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女孩的母亲醒了过来，她一见黑着脸、不怒自威的老国，认定他是公安的领导，便一把抱着老国的腿，哭喊道：“领导，我求求您了，你们快走吧，你们要是不走，他肯定不会放过咱孩子！”

“是啊，你们快走吧，算我们求您了！”两个老人刚刚恢复点元气，又一起给老国跪了下来。

老国连忙弯下腰，想扶起孩子的爷爷奶奶，但两位老人推开了他的胳膊：“领导，你们赶紧走吧，只要他放过咱孩子，你们怎么处理他都和我们无关，算咱们老俩口求您了呀！”

老太太说完，头咚咚地磕在楼顶的隔热板上。

老国急得满头是汗，他知道，就算自己带人下了楼，嫌疑人也不会轻易放下孩子。孩子是他手中唯一的筹码，只要放下孩子，他要么跳楼自杀，要么束手就擒。

老国看着孩子家人乞求的目光，心软了下来，于是对洪鑫来喊道：“好，我这就把人撤走，你赶紧把孩子放了。”

说完，老国示意几名侦察员退到楼道口。

“你们这是忽悠鬼啦，我只要放下孩子，你们还不一枪毙了我！”洪鑫来仍然把女孩紧紧夹在怀里，生怕这根救命稻草顺水漂走了。

“你到底想怎么办？”此时分局长赵海山也赶到了楼上，呼呼地喘着粗气。

“现在你们就调一台直升机过来，再给我一把枪，我好控制驾驶员！”洪鑫来声嘶力竭地叫道，抱着孩子又往楼边挪了一小步。

孩子母亲再次晕厥过去， 抱着老国双腿的手终于松开了，却在老国的裤腿上留下一大片眼泪鼻涕。

赵海山是位老刑侦，现场处置很有经验。他喊道：“好，你现在可以坐下来，别失足摔下去，我现在就调直升机过来，不过时间得一个小时以上。”

老国知道赵海山是缓兵之计，就算能调来直升机，此处楼顶也无法起降。

此时楼下传来消防车的声音，老国知道再过五分钟，楼下的气垫将铺好，届时如果嫌疑人和女孩双双坠楼，活命的机率将大大增加。

又过了几分钟，嫌疑人显然听到了楼下的动静，他回头往下一看，一个趔趔趄差点摔下楼去，楼下再次传来围观者的一阵惊呼，老国似乎听到有个男人的声音在叫喊：“有种你就跳啊，咱们手机的电都快拍没了。”

老国大怒，他以前也出过几次这样的现场，每次总有这样的无耻看客，把轻生者当成自己心里的石头，只有跳下来他才看得过瘾，更想让自己多个谈资笑料。

好在洪鑫来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对面的警察身上，并没有听到楼下看客的喊叫。

洪鑫来大叫道：“你们别枉费心机了，如果不按我说的做，我这就抱着孩子跳下去。”

洪鑫来说完，双手抱着女孩慢慢挪到楼房的另一侧。他知道，这一侧没有气垫，他怀里的筹码才有价值。

此时，一名特警队长匆匆上了楼顶，他走到老国和赵海山身边小声说：“两名狙击手已经到位，现在的位置分别位于嫌疑人身后的楼顶和右侧的楼顶，距离分别为 70 米和 40 米。”

老国知道，在这个距离上，就是一只苍蝇也休想活命。

赵海山看了看抱着女孩的洪鑫来，问特警队长：“有没有办法在击毙嫌疑人的同时，不会导致他抱着女孩坠楼？”

特警队长看了看女孩和洪鑫来，点了点头：“有一个办法可行，就是由他身后的一号狙击手射击其头部，由于人的头骨较硬，子弹从他的后脑射入时，会释放较大的动能，嫌疑人头部会有一个前甩的动作，如果此时他的身体姿势是直立的，头部前甩会让他向前扑倒，就不会抱着孩子倒向后方的楼下了。”

“有把握吗？”赵海山问。

特警队长点了点头，又有点犹豫。他想了想说：“还有一个办法，我可以安排持 CSLR4 狙击枪的队员上，您知道这枪 27 万一支，威力巨大，一枪可以击碎其整个头颅，不仅让其身体前扑，至少还能让其身体向前飞出两米。”

“好，就按你说的做，立即让第三名狙击手就位，听我指令。”

“赵局，这样不妥！”老国黑着脸说。

“为啥？！”赵海山不满道。

老国说：“据我目前掌握的线索，这起所谓的凶杀案应该是场意外，洪鑫来并不是真正想要碰瓷老头的命，他命不该死！”

“可是那小女孩就应该成为他的殉葬品吗？”显然，赵海山对老国的顾忌心存不满，他只想确保人质安全。

老国也黑下脸：“我也不想让女孩沾了一脸脑浆和鲜血，那会让她一辈子活在恐惧和阴影中。”

“你的意思，还有别的选择？！”赵海山问。

“有。”老国的语气很坚定。

“好，如果你有把握，那就试试！”赵海山虽然不满老国刚才的提议，但他还是相信老国会有一举两得的妙计。

“师傅，您不能冒险！”周薇急得嗓音颤抖起来，“您瞧他那样，已经疯了，干脆一枪毙了得了。”

“这不是冒险，这是责任！”

“师傅，您实在想冒险，那就让我去，您上次在机场救了我的命，这次该我上了，我也是警察，这也是我的责任！”周薇急得流下了泪。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周薇绝不是演戏。

“瞎胡闹！把手机给我。”老国命令周薇。

见拗不过师傅，周薇擦了一把满脸的泪水，只得拿出手机。

老国让周薇调出那一段与嫌疑人对话的视频，然后高声向嫌疑人喊道：“洪鑫来，我知道你根本不想杀死那老头，这只是一场意外！”

洪鑫来一怔，但随后又说：“你别忽悠我了，只要我被你们弄了进去，是活是死我自己还能做得了主？！”

“你只是想戏耍他一下，你不想杀他。我有证据，你要看吗？”老国冲洪鑫来扬了扬手里的手机。

“你们有证据？”洪鑫来显然不解。

“你如果想看，我这就过去，不过我到你身边时，你得把孩子放了，我陪着你，你要是还想跳楼我陪你一起跳，我曾是公安部表彰的优秀刑警，我做人质比你身边的小女孩更有用。”

老国手里举着手机，在嫌疑人犹豫之中，缓缓向他走过去。

“别往前走，再走我就跳了！”洪鑫来显然不信，他尖叫道。

老国听出，洪鑫来的底气没有刚才足了。

老国知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求生是所有人的本能。于是老国继续说：“你根本不知道隔离栏能卡死人，对不对？”

洪鑫来脸色一变，没有出声。

老国又说：“你回家后心里很不踏实，所以三个小时后你又返回现场，想看看老头有没有被人扶起来，如果没人扶他，你就会扶，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洪鑫来的脸色由刚刚的愤怒转为疑惑。

“你一直觉得老头肯定不会死，所以你又到马路对面去察看，对不对？”

“你有证据？！”显然，洪鑫来似乎看到了生的希望。

“你把孩子给放了，我这就过去给你看！”

“有了证据，你们是不是不会枪毙我了？”

“当然，你不是故意杀人，这是过失致人死亡罪，按刑法，应该会判七八年左右，如果你表现好，在监狱里呆上五年，你就能出来了。”

“你不会骗我？！”老国越来越近的脚步，让洪鑫来感到生的希望正离他越来越近。

离洪鑫来还有两米左右，老国停下了脚步。他按下了播放键，把手机屏幕对准了洪鑫来。

“卡了一下脖子，怎么能把人给卡死呢？又没有卡到气管，不是能够喘气嘛！”

……

“不是还能喘气嘛，怎么能死？”

……

“我也卡了下脖子，没有任何反应嘛！”

……

见洪鑫来惊讶得张大了嘴，老国又往前走了一步：“这就是你的证据，证明你根本不知道隔离栏能把老头卡死，你要真想杀了老头，你会用刀捅，用石块砸，对不对？”

“是啊，我根本就没有想杀他，而且是别人让我干的，还给了我一万块钱，都怪我贪财！”洪鑫来痛哭起来。

老国一惊：有人借刀杀人？！

但老国没有时间过多思考，他害怕节外生枝，于是说：“现在你该把孩子放掉了吧，不要忘了，你也有个这么大的孩子，你的孩子是你的心头肉，别人家的孩子就该陪你一起死吗？”

“跳啊，快跳啊，怎么不跳啦？”楼下又传来刚才那男人的叫声。

老国气得向身后的周薇叫道：“你下去看一下，把搅事的人先控制了，扰乱社会治安，可以行政拘留 15 日以下。”

周薇得令后带着一名派出所民警匆匆下了楼。

其实洪鑫来不想死，他刚才听到了几声那个男人的叫声，感觉自己被逼上梁山，见老国要替他出气，抵触的情绪又缓解了一些，他没有出声，也没有否定，但却缓缓把怀中的孩子放到了地上。

老国蹲下身子，向满脸是泪，已经瘫软在地的女孩招了招手：“乖宝贝，到爷爷这里来，过会爷爷送你只胖嘟嘟的小花猫好不好！”

老国看到女孩的上衣胸前，印着一只可爱的小猫，知道她爱猫。

女孩胆怯地看着老国，身子慢慢向前挪动，等靠近了一些，老国一把牵住了女孩的手，往怀里一拉，他紧紧地抱了片刻，又指了指孩子的爷爷奶奶，“乖宝贝，刚刚这位叔叔和你开个玩笑，他家也有个漂亮可爱的乖宝宝！”老国一语双关，他声音很大，想要让不远处的洪鑫来也听到。

女孩走出了四五步，被一直跟在老国身后的曹勇抱给了她爷爷。

洪鑫来忽然蹲下身子，抱头痛哭起来。

老国见他依旧没有摆脱险境，于是又上前一步，想把他拉起来，一起走到安全地带，没想到洪鑫来站起身子时，楼下又传来催促他跳楼的叫声，他扭头往楼下看去时，右脚在楼顶的沙子上滑了一下……

“啊——”一声惨叫，出于本能，洪鑫来紧紧抓着老国的手，老国一个前扑，两人一起从楼顶摔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