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阳光灿烂,但会议室里的气氛却十分压抑。
江口集团的宣传部长赵家田像一个胜利者,他悠闲地喝了一口茶,吐掉口中的茶叶道:“好在 2015 年,市委市政府在全市大力发展乡村旅游业,全面打造秀丽乡村,遵礼终于赶上了好时候,就回家开了间民宿,可是好景不长,妻子又跟他离婚了。”
“当时他们为啥要离婚呢?”陆依婷问。
作为专案组的核心成员,前些天陆依婷和老国就蜘蛛的犯罪心理进行过探讨,知道蜘蛛是个性变态或性欲异常亢进者,因此陆依婷很想从赵部长口中了解赵老师离婚的原因。
赵家田稍稍犹豫一下,忽然大笑起来:“可笑呀,真可笑!”
屋子里的人都莫名其妙,老国更是黑着脸,等候着赵家田的下文。
“我听说赵家坝连续挖出了七八具尸体,我还听说你们认为犯罪分子囚禁了这几个男人的情妇,供其**乐……”赵家田扫视着屋内的几个人道。
分局长老夏嘿嘿干笑道:“是啊,暂时是这么认为的!”
老国知道,老夏应该迫于赵部长的身份,无奈中向他透露了案件侦破的细节。
陆依婷见赵家田话只说了一半,于是问:“赵部长,您刚才说的很可笑,指的是——”
赵家田脸上一寒,冷声道:“我是觉得你们这帮办案人员十分可笑!”
“赵部长,请您直说,不要一篙打翻一船人。”陆依婷表情严肃冷峻,她拿着笔准备记录。
“她是谁?”赵家田指着陆依婷,皱着眉头问身边的分局长老夏。
老夏忙说:“小陆也是我们这次专案组外请的专家,她负责法医检验方面的工作。”
“哦,检查尸体的啊!”赵家田虽然面色灿烂,但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听出他的轻蔑。
陆依婷看了看满脸黑得快要下雨的老国,摇摇头苦笑了一下。
赵家田的关子卖足了,让他心里不爽的警察也教训了,心里的气便顺了,他终于说:“遵礼告诉我,他在做挑山公时,有一次从山坡上滚了下来,摔伤了腰,后来他就成了一个无能的男人,啥是无能呢,你们不用我解释吧?打那之后不久,他的妻子便和他离了婚……”
此言一出,会议室里的老国、陆依婷,还有分局长老夏、副局长老田以及刘大群都是一脸惊愕。
赵家田冷峻的目光从几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刘大群脸上,他责问道:“刘大队长,专业问题我不懂,你认为一个无能的男人有没有可能囚禁六七个女人,供其**乐?”
刘大群满脸尴尬,但还是赔着笑脸道:“赵部长,都是我之前调查不细致,闹出了这等笑话,我这就向您深刻检讨!”
“哼,凭什么向我检讨,我又不是分管你们公安工作的领导,要检讨,你也应该找你们的国总指挥!”赵家田一语双关。
“赵部长,我有个问题想向你请教一下。”老国将手中的烟头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他紧盯着赵家田问,“赵遵礼的性无能,是医生告诉你的,还是他亲自告诉你的?”
赵家田一怔,随即明白过来,脸上便带着不悦。他问老国:“医生告诉我和他告诉我,你觉得有区别吗?”
“当然有。”老国紧盯着赵家田道,“如果是他告诉你,这话可信度要打折扣!”
“叭——”赵家田被老国轻蔑的眼神和无礼的问话彻底激怒了,他一拍桌子道,“你难道要我把他那玩意儿拨弄一通,亲眼见证一下吗?”
“叭——”老国也一拍桌子,指着赵家田的脸道,“作为一个重点企业的干部,你不去好好琢磨你的本职工作,却跑到专案组来指手画脚,凭着当事人的只言片语,在没有求证的前提下,就对办案人员横加责难,你居心何在?”
“你,你——”赵家田绝没料到一个办案的警察敢对他拍桌子指脸,气得脸色煞白,一时竟不知如何反击。
老夏和老田大惊失色,他们虽然都对赵家田的无理干涉不满,但毕竟是区最大企业的领导,他们得罪不起,而对老国,他们更是深知其火爆脾气,也是不敢得罪,于是两人连忙站起身来调停。
刘大群心里却偷着乐,刚才被赵家田横加责难,心里窝了一肚子火,见老国危险时刻横刀立马护在自己身前,十分感动。他脑筋一转,忽然说:“总指挥,您敢对周前副市长拍桌子、敢对律政委王大主任动手,但这是在我们江口分局,您要是胡来,我们可不干!”
刘大群展开胳膊,挡在了赵家田身前。
赵家田一听,打了个冷颤,他脑子转得快,忽然发现今天自己犯了个致命的错误——忘记摸清眼前这个黑脸老警察的底细……
“只要对我们办案横加干预,就是市委书记,我也要拍桌子!”老国瞪着刘大群,显然他没有弄明白刘大群的弦外之音。
等老国余怒未消地被老田推出了会议室,老夏陪着笑脸道:“赵部长,您千万不要跟他老国一般见识,他仗着和市委郑书记三十多年的莫逆之交,谁都不放在他眼里,前一阵市律政委钱健才书记的案子您应该知道吧?”
作为市里的重量级人物,钱键才的落马在江滨可谓是一枚重磅炸弹,赵家田当然再熟悉不过,于是他的心里开始慌张,便犹豫着问:“他老国又不是纪委的,这案子跟他也有关系?!”
“这您就不知道了……”老夏半是真话半是夸张,“就是因为钱书记干预了他老国办案,要他放人,这个老国在什么证据也没有的前提下,竟敢把钱健才的亲信、咱们宁安法律研究院的副院长马天明给弄进了审讯室。也不知这个老国用了啥法子,马天明竟然交待了他向钱健才书记行贿 150 万元的事……哎,你说这老国何止是吃了豹子胆!刚才刘队说的是,就是副市长周前,他老国也能拍桌子打板凳,你说这种莽撞人,您跟他一般见识干啥呢!”
“他真敢?!”对赵家田来说,一个民警敢在局长面前发飙,简直是天方夜谭,就是在睡眠中,也万万不敢做出这样的梦。
老夏向门外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赵部长,您刚才幸好没有说错话,否则现在他能把郑书记给搬来!”
赵家田的脑袋嗡的一声,他感到了后怕,心慌慌地无力搏动着!
老夏的话不无夸张的成份,但他深知在赵家田这样的人心里,真理敌不过大上一级,况且在市委一把手书记郑广同和市公安局一把手周前面前,赵家田这样级别的干部恐怕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刘大群和老夏的暗示果然起到了作用,赵家田感到身子微微发虚,他知道,如果这个黑脸的老国到郑广同和周前面前告他一状,说他干预司法,坚决要求处理,那他这个年龄才四十出头的大企业干部,仕途恐怕……赵家田不敢再往下想了。
老田的劝说似乎起到了作用,老国从门口探进身来道:“赵部长,今天看在夏局和田局的面子上,我们现在就把赵遵礼给放回去,你现在可以把他带走了!”
赵家田隐隐感到事情并非这么简单,他竟然不敢表态,只得说:“国指挥,今天遵礼的老娘一大早哭哭啼啼找到我,我之前对遵礼还算了解,认为他绝干不出这等大案,所以这就来打听一下情况,刚才言语冒失,多有得罪,还望国指挥多多包涵!”
老国不知道赵家田忽然跌软的缘由,还以为对方认了错,于是话也软了下来,拱手道:“赵部长,我国强性子急,这案子实在太过重大,刚才言语冒犯,还望赵部长多多担待!”
赵家田见老国说了客气话,台阶有了,于是立即走到门口,双手紧紧握住老国的手:“国指挥千万别误会,我最看不得遵礼老娘的眼泪,这才过来打听一下,要是觉得遵礼有嫌疑,你们尽管按程序走,我绝不会干涉你们办案。”
“他没有嫌疑,我们只是带回来了解下情况,现在他可以回去了。”老国也紧紧握着赵家田的手。
等分局长老夏送走了赵家田,刘大群笑嘻嘻地走了过来:“总指挥,刚才瞧那赵部长嚣张的样儿我就一肚子气,还是您牛,一棒子就打得他现出了懦弱的原形!”
“他的一句话让我很感动!”老国说。
“他说的哪句话?”刘大群问。
老国说:“他说他最见不得赵遵礼老娘的眼泪。他的这句话,让我觉得他人还不错……”
“所以您就给他赵部长面子,放了赵遵礼?”刘大群不解,也有些失望。
“你有他杀人埋尸的证据吗?”老国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
刘大群摇摇头道:“确实没有!”
“你们的好几个队员在他家折腾了一夜,找到被囚禁的那几个女人了吗?”
“他们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没有找到入口。”刘大群不无沮丧。
“给我记好了,马上把所有监视他的人全都给我撤回来,把火力集中在那个收藏**录像的童加宝身上。”
“总指挥,您不是说天天看**录像的童加宝不可能是凶手吗?”刘大群一脸困惑。
陆依婷最了解老国的心思,她说:“刘队,您别问那么多了,总指挥的意思是不想让赵家坝再出人命。”
陆依婷和老国匆匆回了办公室,留下了抓着脑袋、满脸发懵的刘大群独自站在院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