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中旬的江滨天寒地冻,根据市委部署,公安、质监、食药监、城管等多个部门组成的打奸除恶联合执法行动,在江滨拉开了序幕!

根据宣传部门的要求,江滨的街头四处悬挂着打奸除恶的横幅,新闻媒体全程介入,对群众反映的打架斗殴、短斤少两、坑蒙拐骗等够不上刑事处罚、却让群众严重缺乏安全感、丧失对政府信心的行为进行全方位打击和整治。

吴姗最近忙得不可开交。前几天,她接到老人举报,说一家保健品公司将他们带到外地旅游,结果风景没看着,却被关在一家度假村开了两天会,几十个老人少则买了四五千元所谓包治百病的保健食品,多则买了五六万。吴姗暗访播出后,在老人中引起了巨大震动,要在平时,这样的事没有哪个部门愿意接手,现在却不同,不仅联合执法人员迅速介入,群众也积极参与。

电视台报道后,吴姗又接到数十个被骗老人的电话,执法人员经过调查汇总,发现这家公司的老板通过夸大宣传等行为,骗到了老人上千万养老钱。两天后,公司老板和几名主要骨干被刑拘,群众拍手称快。

几乎一夜之间,曾经四处忽悠老人的保健品公司全部销声匿迹,许多老人的子女还给吴姗送来了锦旗。

与保健品公司的老板不同,更多的是平时短斤少两、以次充好的商贩,情节稍重的,被执法人员吊消了营业执照,情节稍轻的被教育整改,其行为还被纳入征信系统,今后申领营业执照、买房按揭等都将受到严格限制。

出租车司机再不敢绕路,街上碰瓷的老人大多回了家,欺行霸市的地坯流氓老老实实地裹严了纹身,火车站、演唱会门外的黄牛也销声匿迹。

一切都如市委书记郑广同预想的那样,群众的怨声在消失,政府的公信力迅速提升。

不过,人命案该来的还是要来。

凌晨一点多,老国被手机铃声吵醒,他一看,是宁安分局曹勇的电话。老国知道,曹勇这时打来电话,一定有重要的案情要通报。

曹勇在电话中说:“国顾问,一个多小时前,我们刑大接到 110 指挥中心转过来的电话,说我们辖区的新城路上,一个老人脖子卡在人行道和机动车道的分隔护栏里,初步分析为非正常死亡,很可能是起凶杀案。我刚刚到现场进行了初步勘察,老人已经死亡多时。凭感觉,我认为这个老人的死亡很诡异。”

听说可能是起凶杀案,老国一下来了精神。

曹勇说:“国顾问,现在现场还没有撤,您如果想了解一下,我马上就去接您!”

“好,我这就穿衣服下楼。”强烈的责任感和一名警察特有的好奇心驱使着老国,他必须将来龙去脉搞清楚,心里的石头才会落下。

半个小时后,老国坐着曹勇的警车来到了案发的新城路上。远远看去,前方的人行道边停放着两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周围拉起了隔离带,几个警察正在隔离带边维护着现场秩序。隔离带内,两名穿着白大褂的法医蹲在护栏旁忙碌着。

由于已是凌晨两点四十分,路上的行人十分稀少,隔离带边仅有几个下夜班的人远远地围观和议论,有的人看了一会后匆匆离开,又有几个后来者驻足观望。

老国换上鞋套走进隔离带,当他走到两名法医附近时,忽然全身打了个寒颤。

老国看到:一名老人跪倒在隔离栏机动车道一侧,颈部深深卡在隔离栏“U”字形的凹槽内,他左手下垂,右手伸在隔离栏另一侧,显然已经死亡多时。

“国顾问,您来了!”一名法医和老国打招呼。老国仔细一看,是宁安分局的法医小田。

老国指着尸体问:“死亡多久了?”

小田说:“我也是刚来不久,尸温还没有来得及测量,但据我观察,死亡约在三四小时前,他的肩部关节尸僵形成不久,还不是很硬。”

老国从远处跨过隔离栏,来到人行道一侧,他走近死者仔细观察起来。

初看起来,死者年龄约在七十出头,男性,脸色苍白,显然是“U”形凹槽夹住了他颈部两侧的动脉,导致他脑部缺氧死亡。在看过死者的面部特征后,老国忽然意识到,这名死者很面熟,究竟在哪见过,他又无法想起来。

小田看出了老国的疑惑,便说:“我刚才测量了一下,U 形凹槽的间隙是 5.7 公分,而成年男性颈部横径多为 9 至 12 公分之间,死者颈部卡进 U 形槽后,导致左右两侧颈动脉因遭受挤压而完全封闭,血液无法进入大脑,最终导致大脑缺氧。这与自缢的死亡机理相似,都是阻断了颈部的动脉,唯一区别的是,自缢者由于绳套是环状,还会导致自缢者机械性窒息,此处的 U 形槽下面还有很长的一段空间,不会压迫其气管。”

“师傅,您已经到啦!”老国回头看去,周薇在警戒带外叫他。

老国在接到曹勇电话后,随即又通知了周薇,他知道,要想做一名出色的刑警,除了具备极强的好胜心、求知欲和怀疑一切的精神,还必须亲临现场。凶案现场的蛛丝马迹,都是为细心的侦察人员留下的。

老国让周薇穿上鞋套,招招手让她过来。

经过这几个月的历练,周薇胆子比先前大了许多,像这种看起来相对平和的案发现场及尸体,她已经有了免疫力。

周薇蹲在老国身边向尸体的面部看去。只看了一眼,周薇立即叫了起来:“师傅,我认识他。”

老国刚才也觉得死者面熟,听周薇说也认识死者,不禁问:“他是谁?”

“师傅,您忘啦,他就是那个碰瓷的老头,二十多天前,他还碰过我的车,当时向我索要 2000 块钱,我准备给了,您不让我给,最后我们就坐在车里吹暖气,让他躺地上凉快!”

老国仔细一看,不禁大惊。先前他还在观察死者是否属于滑倒而出现的意外死亡,现在他初步判断,死者一定死于仇杀,而杀死他的人,很可能也是被他敲诈过的司机。

老国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向身后看去,隔离带外,六七个人正在打量着中心现场。他们好奇又恐惧,都侧着脸斜着眼看,看得一脸惊骇。

老国悄悄对周薇说:“小周,你正好没有穿警服,你现在回到隔离栏外装扮成看热闹的群众,把手机的录像功能打开,把他们几个悄悄给我拍下来,围观的人是流动的,一会还会有新的人过来看热闹,你一个也不要放过,全都拍下来。”

“师傅,您这是?!”周薇不解。

老国说:“你照着做就是,等忙完了我再向你解释。”

周薇站起身,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蹓跶到围观者身边,随后打开手机,悄悄拍摄起来。

“国顾问,您看,这里还有两百元钱!”小田指着死者前方的地面说。

老国顺着小田的手指方向看去,在隔离栏前方的绿化带旁,有两张百元大钞落在污水里,已经冻在了冰面上,因而没有被风吹走。

死者在隔离栏的机动车道一侧,而两张百元大钞则位于护栏另一侧的非机动车道上。老国仔细打量了这两张钞票,又转过身看了看死者,忽然大惊。

死者伸过了隔离栏的右手,似乎想捡那两张落在污水中的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