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瘦弱羞涩和惊慌失措的朱成涛,老国语气缓和下来:“希望你配合一下,要么你自己直接告诉我们,要么我们要检查一下,至于检查什么,你当然心知肚明。”

“心知肚明?”周薇和陆依婷却不明就里,两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

朱成涛一听,脸色大变,双手死死抓着裤带,满脸惊恐地盯着面前的老国和几名刑警。

在僵持了几分钟后,朱成涛在老国鹰一般眼神的逼视下,终于开了口。

朱成涛说:“既然这位警官看出来了,那我也就不瞒你们了,我是去年秋天到赵家坝来打工的,我学过厨师,菜做的还行,海哥经常到我打工的那家饭店里去,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海哥说他喜欢我做的菜,我看海哥是个男子汉,他还经常送东西给我,一来二去我们就熟悉了。不久后,我们就好上了……”

听到这,周薇和陆依婷终于明白了,赵小海是“1”号角色,而这个看起来文弱、说话细声细气的朱成涛则是“0”号角色。

周薇问:“既然你们相好,为什么晚上要鬼鬼崇崇地到他家里来?”

朱成涛哭丧着脸:“本来我是准备住到他家里的,可是又怕村里人发现我们的关系,所以我常常夜里十一点才过来,今天这山上不是出了大事嘛,路上又有好多警察在巡逻,本来我不想过来了,但我的手机打不通,短信也发不了,要是我不来了,也不说一声,海哥定是要发火,所以就偷偷溜过来了,不巧被你们发现了。”

“你们这些事不犯法不违法,我们也会替你保密的。”老国说,“至于你和赵晓海究竟是不是仅仅只有这层关系,我们还会进一步调查。接下来还得委屈你一下,过会有警察过来给你做份笔录,最近这些天,你还得在村子里打工,不得私自外出。”

“好的,警官,我哪也不走,一切听你们的。”朱成涛见自己没事了,眼中投来感激的目光。

陆依婷看了看朱成涛,叹口气道:“小朱,你一直这样子也不是办法,虽然你没有违法,我们管不了你,但我还是真诚地劝你一句,从今往后你把现在这一切都忘了吧,孝敬含辛茹苦培养你的父母,尝试着过上不一样的生活!”

“我——我会努力的。”

陆依婷平平常常的一句话,朱成涛体会到了其中的真诚和善良,他忽然流下了泪:“谢谢您的提醒,其实我也开始厌倦这种见不到光明的感情了。等你们允许了,我就离开赵家坝,回老家开家小吃部,生活得快乐阳光一点,也多陪陪父母,他们辛苦一辈子不容易!”

“小朱,希望陆法医的话你要记在心里,过会赶紧把**和袜子都穿起来,被冻病了。”老国的语气罕见地如此温和。

“谢谢!”朱成涛十分感激地抹着眼泪。

查清这一事实后,老国一行都有些沮丧。

老国之前的判断是:赵晓海伏击杀害了来此民宿入住的男人后,对女人实施奸污并杀害。然而陆依婷检查的结论是,赵晓海只是个同性恋者,这样的男人对女人还能有性趣?如果他是个双性恋者,已经有了稳定的同性伴侣,就算他对女性依然存有性趣,还会饥渴到以杀人方式满足对女人的占有欲吗?

“总指挥,我感觉他俩虽是这种特殊关系,但朱成涛倒是一点不像杀人凶手,刚才我看他瘦弱胆怯,如果说他能和赵晓海合谋去杀人,我看可能是微乎其微!”陆依婷说。

老国让刘大群带人继续讯问,他则带着陆依婷和周薇另找了个空房间坐了下来。

老国低着头猛吸着烟,口中反复念叨着:“难道真的抓错了?”

周薇和陆依婷知道老国的大脑正在飞快运转,不便打扰他,都在一旁默默看着他。

过了许久,老国终于狠狠地扔下烟头,脸上泛起了猜疑之色,他道:“或许是这样一副情形……”

“师傅,您说说看!”周薇急忙问道。

老国又想了会终于说:“我们先来讨论一下赵晓海的婚姻。据赵老师说,十多年前他与妻子离婚后,妻子带着两三岁的女儿离开了他。你们认为,赵晓海为什么和他的妻子离婚?”

周薇嘴快,立即答道:“他是个性取向异常的人,对女人没有兴趣,他的妻子当然要离开他了!”

老国想了想问:“就这一种原因吗?”

陆依婷想了想道:“也可能是他妻子出轨,导致赵晓海与之离婚,女人的不忠给赵晓海的心灵带来了巨大伤害,之后他从痛恨自己的妻子,逐渐泛化成为憎恨所有女性,但他的性欲又无法释放,转而成为同性恋者,或许他在监狱中有过境遇型的同性性行为。”

老国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知道,在没有异性的特殊环境中,许多服刑的犯人、或其他无女性存在的特殊男性群体中,为了满足精神和生理的需求,他们之间会出现同性性行为。但出狱后环境改变了,当事人的性取向又恢复到常态,同性间的非常态行为也随即中止。这种在特别环境和际遇中发生的同性非常态行为,称之为境遇型同性恋。

老国说:“如果如周薇所说,赵晓海是个顽固型的性取向异常者,意味着他奸杀入住情侣的可能性极小,如果是陆主任所说的情形,那么他做下系列埋尸案的可能性则极大。”

“师傅,您的意思是?”周薇不明白老国的意图。

老国说:“如果是赵晓海的妻子出轨后抛弃了他,赵晓海心理畸变的可能性极大。妻子的出轨与不忠,虽然是发生在他身上的个性行为,但却导致了他心灵的扭曲,苦闷之后,有些人会以理性的眼光去看待,然而有些人却不然,他们会偏执地认为,天下的女人全是祸水,是狐狸精,从此以后,他开始憎恨女人,特别是那些和他前妻一样有着一对豪乳的女人。”

“难怪师傅专门向赵老师打听这件事呢?当时我还觉得师傅是不是想歪了!”周薇对着陆依婷做了个鬼脸,两个女人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然而老国依然一脸严肃。

老国继续分析道:“或许他之前曾被这对豪乳深深吸引而无法自拔,当他的妻子出轨后,这对豪乳在他心底的意义完全改变了,爱有多深恨就有多深,此时它们成了两枚巨大的毒苹果、是他婚姻不幸的导火索,是一切罪恶和背叛的源头。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前来住店的一对男女是**者,那个女人和他不忠的前妻一样,也有着令男人口干舌燥和血脉贲张的**,于是赵晓海顿生杀机,他杀了他们,即意味着杀死了他最憎恨的前妻和前妻的情人。或许在杀死男性受害人后,他还折磨和污辱了女性受害人,这让他的精神和肉体获得了从未体验过的极致快感。有了这一次完美猎杀后,赵晓海一发而不可收拾,只要有合适机会,他心中的魔鬼就会完全掌控着他的灵魂,于是他又杀了第二对、第三对、第四对,直至最后一对——即何茂林和他的情人马晓可……”

“师傅,您分析得太精彩了,我觉得这个系列案的真相就是这样的!”周薇兴奋道。

“总指挥,我也觉得赵晓海有这个动机!您的分析也完美地解释了赵晓海同性恋的根源,正因他憎恨前妻,导致了他憎恨所有的女人,性取向也随之发生了逆转,开始对男人有了需求……”陆依婷的一对大眼睛充满了柔情和崇敬。

“师傅,陆姐,我发现似乎不对劲哎。”周薇忽然有所发现,她说,“现在咱们发现赵晓海是个性取向异常者,他与朱成涛是对恋人,既然如此,他还可能会对那几对恋人中的女人感兴趣吗?”

陆依婷想了想说:“现在的一切还只是猜测,可以肯定地说,赵晓海之前犯下强奸罪,说明他之前的性取向是正常的,现在他既然与朱成涛是这种关系,又说明他的取向已经发生了变异,但他是不是又性恋,我们目前还没有可靠的证据来支撑。”

“我们不可以先入为主!”老国说,“我们只是鉴于何茂林的个例进行了分析和推理,接下来我们马上对刚刚发现的三具男尸的尸源进行查找,尽快确定其身份,然后再调查他们是否都有情人?是否和情人一起来到赵家坝、情人是否失踪?他们情人是否有一对豪乳?有了这些信息,我们的分析就会有更多的依据。”

三人又分析了一会,周薇忽然想到刚刚发生的一幕,于是问:“师傅,您真神了,您是怎么发现那个朱成涛没有穿**的?”

老国正想回答,陆依婷却插话道:“总指挥,小周,我也来分析一下,你们看对不对?”

“好啊,你说说看。”老国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彩。

陆依婷冲老国婉尔一笑,她想了想说:“朱成涛没有穿袜子,现在的天气依然挺冷,不穿袜子显然不正常;第二,我们看到他进了楼门时,是戴着帽子的,可是我们在抓住他的时候,他却光着脑袋;第三,这个朱成涛一看就是个娘娘腔,这种男性存在异常性取向的比例相对较高,当然,不是指每个娘娘腔的男人都这样。”

周薇想了想终于明白了:“陆姐,您的意思是,按正常来说,他们如果在屋子里聊天,肯定是穿着整齐,就算脱了鞋子,也不可能连袜子也脱了、帽子也取下了,毕竟现在是初春,屋里也是挺冷的嘛。这就说明,朱成涛当时脱了衣服躺在**,在我们敲门时,他才急急慌慌地穿了衣服,连袜子帽子都没有穿戴好就往门外跑,想趁机溜走……”

陆依婷说:“我是事后诸葛亮,在总指挥发现了朱成涛是个性取向异常者后,我才进行了所谓的推理,不像总指挥眼睛这么毒,一眼就做出了精准的判断!”

天气微凉,陆依婷抱着双肩,似乎不胜寒意。

老国是个行为心理专家,他一眼就发现了朱成涛的异常,但他的“毒眼”却没有发现陆依婷这个潜意识动作背后的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