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两点多钟，一个黑影悄悄翻出赵老师家围墙。

黑影顺着水库边的小路，矮着身姿一路小跑到了村委会附近，当他来到一辆面包车旁时，车门忽然打开，黑影低下头迅速钻进了车里。

瘦小的黑影人是城里开囟菜店的史有文，他是老国之前抓获的小偷，去年 8.8 案的侦破中，他曾帮老国打开过那只装着董莉珠骷髅的保险箱。

面包车里，老国、刘大群和陆依婷都在等他。

刘大群问：“那东西还在不在？”

“在，都在。”史有文答道。

“你确定都在？”老国一皱眉头，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根据您之前的描述，我仔细查看过，确实都在。”史有文拿出手机，打开后指着上面的照片让老国观看。

照片上是一只小号铝盆，里面盛放着大半盆萝卜炖排骨。

原来，老国带着刘大群和陆依婷上门道歉是假，试探是真。

老国认为，如果赵老师是凶手，他肯定会在晚餐后，将大量剩余的饭菜送给某处地牢中的那几个女人。因而，老国专门找来了爬墙翻窗的高手史有文，让他夜间悄悄潜入赵老师家厨房，查看晚间吃剩的那几个菜还在不在。

然而结果让所有人都万分失望。

史有文翻到下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拍摄的是摆放在碗柜里的三袋还没有拆封的烧鸡。

史有文接着往下翻：第三张照片上是吃剩的半只烧鸡；第四张照片上，是半大碗吃剩的油渣烧青菜；第五张照片上，是吃剩下的半碟花生米；第六张、张七张……

“总指挥，这些菜一样未少，您当时吩咐我，一定要详细记住剩菜的份量，这些照片上的剩菜，和饭后赵遵礼放进碗柜时一模一样。”陆依婷皱着眉头，她相信老国对赵遵礼的怀疑，但她也同样相信照片中的剩菜一点未少。

刘大群狠狠地捶了一下方向盘道：“总指挥，要我看，干脆再把赵遵礼传到分局去，然后您亲自带队，把他家搜个天翻地覆！”

老国摇了摇头道：“你别忘了，先前竹林埋尸案案发时，我们派出所的民警、刑侦队员、还有村干部，到他家查过何止五六次，哪一次不是无功而返？”

“总指挥，那帮人的能力我十分怀疑，只要您亲自带队，我不相信我们找不到地穴入口。”刘大群说。

“是啊！”陆依婷也说，“我觉得刘队的想法可行，如果真的找不到，我们就可以排除他的嫌疑，把精力集中在其他嫌疑人身上，毕竟周局限定的半个月破案期只剩一半了。”

老国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再等等吧，针对昨晚的剩菜剩饭，我觉得有两种可能：一，赵遵礼对我们昨晚的到访已经怀疑，他不敢轻易把那些剩菜送到地牢去；第二种可能最可怕，这就是被其囚禁的女人已经饿死了，或被他杀害了，他再也不需要送饭给她们了……”

众人都是一惊。

刘大群疑惑道：“那几个女人都挺漂亮，他能舍得杀了她们，或让她们活活饿死吗？”

“刘队挺怜香惜玉的哦！”陆依婷笑道。

“我觉得不论是女人还是男人，总不能轻易取人性命吧？”刘大群有些尴尬地说。

“你以为蜘蛛是你想象的这么善良吗？”老国不满道，“如果我的怀疑最终被证实，那么赵老师温和的外表下，得藏着一颗多么邪恶的心！对这样的人，我们拿不出可靠证据就把他弄进来，他一定会死扛到底，届时，那几个女人一线生机也彻底消失了。”

周薇的灵感迸发出来。

周薇忽然明白，凶手一定就在毒舌老太案的知情人中。

了解毒舌老太被害案的人群共分为四类：第一类是办案的警察；第二类是目击和间接了解该案的附近村民；第三类则是在网上看过毒舌老太被绞杀视频的网民；第四类是在分局采访罗家头案时，看过视频的那十几个记者。

第一类的警察和第四类的记者查起来方便，当时参与毒舌老太案的办案民警也就不足二十人，采访的记者只有十几人。经过调查，他们在抛尸当晚都有不在场的证人，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刑警，如果要杀死这样一个老太，他们有太多隐藏自己的办法，有必要如此故弄玄虚吗？况且，要是知情的警察作案，他会将老太尸体也跪靠在那株杨树上，这样的模仿才有价值，才能诱导办案的警察。那些记者虽然反侦察经验不足，但也犯不上带着尸体，大老远从城里赶到老矿来抛尸体，沿途的大江大河、还有进入老矿的山路上更适合抛尸。

大齐拿着一张名录递给周薇：“小周，这是筛选过的矿东村村民名单，筛选条件是能够驾驶车辆、案发时未外出打工、且能将老太背上山坡的人。但我看，凶手不可能在他们之中。”

“为什么不可能在这些人之中？”周薇问。

大齐说：“案发后我们调查尸源信息时，在村里走访过，村里没有人认识受害人。”

周薇想了想终于明白了：“你是说，受害人不是矿东村的人，也不是附近村子的人，凶手如果是村民中的一员，他不可能在外地杀人后，将尸体拖回自家附近抛弃，我们刑警有句口头禅，叫做‘远抛近埋’。在处理受害人尸体时，如果条件允许，凶手都会把尸体尽量扔得远一点，以撇清和自己的干系；在凶手不具备运输尸体的条件时，他也有两种选择，一是分尸，二是埋尸。分尸是为了便于将尸体分批抛弃，埋尸时，凶手因无法运输尸体，只能把尸体埋在案发现场附近。”

大齐赞许道：“小周警官的分析非常有道理。附近的几个村子相对闭塞，经过大量走访摸排，在案发之前，他们没有发现村子里来过这个老太，这就说明受害人是外地人，案发现场也在外地。如果凶手是附近的村民，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将受害人尸体运到自己家附近、以模仿之前的毒舌老太案现场。”

很快，周薇和大齐达成了共识，排除了这份名单上数十个村民的嫌疑。

关于第三类嫌疑人群，周薇在电脑上摆弄了半天，终于查到了毒舌老太被勒杀视频的原始 IP 地址，又根据这个地址查到了观看过这段视频的 IP 地址。

协助周薇的技术员小仲把这些地址打印出来后大致数了一下，竟然达到了 2000 多个。也就是说，凶手很可能在这 2000 多人当中，周薇又剔除了距离高水 200 公里范围之外的观看者，仍有 400 多个地址。

大齐和技术员小仲一脸苦闷，大齐说：“小周，就算凶手在这 400 多人中，要把他们过一遍筛子，最起码也得三四个月，况且有些人说不定在公共场合、比如网吧看到了那段视频，或者使用公共场所的免费 WIFI 看过视频，那样查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了。”

周薇一时也没了主意，她神情恍惚地翻看着眼前打印出来的一大叠 IP 地址，不知从何查起。

“要么，你问问国总指挥，看他有什么好主意？”大齐提醒道。

“是啊，我怎么把他这个百宝囊给忘了。”周薇忽然来了精神，她拿起手机拨通了老国的电话，她向老国介绍了目前的办案思路后，老国忽然问：“你说尸体被抛至山坡上时，四肢被人摆放过？”

“是啊，师傅，我已经说过两遍了，确实可以肯定她是被抛尸者摆正的。”周薇不明白老国的用意。

老国嗓门忽然大了起来，周薇能猜到此刻他正瞪着自己。

老国说：“我提醒你一下，尸体既然能被随意摆正，说明受害人的尸僵还没有形成。”

“师傅，您的意思是？”周薇追问道。

“你必须自己动脑筋，不要任何问题都要我给你答案，我只提醒你这一点，别的靠你自己思考。”说完，老国掐断了电话。

“尸僵还没有形成，没有形成——”周薇默默念叨了一会，忽然激动起来，“大齐，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