从地面上看,他们俩的影子重合在了一起,分不清谁是谁,在这多情的夜晚里,缠绵几分暧昧。
少年的突然靠近,陈年无法忽视。他似乎有将自己好好清洗过,身上裹挟着好闻的皂角香,干净清冽,被风吹过,直往她鼻尖里钻。
陈年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之后又慌忙挪开。
什么话都没说。
陈延白的眼睛明亮,眸色在黑夜里很深,似漆黑宇宙里看不见尽头的黑暗。他往兜里摸了包纸巾出来,伸手递给陈年,还跟她开玩笑,“眼里有汗,擦擦。”
陈年接过擦了擦眼角,声音里还带着涩,跟他说谢谢。
陈延白笑她自己都委屈得不成样子还跟她说礼貌,下一秒陈年却将所有罪责往宋林菲身上揽,“都怪宋林菲,哭得太丑了。”她说着说着又笑了,眼里漾着泪花,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平复好心情后,陈年恢复了正常。她抬眼看了看身旁的人,光晕在柔波里晃,他依旧少年摸样。陈年弯了弯唇角,柔淡声色里,她下意识喊他,“陈延白。”
一个字一个字都喊得情真意切。
那人视线晃过来,灯光在他脸上流转,“怎么了?”
他神色认真的很,眉眼向下敛,竟溢出些不可多得的温柔。
陈年笑了下,摇摇头,“没什么,就还是想跟你说一声谢谢。”
“还有,”她有些踌躇,话在嘴里转了几个圈,才被她小心翼翼的说出来,“跟你做同桌很开心。”
话毕,面前的人身形顿了下。
随即他抬手,在陈年脑袋顶上揉了揉,嘴唇向上扬,笑意很深,“我也很开心,同桌。”
心跳声震耳欲聋,他们彼此对望,笑意融进眼睛里。
陈延白顺便又问了她考试考得怎么样,陈年说还挺好的。
之后他又说:“那你想好考哪个大学了吗?”
陈年点点头,“想好了。”
陈延白问是哪个大学。
陈年却半遮半掩,“我现在还不敢确定能不能考上,等我考上了再告诉你好不好?”
陈延白没强迫她,笑着说好,神色宠溺。
陈年立马又笑起来,夜色里,她眉眼弯弯,整个人都分外柔软温和。
周围人影朦胧着攒动,光影的穿梭似乎在时间里慢了两拍,燥热的夏夜旖旎,少女的裙摆被风吹起。
人潮汹涌。
她揪着手指,心思想着其他,像是还有话讲。
但她迟迟没有开口。
就在陈延白准备问一番时,身后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女音。
可恰好也是在这个时候,陈年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两道声音重合在一起。
“延白哥哥!”
“我其实……”
陈年的声音完全被盖住,陈延白没听见,侧身扭头看向身后。陈年也一同看去。
一道靓丽的身影自远边暗处走进光亮里,她朝这边挥着手,脸上笑容娇艳明媚。
在看清那人的脸时,陈年蓦地一顿。
“你怎么来这儿都不告诉我一声,”易瑶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他身边,亲昵的挽住他的胳膊,晃了晃,似在罪怪,“要不是我去你家找你,我还不知道你来这儿了呢。”
陈延白不太喜欢别人这么亲昵的挽着自己,被别人看见总觉得怪怪的。十八九岁的少年,总喜欢爱面子。他将易瑶的手拂开,侧了侧身,稍稍将手臂往后掩了掩。
惊讶的问她,“你怎么回来了?”
高二那年的寒假,易瑶在家里看见了母亲从外面带了个男人回来,母亲笑着跟她介绍那个男人,并告诉她之后他们要一起生活。他们手挽着手,脸上笑容甜蜜得像是在热恋,但却晃得扎眼。
那个男人一看就是典型的商业人士,个子不高,却挺着个啤酒肚,脖子上戴着一串金项链,奢华又老气,朝她笑时,总觉得他有些不怀好意。
易瑶不喜欢他。
那天她跟母亲大吵了一架,母亲因为她对那个男人的不礼貌狠狠的扇了她一耳光,而那一刻她才幡然醒悟,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爱情。父亲生前与母亲的恩爱,早就随之时间流逝褪去,他们在感情面前,什么都不是。她突然就觉得,那其实就是个笑话。
母亲对父亲的背叛,瞬间让她恨之入骨。
她疯了,不顾任何人的阻拦跑了出去,却在下一秒,车祸让她跌进了深渊。
看着易瑶鲜血淋漓的被推进ICU里,易瑶母亲悔不当初,抢救差一点没成功,易瑶被母亲送出了国。
出车祸的这件事,几乎谁也不知道。
除了那天,跟陈年在游乐园疯玩儿的陈延白。
易瑶的手落空,她稍稍怔了下,瞬间又恢复成之前的样子,嘴角扯出笑容,“当然是回来找你啊。”
她说得很自然,抬起指尖揪了揪他的衣摆,有些害羞的说:“在国外的这两年,我很想你。”
陈年在他们身边充当局外人,她看着易瑶大大方方的跟陈延白撒娇,心里万般苦涩。
眉眼敛了敛,她悄无声息的从他身边走开。
几乎是一步三回头,陈年看见易瑶脸上甜蜜又害羞的笑容,在心里想象着他们谈论的对话,窒息感涌来,陈年撇开眼,叫自己不要去想。
陈年走后,那个地方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夜色变得很深,真情爱意之类的东西都在此刻扩大,涌上心头,从四肢百骸蔓延。
易瑶指尖用力了几分,陈延白的衣摆被她揪出些褶皱。
刚刚陈年离开后,他就一直扭头看她离开的方向,只不过两个人回望交错,谁也没看见彼此。
所以她好像发现了他的秘密。
手指缓松。
易瑶将他的衣摆放开,后退一步抬头看他。
女孩儿脸庞姣好,皮肤白皙吹弹可破,乌眉黑眼里依旧露着那份盛气凌人的高傲自信,高挺鼻尖樱粉巧唇。
尽管她有多么的自信与高傲,而她此刻,却在陈延白面前露了怯。
挂在树上的小圆灯被风吹得晃了晃,光影也随之晃动。
她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喊了他的名字,“陈延白。”
以往她都是哥哥哥哥的喊,现在从她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陈延白倒是意外了几分。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风刮着树影摇晃,也卷着她披落在肩头的秀发,夏夜里星星在闪烁,她望着面前这个让她从小到大都欣赏爱慕的男生,心脏狂跳。
气息浮动,她盛着她所有的炙热深情,告诉她自己的心意,“我喜欢你。”
想到刚刚陈延白依依不舍看去的目光,她突然就想赌一次。
“你喜不喜欢我?”
陈延白脸上是诧异的表情,他突然笑了笑,双手插着兜,眉眼里懒散疏松,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开玩笑。”易瑶认真的看着他,“我从小就认识你,记事以来,你一直都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对我很好,甚至是上次的车祸,你也照顾了我很久,我是真的喜欢你,不是对哥哥的那种喜欢。”
说完这些,她又重新问了一遍被他忽略掉的问题,“你喜欢我吗?”
陈延白没话讲。
易瑶突然就知道了答案,她眼里有些湿润,在灯光下隐隐泛着光。
她突然笑一声,自嘲般的,带着莫名的讽刺。那种预感太过强烈,一根根针似的往她心里扎。
“你喜欢陈年对不对?”
她的眼眶里蕴满了泪光,楚楚可怜。仿佛下一秒,就要破眶而出。
不回答就等于默认。
可易瑶还是想听见他亲口的答案,于是止不住的追问,“你就是喜欢她对不对?”
“你说话啊!”易瑶眼泪终于夺眶而出,目眦欲裂的盯着他,逼他回答,“你说啊!”
说着说着,她又笑了,抬手擦了擦脸颊的眼泪,声音梗塞,“我真没想到,你居然会喜欢她。”
“为什么啊?”她哭得伤心,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喜欢我,我哪里比她差。”
她越说越激动,伸手去拽陈延白的手,哭腔声音重,“延白哥哥,你别喜欢她好不好,你不能喜欢她的。”
陈延白躲开她,眉宇皱得深,嗓音在此刻格外的沉,像是在告诫,“你太激动了。”
可易瑶没听,摇头晃脑着,自顾自说着话,“明澜一中,我最讨厌的就是她,最不想让你喜欢她……”
“易瑶,你冷静点。”
易瑶流着泪摇头,只是问他,“为什么啊延白哥哥……你不能喜欢她,不能喜欢她的。”
她像一朵零碎的花娇艳欲滴,即使美感破碎,也能瞧出另外一番滋味。
陈延白头疼的揉了揉眼角,他一直把易瑶当做妹妹看待,甚至是比亲妹妹还亲的妹妹。可她这次,明显过分了头。
他脸色冷下来,压着愤懑的前兆,声音也冷,“你过分了。”
只是这四个字,就将易瑶打入了万丈深渊。声音戛然而止,她看着他无声的掉着眼泪。突然发现,面前的这个男孩子,正在一点一点的变得陌生。
她的妈妈背叛了她,辜负了她父亲的爱,和别人成婚即将生子,易瑶觉得没关系,有陈延白在她身边,她觉得什么都没关系。
可现在不一样了。
陈延白也要从她身边离开。
她不要,死都不要。
无论如何,陈延白都一定要在她身边。
于是她擦了擦眼泪,又深深地吸了吸鼻子,重新抬起眼睛看着他。
盈盈闪烁的瞳孔里暗藏一抹狠戾。
“既然这样,那我先告诉你一件事,在你知道后,你再决定要不要喜欢她。”
毕业晚会一直到晚上十点才结束,陈年本想着找陈延白一起结伴回家,可却被宋林菲和许嘉述告知,他已经提前回去了。
那个时候易瑶也不在。
不难想,他应该是和她一起回去了。
心里失落感在层层叠加,她认命的将放得长远的视线收回,最后和许嘉述宋林菲一起回去了。
十一点三十八分,夜空繁星点点闪耀。
观澜国际5栋20号。
陈延白洗完澡靠在**,双臂枕在脑后。半干的湿发搭在额前,周身都一片湿气。
他心不在焉的想着易瑶跟他说的那件事。
脑海里一遍一遍重复着她的话,心绪复杂,一针一针的往他心里扎。
“你应该还不知道吧,我爸爸当年的死,跟她家脱不了干系。”
“你们都只知道我爸爸的工厂起火出了人命,却不知道这场火灾,是谁导致的。要不是陈卫民执意妄为,我爸爸的工厂又怎么会出事,我爸爸又怎么会丧失性命!”
“我家现在,又怎么会走到现在这个局面!”
“陈年的爸爸是杀人凶手,她是杀人凶手的女儿,这样,你还喜欢她吗。”
陈延白心里焦躁,眉宇皱得极深。他屈起膝盖,手掌穿梭至发间,心里五味杂陈。
当年易瑶家的化学工厂起火惹出人命,这件事情他是知晓的。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当年这起事故的核心人物,竟然是陈年的父亲陈卫民。
她是陈卫民的女儿。
尽管他不相信易瑶说的话,可一个一个恰到好处的事实摆在他面前,他不得不相信。
之前他觉得陈年的母亲眼熟,是有原因的。他曾经在易瑶父亲的葬礼上见过她。
可他当时也还是反驳她,“可这跟陈年没关系。”
易瑶觉得可笑,“没关系?你说没关系就没关系?她是杀人凶手的女儿,是她毁了我的家,如果我爸没有死,我妈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我家又怎么会……”
她哭到不能自已。
“我爸爸之前对你多好,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对待,现在你说出这样的话,不觉得很过分吗。”
陈延白脑筋突突的疼,跟捆了紧箍咒似的。他紧闭着双眼仰头,像一只快要溺毙的鱼大口喘气,夜色昏昧里,他的胸膛上下起伏明显。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这之后,该如何面对陈年。
他一晚没睡,就这么一直坐到天亮。
等查成绩的这几天,陈年每天都睡到自然醒,醒了之后就去江吟的饭店里帮忙。
闲适又惬意。
她感觉自己好久都没这么轻松过了。
一直到查成绩当天,她都保持着兴奋高昂的情绪。
登录成绩查询界面,她输入了自己的信息,界面一时没弹出来,手机里的企鹅短信却一条接一条的发来。
大家都在分享自己的考试成绩以及录取院校,有欢喜有悲愁。
陈年这个时候才感觉到有点紧张。
再次输入考试信息时,陈年紧张的吐了吐气,鼠标光标停在提交上,闭眼食指下按。
分数结果界面打开。
陈年看见了自己的各科以及总分数。
她的视线停在总分742上,呼吸一滞。
恰在这时,宋林菲给她打来了电话。陈年刚一接通,就听见宋林菲激动的声音传过来,“啊啊啊啊啊年年,我考上了!!我竟然考上了!”
光听声音都能感知宋林菲的激动,陈年开心的笑了笑,“恭喜你。”
“你怎么样,看见分数了吗?”
“嗯。”陈年越看那个分数越满意,嘴角不受控制的上扬,“742分,上京北大学应该没问题。”
“那也太棒了吧!年年你真棒!”宋林菲比她还开心,“那你现在肯定很开心吧,能跟陈延白上一个大学。”
宋林菲知道她的心思,而且到这步,她也没必要再瞒着她,于是开心的跟她说:“嗯。”
“那你现在怎么打算,是不是该跟他告白啦?”
这个问题问住了陈年,握着手机的指尖缩紧。
但宋林菲的声音接二连三的传来,“我跟你讲啊,你一定要把握这个机会赶紧将自己的心意告诉他,不然上大学后可就难啦,陈延白这么优秀,身边从来都不缺乏追求者,你要是不趁现在把他收进你自己的袋子里,以后就可多人抢了。”
还是真难为宋林菲为她想到了这么多。
仔细想想后也觉得很正确。
陈延白他是天之骄子,被上帝宠爱的天才,有颜值有才华,这样的人,谁不喜欢呢。
谁都会喜欢他的吧。
跟宋林菲挂断电话后,陈年心血**翻开了那个记录她开心与酸楚的日记本,上面的每一笔都是关于他的言语。
浪漫的,琐碎的。
每一笔都留下了他的影。
陈年抬手抚过上面的每一个字迹,嘴唇抿开淌笑。
也就是在这突然之间,陈年突然就没有那么纠结了。她合上日记本,打开手机给陈延白发了一条信息。
[陈年:明天有空吗,我想和你在书吧见面,我有话想跟你说。]
[陈年:可以吗?]
这条信息发过去的时候,陈年整个人都是抖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疯狂,但为了自己,她也想这么疯一次。
五分钟后,她收到陈延白的信息。
只有一个字。
干净如他。
[陈延白:好。]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高中生涯就彻底的结束啦,写到这里会有一点不舍,但是他们总要长大,总要去面对那些未知难题,下章可能会有一点点的虐,但应该也不会好虐,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写出那个感觉来,我尽量把这个点写好一点,希望你们都能get到我的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