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决定考一考眼前这个女人。

老国最近学了点心理学,但他毕竟没有亲身实践过,他想了一会,忽然想出不知是从哪看来还是听来的所谓考题。

老国问:“你家浴室里有客人泡了澡,水没有放掉,旁边有一个杯子和一个小盆,你怎么把浴缸里的水放掉?”

“哈哈,这么简单的问题还来考我。”女人歪着头盯着老国的黑脸,还冲老国打了个飞吻,乐得周薇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

“那你回答给我听听。”老国挺认真地说。

“那肯定让你把水喝了呗,你一个人喝不完,那就请他们几位也一起喝,哈哈哈哈……”

“胡说!”老国大喝一声,吓得女人一愣,之后又笑了起来。女人歪着头想了想说,“我明白了,应该用杯子把水舀到盆里,再倒掉。”

“哈哈——”这次是周薇笑了起来,她得意地说,“你不会用盆直接把水舀出来倒掉嘛!”

“你——”老国奇怪地盯着周薇的双眼,“你也半疯了吧?”

“我,难道我说错了?”周薇抓着脑袋,不解地看着老国。

刘大群笑了起来:“你不会把浴缸里的塞子拔掉吗?”

“天啦——”周薇掐了掐自己的腮帮子,“师傅,您这哪里鉴定精神病人的测试题啊?简直就是脑筋急转弯嘛!”

老国没有心思和她讨论这个问题,而是对刘大群说:“装疯卖傻的凶手我见得多了,她应该不是!你赶紧让人把她送精神病医院去,她这是患上了急性应激障碍,这种精神疾病的发病原因多为受到环境和生活事件的强烈刺激,精神不堪重负后,导致其出现意识清晰度下降、定向困难等症状,个别患者还会出现联想过于活跃。如果救治及时的话,恢复健康还是有很大可能的!”老国指了指常军的妻子。

“师傅,您这是帮她呢还是害她?”周薇问。

“此话怎讲?”

“她要是治好了,可就得承担刑事责任了。”周薇看了看在一旁用大拇指挖着鼻孔的女人,总有股冲动要告诉她,让她不要在别人面前挖鼻孔,如果实在想挖,最好换成小指。

“你的意思是她杀人了?”老国黑着脸反问。

“师傅,难道她没有?!”周薇问完,有些心虚!

常军双手被铐在厚实笨重的审讯椅上,双脚戴上了脚镣,他搭拉着脑袋,嘴角的唾液混着血水缓缓地流下来。

老国一见,立即虎起脸,瞪着身边的刘大群说:“你们打他了?”

刘大群尴尬着没有出声,审讯室里的一名预审员站了起来,笑着说:“总指挥,这小子自从进来后,嘴就特别硬,偏说那女人是自杀的,说我们冤枉了他,要不是总指挥您带着弟兄们抓了个现行,就算打死他也不会承认的。”

“你们打他了?!”老国紧盯着这名预审员低吼道。

预审员是个三十来岁的刑警,见老国瞪着他,有点心虚了,便说:“也没拿他怎么的,就是让他老老实实交待问题。是他自己脑袋乱撞,撞破了嘴。”

“瞎胡闹!”老国狠狠一拍桌子,“他都交待什么了?”

“他承认那女人是他杀的,说是看那女人有钱,杀了后就埋在院子的菜田里,昨天上午他见您要翻动菜田上的稻草,下午又来了几个警察到他家问这问那,还盯着那堆稻草看了许久,他心虚了。况且他说这几天他闻到尸体已经变臭了,于是一狠心,昨天晚上和他老婆悄悄把尸体挖出来,由于没法把尸体运出去,就想切碎了分批抛掉。”

“瞎胡闹!”老国走到常军面前,在他肩膀上轻轻拍了下问,“你还认识我吗?”

常军这才缓缓抬起头来,看了看老国后道:“你就是昨天下午想来住店的人?”

“师傅是最优秀的刑警,他从未冤枉过任何人,希望你原原本本把案发经过讲述一遍。”周薇一对漂亮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紧盯着常军。

“我说我是冤枉的,你们信吗?”常军胆怯地看着预审员和刘大群。

“你如果满口谎言,是糊弄不了我的。”老国定定地看着常军,随后拿出一支烟,点着了塞进他的嘴里。

常军颇为感激地看了老国一眼,随即低下目光,将烟狠狠地吸了几口。

见常军的情绪渐渐平静下来,老国将椅子端到他面前,虽然脸依然板着,但眼神中却充满着善意。

常军歪过头,将嘴角的血迹在肩头上蹭净了,终于对老国说:“尸体是我分的,但人不是我杀的。”

“那女人是怎么死的?”老国坐在桌子前,让刚才的那位预审员记录。

“她六天前的下午到我店里住宿,当时就她一个人,我收了房费,将她领进房间后就忙别的事去了。直到第二天中午,我见她一直没有出来,我就让老婆去叫她,我老婆敲了一会门,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我老婆就觉得不对劲,因为一大早我们就在院子里忙活着,根本没有看到她下楼,于是我们夫妻俩一起去敲门,敲了几分钟后还是没有动静,我只好搬来梯子爬到二楼窗口,拉开窗子后往里一看,吓得我差点掉下来摔死……”

“你看到什么了?”老国紧盯着常军问。

“我看到那女人的一条胳膊伸在床边,地上流了一大滩血,她脸色白得像纸,无声无息,肯定死了。”

“那你为什么不报警?”老国拍了一下桌子,把常军吓了一跳。

常军不敢正视老国的双眼,他低着头想了一会终于说:“我本来我想报警的,可我那老婆说一旦报了警,我们家的生意就彻底完了,今后谁还到我家住店?而且这房子里有了冤魂,今后咱家自己不能住了,想卖掉也不会有人买。咱过了二十多年苦日子,这两年终于熬出了头,再也不想回到从前了。我左思右想,觉得她的话有道理,可是我们又不知怎么处理尸体?这时我忽然想到正月十六时,竹林里发现的那具被埋的尸体,我也想把她弄出去埋了,但又不敢,怕有警察在外面蹲守,最后一着急,就把她埋在院子的菜地里。这才过了三四天,臭味就出来了,到了第五天,您就上门了,还要掀开稻草,我一看吓坏了,正不知怎么办的时候,下午又来了几个警察,也盯着那块菜地看。他们走后,我和老婆一商量,决定把她刨出来。可是,如果还把她扔到山上去,肯定被监控拍下来,思来想去,我一狠心,决定把她弄成几大块,装在包内带出村外,找个荒山悄悄埋了……”

“那女人的衣服以及随身携带的物品在哪?”老国板着脸,继续问。

“衣服被我悄悄烧了,她身上还有 1200 块现金,我觉得扔了可惜,就留下了,她的身份证和银行卡我都收在家里,怕万一公安将来找到了我,我多少还能提供些证据!还有,她自杀的那把裁纸刀,我也收在家里,我当时是戴着手套捡起那把刀的,我怕上面留下我的指纹。”常军说完,怯怯地看了看老国道,“警官,您相信我的话吗?”

“但愿你不会让我失望。”老国又点了支烟,让周薇塞到常军嘴里,“你说的每一句话,我们都会找出证据来核实和验证,只要证据链和你说的一样,我们可以排除你的杀人嫌疑,但你污辱尸体的罪名,还是会让你蹲上几年牢。”

“只要你们查出人不是我杀的,就算蹲上十年,我也心甘情愿!”常军终于抬起头来,第一次直视老国的双眼,“领导,我说的句句是实,都怪我当初一念之差没有报警啊——”说完,常军唔唔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