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国已经忙了一个上午，听说竹林中又发现了一具尸体，他立即领着刘大群和周薇向发现三号尸体的竹林赶去。

“师傅，您歇会吧，这两天您太累了，我们年轻还好些，您可是咱市局的大熊猫，可得小心身体！”周薇希望师傅留在临时指挥部睡个午觉再去现场。

“作为一名刑侦人员，怎么能留下来听汇报看照片！”老国急匆匆地向山上走着，边回过头教训着徒弟，“给我记住，要想做个好刑警，不论什么情况下，就是天上下刀子，你都得亲自出现场，凶手不是你关在屋里苦思冥想就能抓住的。”

由于之前仅仅是为了寻找马晓可的尸体，老国只带了两名法医和三名痕检员，眼见得人手严重短缺，老国一行只得让保安围好隔离带，在一旁等着两名正在忙碌的法医，在他们初检好刚刚发现的两具尸体后，再带他们到第三处埋尸现场。

“师傅，我真希望刚刚发现的是马晓可的尸体，千万不能再出现无名男尸了……”周薇颤着嗓子说。

“但愿吧！”老国挥了挥手，让训犬员先把警犬牵走。

正说着话，山下一阵骚乱，老国低头望去，两三百号村民如潮水般涌向上山的小路。由于今天准备不足，赶到现场的警力不限，这个埋尸现场只调来了一名派出所民警和两名保安维持秩序。然而他们扯哑了嗓子，村民非但不听劝阻，却越来越多。只到离现场仅有二三十米的地方，浓烈的尸臭味才薰得他们停了下来。

一个戴着老花镜、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头道：“各位警官，我四十多年前就说过，咱这村子风水不好，要大队书记在锅底山下立上一尊石剑，可大队没人相信，还说我搞迷信，整整把我批斗了十八场，跪的我膝盖到现在都疼！”

言语之间，山羊胡老头十分激动，似乎这口气已经憋了四十多年，今天终于验证了他的先见之明。

“大爷，您这是真的迷信！”周薇笑着说，“不是这里风水不好，而是出了一个杀人恶魔。”

“姑娘，你太小，根本不懂。”山羊胡老头抬起颤巍巍的胳膊，指着身后的山包说，“人家都说这山像锅底，其实你们要是仔细看，就会看出门道来。”

“什么门道？”老国问。

“其实它更像一座大坟包！”山羊胡老头流着口水道，“你们再看，山下那个前年刚立起来的牌坊，像不像墓碑？如果我没说错，这山里应该埋着七具尸体。”

“你别蛊惑人心，哪来的七具尸体？”刘大群不满地看着山羊胡老头说。

“老人家，你说说看，为什么会有七具尸体？”老国想知道答案。

“因为那牌坊就是墓碑，上面刻有七个字，分别代表着七个横死之人！”

老国定睛看去，牌坊上写的是：秀丽乡村赵家坝！

“简直是胡说八道。”刘大群只能在心里说，他怕遭到村民围攻。

老国见山羊胡老头的话对破案没有任何价值，便不再追问下去，而是让保安劝说村民尽快离开现场。

“公安同志，你们过会和村长书记说说，让他们尽快在山下立一柄辟邪的石剑，只有这样才能镇得住这山上的邪气啊……”

老国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刚接通，就传来周前急切的声音：“老国，啥情况，怎么会有三具尸体？不对，算上年后发现的那具，已经四具了！”

“周局，我也没搞清，我会尽最大努力调查的。”老国看着眼前的村民，走到一边说。

“我已经抽调法医和技术员前去支援了，这次重担又要落你身上，这是一起惊天的连环大案，希望你尽快拿下来，接下来你要人我给人，要设备我给设备，尽一切努力，迅速把凶手绳之以法，否则在国内、甚至国际上都会带来极其恶劣的影响，我们平安江滨的帽子也就难保了……”周前显然也是十分惊恐，老国能想象到他像头困兽，拿着手机在办公室内快转来转去。

“我看，这山上似乎不止这四具尸体。”老国说。

“啥，你说不止四具？”周前有一些慌乱，他不知道老国是否有依据做出如此判断。

“周局，据我的初步分析，这个村子里隐藏着一个恶魔，在调查第一起案子时，失踪的是一对婚外恋情人。为了找到女性尸体，我们这才动用警犬搜山，现在我们已经证实的，是三具男性尸体和眼下这具还没有起出的尸体。如果如我所料，这个村子里最少还有四具女性尸体，这样算起来，就会有八具，加上前天我们刚刚破获的分尸案中的自杀者郁寒梅，就是九具了，如果运气不好，过会起出的这具尸体仍然是男性，那这个村里究竟会有多少受害人，暂时就不好说了！”

周前没有出声，老国能感受到他在承受着巨大压力，甚至想像他正抽出办公桌上的纸巾在脑门上擦汗。

然而周前毕竟是一把手局长，颇有大将风度，他虽然慌乱，但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他还是迅速镇定下来。

稍顷，周前便做出决定：“我马上通知市局警犬训练中心，把剩余两个中队的 24 只警犬全部调去，你要挑灯夜战连夜搜索，另外我再从附近几个分局抽调一百名警力支援，力求速战速决！”

“周局，我会抓紧一切时间的。”老国想了想又说，“我有一个要求，希望市局和电信部门紧急联系，迅速掐断赵家坝的网络信号，防止别有用心之人拍照后上传至网上造谣生事！”

“好，老国，你现在终于懂得顾全大局了。”周前停了停说，“如果有新情况，立即让人到村外打电话，向我汇报。”

老国点了点头道：“好的，周局，你再让郭支队带上几名刑侦骨干，我要成立新的专案组，动用最精锐的力量，对这起系列埋尸案进行侦察。”

傍晚的赵家坝更加美丽而宁静，由于进村的道路早已管制，除了本村的居民，再也没有外来人员和车辆进入。

由于又调来了数十名警力，在当地派出所民警的劝说下，绝大部分居民都回到了自己家中，平时生意红火的几家农家餐馆倒是很忙碌，他们正准备着一两百名警察和其他工作人员的晚餐，村中的唯一干道上，只有往来穿梭的警察和保安，偶尔有几个牵着警犬的武警匆匆而过。

天光暗下来时，一辆刑事勘察车闪着警灯驶进了赵家坝。

车刚停稳，一名穿着白大褂、身材高挑、四十来岁的女人便匆匆下了车，她是钟楼分局的法医陆依婷。

接到市局的命令后，陆依婷带着助手小黄前来赵家坝勘验一个小时前发现的第三具尸体。

助手小黄从车上拎下勘察箱后，老国和周薇便迎了上来。

自从白承龙系列杀人案告破后，她和老国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面，尽管期间偶尔发几条微信，也都是工作上的事。老国是个木纳的男人，除了干巴巴的一问一答外，再也找不出其他话题来润滑两人的关系。

老国从周薇口中知道陆依婷对自己颇有好感，他对陆依婷也有着不一样的感觉，但他分不出这种感觉究竟是不是爱情，况且他心里一直有着林可慧，但同样，他也分不清自己对林可慧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周薇以为他们见面后，眼神中一定会流露出点特别的东西，便偷偷观察着。然而让周薇失望的是，老国仅是打了声招呼，连手也没握，就领着陆依婷和助手小黄匆匆向山上的三号尸坑走去。

谈到案子，老国的话才多了起来，一路上，他滔滔不绝地向陆依婷介绍之前的何茂林案和今天发现的前两具尸体。

埋着三号尸体的竹林还不到半山腰，仅仅十多分钟，老国带着陆依婷一行就赶到了现场。

拍照取证和固定现场后，陆依婷指挥着助手和痕检员开始清理尸体上的浮土，不一会，尸臭味就在竹林里弥漫开来。陆依婷立即从勘察箱中拿出两只口罩，来到老国和刘大群面前：“总指挥，刘队，尸臭中的氨、硫化氢等气体对人体有害，你们还是戴上吧。”说完伸出手，替老国戴上了口罩，随后把另一只口罩交给了刘大群。

周薇正偷偷观察着陆依婷，陆依婷却转向了她：“小周，口罩只有两只了，你就先站到那边去，不要在这里了。”

然而周薇的余光分明看到，陆依婷的勘察箱中还有没有开封的整整一叠，周薇脑子转得快，她稍一犹豫便明白了陆依婷的用意。其实周薇并不情愿站在充满恶臭的现场，她看了看老国，没想到师傅却往远处指了指，示意她站到远处休息。

天黑了下来，现场架起了四五盏应急勘察灯，把小小的竹林照得一片通明，远远看去，却显得十分诡异。整个林子中也不时出现闪亮的光点，那是十几名警察和武警正牵着警犬，连夜在竹林中搜索。

赵家坝的男人和女人们都站在窗前，心思重重地观望着山上的一幕，白天还兴奋着的神经，现在已经被深深的焦虑取代，今天夜里，他们恐怕要集体失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