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晓海家一楼东边的房间拉着窗帘，从窗帘透出忽明忽暗的光线判断，赵小海正在看电视。虽然居高临下，但之间隔了三四十米，老国一行三人无法听到电视机发出的声音。

三个人只能睁大眼睛，紧盯着前方的小楼和院子。然而过了约一个小时，电视的蓝光一直在窗帘上闪动着，周薇开始懈怠下来，她说：“师傅，我觉得不会出现什么异常吧，他一直在看电视。”

“不对，刚才的情况一直都是不正常的。”老国依然紧盯着窗子。

周薇和陆依婷打了个寒颤。

陆依婷问：“总指挥，看那窗帘就知道，赵晓海一直都是在家看电视啊，您看出什么端倪了？”

老国打着小楼说：“村子里人的习惯和咱们城里人不一样，特别是这样一个相对封闭、晚上没有任何娱乐活动的地方，赵晓海应该在晚上十点前就睡觉，可是你们发现没有，现在已经快到十一点了，他还会一直看电视吗？”

“难道他不是在看电视吗？”周薇指着窗帘道。

“这时候看电视，而且看了这么久，看的只会是电视剧，可是你们发现没有，他的内心很不平静……”

“他心里平不平静也能看出来？总指挥，您真神了！”陆依婷不解，但她相信老国的判断。

陆依婷知道，一个天才的侦察员凭的不仅仅是缜密的逻辑和让人脑洞大开的发散式思维，更凭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或许老国的这个判断来源于他异于常人的敏锐嗅觉吧！

陆依婷正在想着，老国说：“你们发现没有，窗帘上的光线变化毫无规律，而且色彩变化很大，也很频繁，如果他在看某一部电视剧，窗帘上光线的变化会有相对稳定的规律，光线的亮度不会相差太大，然而你们仔细看看就会明白，他在不停地换台，导致窗帘上的光线明暗变化快、色彩变化也很明显。我听姗姗说过，电视剧的画面变化是有规律的，通常的镜头都会有二三十秒，若是双方在对话时，一个场景会有两三分钟，甚至五六分钟，在这种情况下，屏幕的亮度是相对稳定的。如果是冲突较大、节奏很快的镜头，光线的变化会很频繁，但节奏很快的镜头不可能延续个把小时。”

陆依婷终于明白了：“总指挥，您是说赵晓海一直在换台，表明他心里很烦躁，是吗？”

陆依婷转过脸，正对着老国，她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温暖的亮光。

老国正想回答，忽然看到窗帘拉开了一道缝隙，一个男人的脸贴着窗子向院子里看了几秒后，又拉上了窗帘。老国看了一下表道：“马上就会有情况，他应该是在等人！”

“师傅，您怎么知道？”周薇问。

老国小声道：“现在是十点五十八分。一般来说，如果是约会，都会选择整点时候，比如先前约定在十点半、十一点、或十一点一刻等。现在马上到十一点，他掀开窗帘，很可能是要看看约会的人来了没有。”

周薇笑道：“师傅，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啥时见面，临时发个微信告诉对方就得了，哪里还需要提前约在整点见面呢？”

陆依婷想了想道：“总指挥说的是，你应该知道，为了防止有人把村里发现尸体的照片和视频发到网上去，市局下令关掉了这里的网络，手机和互联网都是无法使用的。”

正在此时，窗帘再一次被掀起一角，几秒后，再一次被放下。

周薇正要说话，忽然被老国小声制止，老国指着院子侧面的小门道：“注意，那里有人——”

周薇和陆依婷都是一惊，她俩定睛一看，终于发现一个黑影站在小门边，似乎正拿着钥匙开门。

片刻后，小铁门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后，黑影闪进了门内，接着又听到寂静中传来一声吱呀声，小门重新被关上。

由于院内光线很暗，老国等人再也无法看清黑影的去向，但仅仅过了半分钟，他们就看到楼房的正门被打开，电视的光影中，一个男人闪身进了小楼，楼门随后被关上……

“总指挥，他们应该是同谋，肯定是过来商量对策！”陆依婷不知是紧张还是另有它意，冰冷的手握住了老国的手，老国从她微微颤抖的手中知道，陆依婷虽然见惯了尸体，但在侦察现场她还是个新人，她和所有刚入行的侦察员一样，紧张之中都会有一丝莫名的恐惧。

老国便也紧紧握着陆依婷的手，想给她鼓励，但陆依婷体会到的，却是另一种含义。

这个小小的细节没有逃过周薇的眼睛，她捂着嘴偷笑了一下，又怕被师傅训斥，怕陆依尴尬，便装估咳了两声，才指着小楼道：“那两个男人很可能都是蜘蛛！师傅，您和陆姐在这守着，我去叫人过来。”

周薇说完，小心翼翼地向坡下走去，下了坡又回过头来道，压低声音道：“师傅，天这么冷，别让陆姐冻着！”

陆依婷一惊，慌忙撤出手来，对周薇道：“死丫头，这会还不忘开玩笑，你也要小心，我们在这盯着，你快去快回。”

十几分钟后，山坡下悄悄摸上来七八条黑影，离着还有二十来米，老国听到领头的人小声叫道：“师傅，刘队带人过来了。”

片刻后，几个人已经来到了老国身边。老国一看，是刘大群带着五六个刑警队员，还有一名村干部模样的男子跟在他们身后。

老国经过简短布置后，五六个人将院子围了起来，村干部在老国安排下，敲响了赵晓海的院门：“晓海，我是村委会的老王，你开下门，我有事和你商量！”

人们常说，你可以叫醒睡着的人，却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敲了好几分钟，楼房内就是没有动静。

老国便狠狠地捶了几下门，示意村干部老王再喊几嗓子。

这一次，赵晓海无法继续装下去了，他终于打开了小楼的房门，极不情愿地叫道：“王主任，这大老晚的你干啥呢，你不睡觉，咱还要睡呢，有事明天再来。”

老王向身后的老国和刘大群看了看，征求他们的意见。老国小声说：“按刚才商量好的话说。”

于是老王隔着门喊道：“晓海，我替你介绍生意来了，村里来了这么多警察，大部分店里都住满了，还有十几人没地方住，我马上把他们带到你家里来……”

“谢谢你的好意，我这房间都没打扫，满屋子霉味，你还是带到别人家去吧！”赵晓海显然不乐意。

“晓海，你这头犟驴，人家不在乎环境，也就是睡个觉而已，而且钱不少给你！”

“王主任，你就别为我烦神了，你知道，我这店是家黑店，你不是老说要把我的店关了吗？你就省点心，还是把他们带别人家去住吧。”听声音，赵晓海想要关上楼门回房睡觉。

见软的不行，老国示意王主任执行第二套方案，开始不停地锤门，边不停地骂着。

“你这犟种，给你脸不要脸，今晚你要是不让警察住下，明天我就带人把你这黑店给封了……”

见砸门声和骂声越来越大，赵小海终于坐不住了，两三分钟后，他终于来到院门边。但他刚拉开铁门，老国和刘大群就已经一个箭步扑了上去，将赵晓海紧紧按在身下。接着，几名侦察员迅速向敞开门的楼房内冲去，将一个慌慌张张、正想夺路而逃的男人扑倒在地。

屋里的灯被打开，赵晓海和刚刚被抓的男子分别被关进了两个房间，每个房间各有三四个人守着，并立即展开讯问。

老国带着周薇和陆依婷先来到赵晓海的房间。

赵晓海四十出头，留着平头，双眼中闪着狡黠的精光。

老国阴郁的双眼紧盯着赵晓海，足足看了大半分钟后，赵晓海终于避开老国凌厉的目光，心虚地低下了头。

一名刑警在赵小海头上轻轻抽了一巴掌：“你他妈的给我老实点，我们领导过来问你话，你可得实话实说。”

赵晓海喊道：“警官，我冤枉！”

老国哼一声问：“我们冤枉你啥了？”

“警官，我没有杀人！”赵晓海刚刚的桀骜不驯已经消失殆尽，他的眼中满是乞求。

“你这是不打自招！”周薇喝道，“我们说你杀人了吗？”

“这位美女警官，我真的没有杀人……”赵晓海又转向周薇嚷道。

“少他妈废话，老实给我交待，省得皮肉受苦。”押着他的一名侦察员用力扭着赵晓海的胳膊，疼得赵晓海杀猪似地嚎叫起来。

等赵晓海叫了片刻，老国沉声问：“那个男人是谁？他为什么大半夜到你家里来？”

见赵晓海犹豫着不愿回答，另一名侦察员大喝一声，双臂稍稍用力，赵晓海便疼得咧开了嘴。

老国见差不多了，向侦察员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退到一旁。

老国问：“那个男人是谁，为什么大半夜到你家里来？”

“我说我说！”赵晓海哭丧着脸道，“他叫朱成涛，是我朋友，晚上我们无聊，就到我家来聊天……”

“胡说，既然是朋友过来聊天，你们用得着这以鬼鬼崇崇的吗？”刘大群喝道。

老国冷哼了一声，吩咐刘大群继续询问，他带着周薇和陆依婷来到了朱成涛的房间。

老国上下打量了这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一会后，不禁一怔，他轻轻地摇了摇头。他问了对方姓名和职业后知道，朱成涛来自外地农村，目前在坡下的一家餐馆当厨师。

老国又简单问了几句后，他对朱成涛说：“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没有穿**！”

朱成涛脸色大变，但他不敢正视老国鹰一般税利的双眼，选择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