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周薇的介绍后，三个女人又谈到了竹林埋尸案。

林可慧说：“我倒是有个疑问，既然死者何茂林当天带着情人出现在赵家坝，那个女人究竟是谁，你们查到了吗？”

周薇想了想说：“师傅也是刚刚介入这个案子才两三天，许多之前的调查，师傅还没空梳理和展开，据之前刑大的领导介绍，案发后他们围绕何茂林的情人展开过调查，但一直没有查到线索，接下来师傅肯定会把这个线索当作重要的突破口。”

老国和成老先生对饮着，老国喝下了三四两，成老先生喝了二两，都没有喝到位，头脑也都清醒着。

见周薇说到下一步的侦察方向，老国问：“小周，如果是你独立办案，你下一步如何查找何茂林的情人，就是那个穿着貂皮大衣的女人。”

周薇想了想道：“我觉得还是从何茂林的外围关系查起，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他既然有情人，肯定有人知道。其次是调查他的通讯记录，我想，就算他们的关系再地下、再隐秘，也会经常联系，通讯记录中肯定留下了蛛丝马迹。”

“也许他们只是一夜情，或者是从某娱乐场所带出来嫖宿的，不是没有可能哦。”林可慧道。

周薇吃了一惊，她忽然意识到，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调查难度就大了。于是周薇求助地望着老国，希望师傅能做出判断。

老国喝了口酒，仔细想了想后摇了摇头：“我看不会是这种露水关系，他们出现在赵家坝是 2 月 13 号，第二天就是情人节。我之前分析过，对任何地下情人来说，每年的情人节都是他们蠢蠢欲动的日子，但他们又不敢在情人节当天出来约会。今年的情人节比较特殊，是大年二十九，第二天就是大年三十，对一个已婚的男人和女人来说，选择大年三十出来约会很不现实。因此我认为，绝大部分的地下情人都会选择在情人节前出来约会。如果何茂林和这个女人是嫖宿或一夜情关系，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出来寻欢作乐，更不会开着车，大老远地跑到乡村。据餐厅的老板娘说，他们俩在吃饭时眉来眼去，表明他们之间非常熟悉，不会是一夜情或嫖宿关系。”

“我倒是有个想法，你们看是否可行？”林可慧看了看老国和周薇道，“既然是情人，男人被杀了，女人的命也很难保住，你们不妨在失踪人口信息库里找找，看有没有和死者同时失踪的女人，如果年龄身材和你们调查到的信息相吻合，这个失踪者很可能就是那个男人的情人。”

“林姨，您太厉害了！”周薇竖起了大拇指，然而她仔细一想，又觉得似乎有问题，便说，“林姨，您的主意虽好，但似乎不可行。据师傅之前分析，这对情人是在房间内玩一种叫做性窒息的游戏时乐极生悲，导致男子意外死亡。女人怕惹上官司，就买通民宿主人，把尸体运到山上埋了。”

“你是说，那个女人没死，因此不会有人报她失踪？”林可慧颇为遗憾地说。

“是呀，我觉得在人口失踪信息里查不到她。”周薇也不无遗憾。

然而此时老国却一怔，他突然说：“这倒是个不错的办案思路！”他想了想又对周薇说，“从之前的种种迹象分析，女人应该没有死，但却没有任何证据证实她还活着，或许我之前的推理南辕北辙，犯了个大错误。”

老国说完，又拿起手机，给市局技术科的老华打去了电话，请他根据红梅餐厅老板娘的描述，把何茂林的情人肖像画出来。

挂了老华的电话，老国又给刘大群打了个电话，要他明天一早安排人把红梅餐厅的老板娘接到市局，让她配合老华复原何茂林情人的相貌。

打完了两个电话，老国对周薇说：“你明天的任务是在人口信息网上好好查一查，有没有和何茂林同时失踪的女人，年龄在 30 岁左右，胸大、身高 1.65 至 1.69 米，失踪时穿着貂皮大衣。你把可疑的信息整理出来，等老华的肖像画好了，两下进行比对，再让红梅餐厅的老板娘对照片进行辨认。”

“好的，师傅，我懂了，我过会就去分局，把信息查出来。”周薇道。

“你这两天太累了，过会回家好好睡一觉吧！”老国虽然一直关心着周薇这个徒弟，但从嘴上说出来还是第一次。

吃完晚饭，刘大群打来了电话：“总指挥，被肢解的女人身份查出来了，根据常军的交待，我们在他家卫生间的天花板上，找到了那个女人的身份证和银行卡。其身份证上的信息显示，这名女子名叫郁寒梅，今年 32 岁。”

“哦，这么快！”老国对刘大群的工作进展很满意，他问，“这个叫郁寒梅的女人有自杀动机吗？”

刘大群在电话中说：“经过调查，郁寒梅生前系一家银行的柜员，她利用职务之便，偷偷挪用客户的三百多万存款用于炒股，这两年股市一直低迷，因此连同家里的存款都被她赔了个精光，所以她有自杀的动机。目前我们已经提取了其女儿的 DNA 样本，正在市局进行比对，以进一步确定碎尸的身份。”

“好，干的不错！接下来你们要重点调查死者的家人和亲友，看她是否留下遗言或遗书。”

刘大群顿了顿，颇为尴尬地说：“总指挥，您就不用表扬了，我先给您做个检讨，我和预审的同志当时都认为，常军分尸被现场擒获，没想到他拒不承认，我们情急之下给他上了点手段，想尽快把案子拿下。幸亏总指挥明察秋毫，否则很可能导致一起冤案啊！”

“道歉就算了，但你得记住，任何案子都不能先入为主，要让证据说话。”说完老国又交待道，“明天把专案组分出两三个人来，专门负责郁寒梅的死亡案和常军的分尸案，其他人继续调查 3.3 竹林埋尸案，争取尽快拿下。”

待挂了电话，周薇忽然问：“师傅，您老说先入为主，这词的意思我虽理解，但具体到办案上，我却有些理不清。”

老国定定地看着周薇，想了想道：“小周，我们在一起有大半年时间了吧，这半年来我们天天在一起，比我和姗姗在一起的时间都多，人都说，感情是处出来的……”

“嘿嘿，这是当然，您虽然经常教训我，但每教训一次，都让我学到了东西，因此我打心眼里感激您、还很崇拜您！”周薇说。

老国忽然说：“我接到一个陌生的短信，是一个女孩发给我的，说她很爱我，但由于年龄差距太大，因此她没法嫁给我……”

吴姗卟哧笑道：“爸，您对谁都不苟言笑，还有人爱你，还是年轻女孩，恐怕她是受虐狂吧！”

吴姗说完，见父亲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于是和林可慧对视一下后都转过脸，一脸疑惑地看着周薇。

周薇急忙摆手道：“你们看我干嘛！你们怀疑短信是我发的？”

老国把面前的半杯酒倒进了嘴里，板着脸说道：“这就叫先入为主。刚才我先把注意力集中到你身上，然后抛出另一个话题。其实这两个问题毫不相干，但她们俩人已经中招了。这是一个有趣的心理现象，叫做‘沉锚效应’，指的是我们对某人某事做出判断时，容易受到第一印象或第一信息的支配，就像沉入水中的锚一样，把我们的思想牢牢固定在某处。我们看到戴眼镜的，就会认为他比不戴眼镜的人有文化、我们听说某人是老师，认为这个人的品德肯定错不了！其实，老师中违法犯罪的人也不算少。作为一名刑警，我们一定要克服这种先入为主的沉锚效应，否则很容易被它干扰了办案思路、甚至办错案子。”

三个女人这才恍然大悟。

周薇问：“师傅，这个沉猫效应怎么克服呢？”

老国说：“注意细节和分析细节。比如我刚才说有个女孩给我发了信息，但我没说时间节点，是最近还是前些年的事我没有交待；第二，你们忽略了，我说的是‘短信’，而非‘微信’，发手机短信的，表明她只知道我的手机号码，没有和我加上微信，我和小周都用微信和电话联系，怎么会发手机短信，如果细细一分析，这个女孩怎么能是周薇？！”

然而周薇对老国的一套分析没有兴趣，她却好奇地问：“师傅，真有女孩给您发过这个短信吗？”

“爸，她年龄不会比我还小吧？要是比我小，我可是要搅局的！”

“姗姗爸，对婚姻来说，年龄的差异也是沉锚效应，你不能先入为主，认为年龄差异大肯定就不合适！”林可慧说。

老国竟有些尴尬，他道：“你们都胡说些什么，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

“还真有啊？”几个女人相互对视了一会，终于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