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老国及一行勘察人员终于忙完了，此时的赵家坝也苏醒过来。

还没升起的太阳映红了天边层层叠叠的云彩，黑乎乎的小山像一堵高墙，宁静而神秘。一层薄薄的雾霭在宁静的水面上飘散，水库旁的几十株樱桃花、山茶花和风信子已经绽放出鲜艳的花朵，似点点胭脂，点缀在朦胧清冷的晨光中。

早起的各种鸟儿唧唧喳喳地在树丛间鸣叫，它们岂知人间的烦恼。和鸟儿一样早起的十几个村民在发现常军家院外停放着四五辆闪着警灯的警车后，都陆续围了过来，交头接耳议论着。

野竹林旅馆的主楼和厨房都已贴上了封条，院外则围着蓝白相间的隔离带，由几名派出所的民警和保安把守着。

小金和另两名法医将碎尸装进两个白色的尸袋中抬出了常家的院门，引来了村民的一阵惊呼。

“天啦，这常军看起来老实巴交，没想到他竟然杀人……”但随即，他们就被尸袋中散发出来的恶臭熏得赶紧捂起了鼻子。

刘大群向早已赶来的辖区派出所民警和镇村干部交待了一会后，和老国等人一起上了警车。

轰鸣的马达声打破了小村的宁静，四五辆警车浩浩****向江口分局驶去。

从昨天早上起床至今，老国和周薇已经超过 24 小时没有休息，这一天一夜中发生了太多事情，他们始终在紧张和亢奋中度过。

到了分局，老国和周薇吃了内勤买来的早点后，困意袭来。他们靠在会议室的沙发上打起了盹，不一会全都进入了梦乡。

约莫睡了两三个小时，老国忽然一惊，先醒了。他推醒了周薇，带着她匆匆来到了解剖室。

此时的解剖室内，虽然两台排风扇都开到了最大档，但室内依旧臭气熏天。解剖台上，是一具已经拼接成的女性尸体，颈部和大腿根部砍劈过的巨大伤口甚是骇人。

老国和周薇戴着口罩，他们围着尸体看了几分钟后，老国问小金：“死亡原因是什么，你检查出来了吗？”

小金说：“国总指挥，这才两个来小时，我们还没有来得及进行全面检验，通过对尸表的检查，初步分析为失血性休克死亡。”

“致命伤在哪里？”老国低头查看着尸体，继续问。

小金颇有为难地说：“现在还正在检查，因为尸体被斩切成了几大块，颈部、双下肢动脉等都可能造成失血性休克，但哪处才是真正的致命伤，还有待继续检查和判断，甚至要进行理化检验。”

老国点了点头，接着问：“死亡时间是多久？”

小田想了想说：“初步分析，死亡时间在五天左右！”

老国贴近身子，又仔细看了看拼接成的尸体：“死者年龄身高？”

“年龄需要我们对其耻骨联合等尸体上的特征进行全面分析，但初步判断，其年龄约为 30 岁左右，身高为 1.57 至 1.59 米之间。”

老国看了看周薇，又看了看尸体，终于问：“你的身高应该是 1.67 米，是吧？”

“师傅真厉害，我就是 1.67 米。”周薇说。但周薇不知道老国刚才的几个问题究竟有什么用意。

老国忽然指着面前的尸体对小金和周薇说：“她不是 3.3 案受害人何茂林情人的尸体！”

3.3 案是竹林埋尸案的代号。老国的意思很明显，之前他们判断死者何茂林的情人也一同被杀害，并且初步判断尸体就埋在野竹林旅馆。然而老国的一番话，又把之前的结论推翻了。

周薇不解道：“师傅，您说这具女尸不是何茂林的情人？”

老国点了点头：“这是另外的案子。”

“师傅，为啥您一出马，都碰上这类离奇古怪的案子呢？”周薇接着说：“师傅，您凭啥说她不是何茂林的情人呢？”

老国仍然盯着尸体道：“昨天中午我们在红梅餐厅吃饭时，你忘了老板娘曾说过，何茂林的情人穿着貂皮大衣，身高体型和你差不多吗！”

周薇这才恍然大悟。

眼前解剖台上的这具尸体皮下脂肪丰富，腰腹部赘肉很多，外观上属于矮胖的女人，然而胸部却并不发达，与红梅餐厅老板娘口中所言明显不符。

周薇忽然又想到，昨夜师傅在进行血迹还原时说过的话，便问：“师傅，您说这个女人是自杀的？”

老国戴上手套，抓过女尸的左小臂，并示意周薇和小金走到他身边。等周薇皱着眉头盯着死者左小臂后，老国说：“昨夜的想法果然得到了印证，你看，这里的伤口才是她的致命伤。”

周薇和小金都大吃一惊。

周薇仔细观看，死者的左手腕处有一道深约一公分的伤口，皮肉外翻，腕部的韧带和静脉均已经断裂，显然是生前伤。在这道伤口的两侧，还有四道深度较浅、方向平行的细小伤口，深度只有两三毫米，有两道只是划破了表皮。

“总指挥，这是试切创！”小金首先明白过来。

试切伤指的是自杀者在用刀具自杀前，由于犹豫不决，会先在准备好的下刀处试割几次，这些伤痕一般都在致命伤的附近，且用力方向一致、伤口相互平行，但力度较轻，待自杀者终于下定了决心后，才会用力一刀，形成致命伤口。

眼前这名死者左手腕内侧的伤口两侧，各有两条试切伤。

老国、周薇和小金正在分析着死者的死亡原因，解剖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

“总指挥——”满脸兴奋的刘大群一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迎面袭来的一阵恶臭熏得把余话生生吞回了肚里。

“有什么发现？”老国问。

刘大群掩着鼻子道：“总指挥，那小子招了。”

“招了？！”老国紧盯着刘大群，“他承认杀死这名受害人了？”

“嗯！”刘大群忘记了他正被恶臭包围，张开口想回答老国的问题，没想到又被呛了一大口臭气，便捂着嘴干呕起来。

老国刚分析出死者属自杀，没想到分尸的人却主动招了，老国好生奇怪，他和周薇跟着刘大群向审讯室走去。

此时，走廊上忽然传来一阵女人的欢笑声，老国一愣，对刘大群说：“走，我们先去看看那女人！”

刚跨进审讯室，常军妻子的双眼就直勾勾盯着他们，随后又咯咯大笑起来。自个笑了约莫半分钟，她忽然眼睛一瞪，厉声问周薇：“这位姑娘，你知道米的外婆是谁？”

周薇一怔，她有些不敢直视女人那直勾勾的眼神，只好说：“米哪有外婆，如果要有，那就是水稻呗！”

“哈哈——”女人得意地大笑起来，“我就知道你猜不着，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周薇只好说：“那你说说看，米的外婆究竟是谁？”

“妙笔。”女人依旧直勾勾地盯着周薇。

“你胡说什么，莫名其妙！”周薇忽然怀疑这个女人是在装疯。因为刑法规定，患有精神病的人是不需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我先问你，米的妈是不是花？”女人又直勾勾地盯着周薇。

“为什么？”周薇不解。

“花生米呗，你没吃过啊？”

“花生米——”周薇念叨几遍后气乐了。

“花生了米，妙笔又生了花，那么米的外婆不就是妙笔嘛，哈哈——”

周薇这次是真的乐了。她想，难怪艺术家和疯子都差不多，原来人要是疯了，才会产生奇异的联想。她抬眼看着老国：“师傅，您最近一直在学心理学，您说她是装的还是真疯了？”

老国想了一会，对眼前的女人说：“我来考你一个问题，我想看看你能否回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