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在家煮了点稀饭,又从厢里取出两个馒头和一只林可慧送来的咸鸭蛋,他糊弄饱肚子后泡了杯茶,坐在沙发上静静地想着案子。
老国一直在想着张成教授说出来的关键词——景仰!
凶手究竟是怎样的人,既然景仰受害人,为何又要杀死她?更离奇的是,为何采取非常态的性侵?同性恋、双性恋?显然又不是!报复、污辱?也不是!谁会报复一个自己景仰的人呢?老国想得脑袋发涨,却始终想不到点子上,更无法解释凶手残害孙晨露的动机。
又想了个把小时,烟灰缸里都扔了七八个烟头了,老国还是一点头绪都没有。正当他准备放弃时,他的眼前忽然火花一闪,老国想捕捉到它,然而它又消失了。
老国有点儿失望,他重重在拍了几下脑门,对自己记忆的退化懊恼不已。他坐在客厅沙发上,连着抽了好几支烟,但这样的灵感依然在跟他捉迷藏,呼之欲出,却又不见踪影!
想了老半天依然想不出结果,老国决定去一趟现场,去寻找一下灵感,他是个说干就干的人。他给陆依婷和两名侦察员打去电话,不久后,三人驾着车来到老国家楼下。
老国对陆依婷和两名侦察员说:“走,现在咱们到受害人家里去,我要再好好看看现场,我总觉得一定遗漏了什么!”
虽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但由于前天的大雪还没有完全融化,洁白的积雪将这座城市映得亮如黄昏。老国一行驾着车,很快来到了孙晨露所在的小区,随后他们搭上电梯来到了 10 楼,打开了孙晨露的家门。
室内装修考究,但却阴森骇人,开门的一瞬间,老国忽然看到,孙晨露依然端坐在沙发上,身上的套裙像鲜血中浸染过,红得瘆人,她黑紫色的舌头微微露出唇外,外凸的眼球直视着他。
老国虽然胆大,但还是微微颤了一下。
“妈呀!”一名侦察员下意识地往后靠,不敢跨进门内,陆依婷却一把抓住老国的手,身子靠在他身上,但随即她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急忙放开手,按亮了墙上的开关。
室内一下子亮了起来,老国定睛一看,沙发上空空****。
孙晨露早已被送进了停尸间,怎么可能还坐在这里?!老国意识到,受害人这样的姿态他看过了无数遍,已经深深映在他脑海里,这才出现了幻觉。
老国一行穿上鞋套,戴上手套,在客厅里转了几圈,老国还是无法捕捉到之前出现的那个灵感。他干脆让陆依婷和两名侦察员站到门外,他站在屋里,关了灯关了门,他把自己当成凶手,紧盯着受害人坐过的沙发苦思冥想。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灵感又回到老国的脑海里。
老国很兴奋,他将客厅的灯按亮,又打开门,把外面的三人叫了进来。
老国指着沙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们发现受害人时,她的眼睛是紧盯着入户门方向的,对么?!”
陆依婷肯定地说:“是的,就是看着您现在所在的位置。那天是我出的现场,我记得非常清楚,我进门时,还被受害人诡异的姿态和瘆人的眼神给吓了一跳。”
老国点了点头:“这就对了!”
“对啥了?!”陆依婷和两名侦察员显然不明白。
老国将他们领到沙发处,让三人坐在沙发上,而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在尸体坐过的单人沙发上。他模仿出死者死亡时的姿势,眼睛向入户门处直视着。
陆依婷和两名侦察员头皮发麻,换作他们,这张沙发他们无论如何都不会坐上去。
老国挺着腰板,静静地坐了两三分钟,等几人都记住了他的姿态,这才转过头,向对面的三人说:“咱们现在的位置,是不是和监狱那档节目中的位置一样?我是主持人,你们三人是坐在我对面的少年犯?”
陆依婷等三人回忆了一下节目中的画面后道:“对,当时就是这样的位置,三个少年犯并排坐在三人沙发上,孙晨露坐在单人沙发上,就像您现在这样,腰板挺直,和他们三人对话。”
老国说:“可是受害人坐在这里时,眼睛是直冲着入户门的,而节目中受害人的眼睛始终在看着坐在对面的被采访对象,这个差异说明了什么?”
陆依婷打了个寒颤,他知道老国发现了非常重要的线索,但又不明白这个线索究竟意味着什么。
“国指挥,这能说明什么呢?”一名侦察员问出了同样困扰着陆依婷的问题。
“说明凶手不是坐在沙发上的那三个人。”
“是啊,已经调查过了,那三个不可能有作案时间。”
老国紧盯着对面沙发上的三个人说:“凶手就在受害人凝视的方向。”老国往入户门的方向一指。
陆依婷终于明白过来:“国指挥,您是说凶手虽然不在被访谈的三个人中,但是他当时也在现场,并且站在画面外,也就是受害人右侧、入户门那儿的位置?”
“对,凶手站在画面外!”老国激动得嗓音尖锐起来,“走,立即回去查看录像,看看死者右侧究竟站着谁?”
几人匆匆下了楼,上了警车后又匆匆往分局赶去。快到分局时,老国忽然让侦察员将车停在了路边,他问:“你们谁经常泡吧?”
车内的三人一头雾水,不知老国搭错了哪根神经,忽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见没人回答,老国说:“你们知道哪家酒吧有现场演奏的乐队?五六人的小乐队就行!今天我来请客,请大家一起去听听音乐如何?”
“太好了!”侦察员小毛说。
开车的侦察员指着小毛说:“他经常去,他可是泡吧高手,那里的帅哥没一个不认识他的!”
“说正经的。”陆依婷显然不满他们的打趣,制止了对方。
侦察员小毛说:“其实我也就偶尔去一下,干我们这行的太累,去那里可以好好放松一下神经。不过自从接上了这个大案,我就一直没有去过。”
“哪家有小乐队?”老国不想和他废话。
“大部分都有。国指挥,我这就带您到酒吧街去,那里有好多家酒吧,我们可以一家家看个遍。”侦察员小毛说,他知道老国不可能闲着没事去那地方找乐子。
二十多分钟后,老国一行来到了江滨市最大的酒吧一条街。此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正是酒吧上客的高峰,一对对打扮时尚、发型怪异的男男女女勾肩搭背,涌向这里的十几家酒吧。
小毛领着三人,在一家黑蝴蝶酒吧的角落里坐了下来。老国点了几瓶啤酒和一碟开心果、一桶爆米花后,便坐下来边吃边聊。
陆依婷坐在老国身边,她边吃着爆米花,边看着小舞台上沉思,不一会,一个念头忽然闪进了她的脑海,她似乎已经明白,孙晨露在少管所做的那档节目中,她的右侧好像是一个乐队,最后这个乐队还为一名少年犯伴奏,演唱了迟志强《铁窗泪》系列中的一首歌——《妈妈呀妈妈》。
“难道嫌疑人是乐队中的某个犯人?”陆依婷想,“就算嫌疑人是乐队中的某个人,和这家酒吧又有什么关系呢?”陆依婷性格内向,她不像周薇,一有不清楚的事立即就会喳呼起来,非得问个水落石出,她会先思考,实在得不出答案时才会询问和讨教。
酒吧前方的小舞台上,小乐队还没有开始演奏,两个三流歌手轮番上阵,在卡拉 OK 伴奏下,扯着嗓门唱了四五首暖场歌。随后,一名鸡冠头的主持人用半荤半素的段子调侃一番后,又向在座的客人介绍了一位在本市小有名气的歌手。
此时,三名乐队成员分别走到了电子琴、爵士鼓和电贝司旁。一个二十来岁,涂着口红的男青年穿着银光闪闪的演出服,抱着一把木吉在台上的高脚椅上坐了下来,他不急不缓地将吉他接上音箱,又调了调话筒位置后,终于说:“今天能为大家献歌,我感到十分荣幸,今天我为大家带来的第一首歌是赵雷的《成都》,希望大家能够喜欢!”
台下的几个年轻人大声叫起好来。
银光闪闪的歌手弹起了前奏,台下的人已经跟着唱了起来:……和我在成都的街头走一走,哦哦哦,直到,所有的灯都熄灭了,也不停留……
老国觉得挺好听,他不知道这是最近一段时间非常火的一首歌,更不知道原唱赵雷是谁。
前奏弹完,歌手唱了起来:
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
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
余路还要走多久,你攥着我的手;
让我感到为难的,是挣扎的自由;
……
台下客人的情绪被调动起来,两名侦察员也摇晃着脑袋,跟着节拍一起唱着。他们没有注意到,歌声刚停,老国就已经走上了舞台,他一把抓住歌手的手,黑着脸想把对方的手举到眼前察看。
老国怪异的举动让在场的人都不明就里,歌手十分惊慌,用力把手抽了回去:“这位先生,您这是干嘛啦?”
主持人连忙赶了过来,他调侃道:“这位老板,人家不是做那个的,您找错人了。您要是喜欢帅哥,过会我给您介绍几个!”
台下一阵哄笑,还有人吹起了口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