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发现,鲁前进死亡现场的监控,在一周前被人剪断了,他忽然意识到,这起案子绝不是一起意外事件,而是那个无名老太通过他人之手,一手炮制的的蓄意谋杀。

老国说:“你们注意到没有,到市民广场散步游玩的人,绝大多数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当然,也有个别远道开车过来玩玩的,那附近没地方停车,他们就会就近把车停在那,随后被监控拍下扣分和罚款。”

“我明白了,师傅!”周薇道,“如果我开车到那个小广场,只会偶尔路过时进去转一圈,绝不会是常态,那里又没有别致的风景,天天开车去那干嘛!而那些散步的人,都是附近的居民,他们去小广场,不可能开着车。”

曹勇也明白了:“是啊,被曝光的司机难得第二次去小广场,因此没有必要把电缆剪断,那可是要负刑事责任的!除非那里是个办公场所,必须每天都把车停在那里,在多次被曝光后,才会心生怨恨剪断监控电缆。”

老国说:“以上这两点,我有理由认为,剪断电缆的就是指使洪鑫来杀人的老太。”

“那第三点呢?”曹勇问。

老国说:“这第三点我过会再说!”

“师傅,您的意思是那个老太的目的不是戏耍死者,她是有意让洪鑫来替她杀人?!”

老国点了点头:“据洪鑫来交待,那个老太跟他说了两次,只要他把老头的头按在隔离栏里就行了,他就可以拿到另外的一万块钱。老太还特地交待洪鑫来,一定要把那两张百元纸币扔在受害人的面前,不得捡回去,让受害人的头卡在护栏里够不着钱,只能干瞪眼!”

曹勇挠挠头问:“这能说明老太有意让洪鑫来杀了鲁前进?或许老太自己也不知道、头卡在护栏里不会死人呢?”

“要是你让洪鑫来报复一下受害人,你会给洪鑫来多少钱?”老国问。

曹勇想了想说:“如果实在想报复鲁前进,我觉得给个几百块钱就够了!”

“最多两千,否则我舍不得。”周薇想了想又说,“不过万一老太很有钱呢,她把 10000 当成我们眼里的 100,也不是没有可能呀!”

“有这种可能!老太有钱,不把钱当钱。”老国说,“但你们别忘了,刚才我们分析过,不出意外,电缆也是她剪断的呀!这就奇怪了,为了报复、甚至说是戏弄一下鲁前进,她有必要剪断电缆、再花 15000 块钱吗?”

“师傅,您的意思是?”周薇问。

老国说:“她是想要鲁前进的命。这样一切就能够解释得通了:她和鲁前进之间,并非先前我们认为的那样,只是被碰瓷、被讹诈了几百上千元这么简单,他们之间有深仇大恨,她的目的就是致鲁前进于死地!但她又不能通过普通的办法雇凶杀人,毕竟那是刑事大案,公安会一直盯着,于是她想到了加点技术含量,让警察误以为死者死出意外。这个老太经过仔细观察,发现鲁前进经常出现的碰瓷地点,那里有一截隔离栏是绝好的杀人工具,于是她开始做准备,她先剪断了监控电缆,让那片地方成为监控盲区……”

“那接下来,这个老太就开始寻找替她下手的人了,是不?”周薇问。

“是的。”老国看了看身边的曹勇和周薇,接着说道,“之前老太应该在那家餐馆吃过饭,在剪断电缆、她认为万事俱备之后,她拦下了回家的洪鑫来。老太以举报他为借口,再以给钱为诱饵,打了一巴掌又给了个大甜枣,洪鑫来在威逼利诱之下动了心,决定替老太出口恶气。接下来的过程,洪鑫来已经供认不讳。”

周薇和曹勇频频点头认同。

周薇问:“师傅,您刚才说,老太剪断电缆的第三点依据是什么呢?”

“在洪鑫来的口供中,说他和老太见面的地方在饭店通往他出租屋的一个小路口,我昨天特意到那个地方去看过,希望通过那里的监控找到老太,但在我的意料之中,那个小路口没有监控。”

曹勇说:“我懂了,老太很有反侦察经验,她绝对不允许自己被监控拍下来。”

老国说:“我沿着洪鑫来下班回家的路上走了一趟,发现沿途监控最少有十五个,唯一没有监控的地方就是那里,你们认为,这仅仅是个巧合吗?还有,监控电缆被剪断也是巧合吗?”

“师傅,您是认为,老太为了确保万一,她绝不想让洪鑫来被我们抓到供出她,所以她预先把电缆也剪断了,让自己罩上两层保护网。第一,没有监控,我们抓洪鑫来十分困难;第二,就算我们抓到了洪鑫来,洪鑫来交待后,我们也无法通过监控找到她的踪迹。”

“原来如此!看来,这又是一起高智商的犯罪呀,这下,我们的头又要大了!”曹勇的头上已经见了汗。

“所以我认为,这是一起报复杀人案,而不是因戏耍受害人而导致的意外到致人死亡案!”

晚上刚要下班,一个七十来岁的老太被老国和周薇带到了宁安分局刑警大队。

曹勇一见,立即惊呼道:“就是她!”

模拟画像上的老太,与眼前的老太有八成相似。

曹勇向老国和周薇竖起了大拇指:“国顾问,小周,你们太厉害了,这是怎么把她给找到的?”

周薇得意地说:“请我吃饭,我就告诉你!”

“好呀,我知道有一家土菜馆很正宗,晚上我带你和国顾问去。”曹勇欣然应道。

周薇一皱眉:“我才不去那种地方!”

曹勇嘿嘿笑说:“你要是去大酒店,一碟花生米都要三四十,我可招待不起哦!”

周薇想了想说:“不是大酒店,小饭馆就行,大排档更好,我可以看着厨师做菜!”

曹勇一头雾水!

老国却很清楚,但他不想再听这些与案子无关的话,便指着老太对曹勇说:“说起来很简单,我们就是碰巧了,正好遇到了这老太,就把她带回来了解一下情况!”

“了解情况,她不是嫌疑人?!”

“有嫌疑,但她是凶手的可能性非常小!”老国说。

一个小时前。

老国带着周薇来到了受害人鲁前进居住的小区。他们想调查鲁前进的家人究竟与谁结下了深仇大恨。

周薇打听一名在小区广场上带孙子的胖老太。胖老太看了看周薇和老国:“你们是警察?”

周薇和老国都穿着便衣,周薇颇为好奇,便问:“老人家,您怎么知道?”

老太说:“瞧你们身板挺得笔直,我一看就知道,况且,鲁前进那老家伙刚死,不是警察来找他家里人,还会有谁?!”

老国见带孙子的老太似乎对鲁前进挺熟悉,于是在广场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老国问:“您和鲁前进很熟吗?”

“何止是熟悉,我家就住他家楼上,邻居已经做了十好几年,你说熟悉不?!”

周薇问:“既然您和他家做了十几年邻居,那您说说看,鲁前进的为人怎么样啊?”

老太不屑地说:“这种人啊,早死早好!”

老国忽然感到其中大有文章,便问:“鲁前进得罪过人吗?”

老太愤愤道:“要说得罪人,那可多了去了!”

“老人家,那您能不能具体说说,他都得罪了哪些人,有没有把人家给得罪惨了?”周薇问。

“得罪惨了倒也不至于!”老太想了想说,“现在市里不是在打击小奸小恶嘛,你们看,咱小区里都挂着好几条横幅。鲁前进这种人,就是典型的小奸小恶,碰瓷就不说了,就是买菜,也忘不了讹人家一把。记得上个月他去买大白菜,说人家菜帮子蔫了,就把好端端一棵大白菜剥得只剩下菜心,一棵六七斤的大白菜,最后称了一下才一斤多,这也就罢了,付了几毛钱后,他还要把剥下的一大堆菜帮子带走,人家小贩当然不干了,就说了句:这菜帮子你得留下来,咱得卖给人家喂猪!鲁前进认为小贩骂他是猪,就上前打人家。小贩躲不过,就推了他一下,没想到他往地上一躺,说是心脏病发了。最后菜场的管理人员过来,好劝歹劝,小贩赔了他 200 块钱才罢休!”

“这种人真该死!”周薇忍不住脱口而出。

老国瞪了她一眼。

周薇这才想起,作为一名警察,不能向寻常百姓一样随口乱说。于是问老太:“您说鲁前进家是不是特缺钱?”

“要说缺钱,谁家不缺钱?那些亿万富翁,有哪个回家享享清福了?还不整天累死累活,一心想把楼越盖越大,最后轰的一声,楼塌了。还有那些贪官,弄个几百万就够了呗,可还是没命地搂,搂了一亿想十亿、搂了十亿还想百亿……”

周薇笑了起来:“老人家,您还精通戏曲?”

老太有些得意地说:“精通谈不上,多少了解一些吧!咱好歹也当了 40 来年语文老师,先前在高水矿上子弟中学,后来矿不行了,就托人调到了市里二十二中。”

老国却不明就里:“周薇,你们说啥呢,哪有戏剧又是塌楼的?”

周薇笑道:“老人家刚才说的是《桃花扇》里的一句经典唱词:俺曾见,金陵玉树莺声晓,秦淮水榭花开早,谁知道容易冰消!眼见他起朱楼,眼见他宴宾客,眼见他楼塌了……”

“你是说有些人一夜暴富、春风得意,折腾些日子又栽了跟头,打回了原形了?”老国问。

“师傅就是聪明!”周薇笑道。

胖老太接上话茬道:“这段唱词就是这个意思,有些人不择手段当了大官,有些人不择手段发了大财,于是高朋满座,膨胀的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谁知道这苍蝇老虎一打,立即打回了原形,有的进了监狱,有的抑郁自杀,小三小四鸟兽散,不义之财被没收……这就是楼塌了!”

“贪婪是人性!”老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