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男人和四个女人在圆桌边坐下来,菜一道道地上来,老国喝了二三两白酒,暂时忘记了肩上的压力。
周薇最兴奋,她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这次高水之行,讲述她如何通过抛尸地点及死者的姿势,分析出此案乃模仿作案;她又如何通过死者衣着分析出这是起杀亲案,再通过尸僵还未形成判断出第一案发现场的距离,以及通过查找当初观看毒舌老太被绞杀的视频 IP 地址,锁定了嫌疑人……
周薇绘声绘色的讲述,听得林可慧,吴姗和陆依婷不住地赞叹,周薇得意地笑道:“其实啊,本案最关键的突破口,是确定了这是一起独立的凶杀案,与之前的毒舌老太案毫不相关。当初还是林姨给了我点拨,才让我茅塞顿开!”
老国忽然一惊,他盯着林可慧问:“你去高水了?!”
林可慧也是一惊,她反复交待周薇,千万别让人知道她看过卷宗,她是局外人,查看正在办理中的卷宗是公安的大忌,没想到周薇一时得意,不小心说漏了嘴。
林可慧只好说:“那天晚上小周看到死者照片吓坏了,她说一个人在宾馆不敢睡觉,我和姗姗就去陪她了!”
“哦!”老国又看了看吴姗,在被吴姗瞪了一眼后,仰起脑袋又喝了一杯酒。
又聊了一会,吴姗问:“爸,赵家坝的埋尸案目前还没进展吗?瞧把您给愁的。”
陆依婷笑笑说:“目前有一个重要的嫌疑人,但一直抓不到他的真凭实据,因此这个案子一直悬着。”
“那就把他抓起来审呗,看他能扛多久?”吴姗说。
陆依婷摇了摇头道:“这就是目前最头疼的问题,我们不仅不能抓他,还得远离他,装作对他没有任何怀疑。”
“这又是为什么呀?”林可慧微笑着问。
陆依婷看了看老国没有出声。
周薇说:“这个嫌疑人是个开民宿的老师。师傅认为,那几个死者的情人目前都被他关在某处地牢里,如果我们把他抓起来,他交待了就得死,如果他死扛着,自己不死,那几个女人就得饿死。”
“哎,关键就在这个问题上,要不是考虑那几个女人的性命,这案子早就有所突破了。”老国终于说。
“那要是他害怕了,不敢再送东西给那几个女人吃了,那几个女人不也得饿死吗?”吴姗问。
“所以咱们这不是正在想办法,想尽快把案子结束吗!”陆依婷说,“现在最最头疼的,就是找不到他藏人的地穴,之前总指挥介入前,江口的警察就到他家去调查过好几次了,之后咱们也暗中观察过,甚至还带着消防的探测仪,但就是没有发现地穴的所在位置。”
见陆依婷叹着气,周薇不解道:“师傅,我一直觉得赵老师非常善良,一看就是大好人一个,可您偏认为他是最大的嫌疑人,他究竟有哪些问题值得您怀疑呢?”
老国紧盯着周薇道:“前些日子你也问过这个问题,当时我的疑点还不多,所以一直没有告诉你,你去高水这几天,我们的线索又多了一些,经过我的分析,赵老师就是凶手,没有例外。”
此言一出,桌边的几个女人都大惊,连一直跟在老国身边的陆依婷也吃惊非小。
周薇忍不住问:“师傅,那就给我们说说您究竟发现了哪些疑点?”
老国想了想说:“小周,你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为什么会见到赵遵礼?”
周薇想了想道:“当时仅发现了何茂林一具尸体,您在观察了赵家坝的全貌后,认为共有四家民宿可疑,其中村子最西头的赵老师和倒数第二家的常军家疑点最大。”
老国说:“第一点,他家的地理位置最适合作案。第二点,你还记得我们调来警犬,在竹林里大规模搜索的那天晚上吗?找出几具尸体后,我们来到赵遵礼家,他忽然说要请我们吃饭……”
周薇当然记得,但陆依婷当时正在山上清理刚挖出的第三具尸体,对此并不知情。
老国说:“赵遵礼并不知道那天我们又来到了寻尸现场,他光棍汉一个,父母带着孙子住在镇子上,他一个人做了大半盆萝卜烧排骨、还有大半盆白菜烧豆腐干什么?”
“总指挥,您的意思是他烧这么多菜,是准备送进地牢,喂养那几个被囚禁的女人?”
老国点了点头。
“师傅,但后来我发现赵遵礼给别人打电话,他好像跟人家说今晚不聚了,改日再聚之类的话,这说明他当晚是想找几个朋友来家吃饭的呀!”
老国对周薇说:“小周,你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你忘了,为了防止围观的村民把挖出的尸体照片传至网上,当天周局下令关闭了赵家坝的无线信号及网络!”
“天啦——”周薇感到头皮一阵发麻,照师傅所说,她显然被赵遵礼的那个假电话给耍了!
周薇想了一会疑惑道:“或许当时的信号已经恢复了,毕竟到晚上了。”
“好,那你现在查一查,当时赵遵礼的手机有没有通话记录?”老国说。
周薇饭也不吃了,立即取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她进了移动网站后,仔细查看起赵遵礼当天的通话记录,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赵遵礼当天没有打出或接听过任何电话……
“赵遵礼既然没有请朋友来家吃饭,又不是招待我们,看来做给那几个女人吃的可能性极大!”周薇边收拾着电脑,边问,“师傅,您还有其他疑点吗?”
老国喝了点酒后,脑子更好使了,他继续说:“之前我一直认为,抛尸的那些山路狭窄,运尸工具非电动三轮车莫属,但赵遵礼家却没有三轮车,就连两轮的电动车也没有。我们悄悄走访了村民,他们都说赵遵礼从未借过他们车子。于是我对自己的分析产生了疑问,直到前几天,江口集团宣传部赵部长的那番话,让我茅塞顿开。”
陆依婷插话道:“赵部长说,赵遵礼被学校解聘后,他一个去了黄山打工,当了一名‘挑山公,也就是每天把山下的生活物资或背或挑到山顶上去。”
吴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于是问:“这个信息有用吗?”
老国说:“之前所有办案人员都认为,死者何茂林体重 180 多斤,不可能有人能将他的尸体背到锅底山上去掩埋,毕竟埋尸竹林的垂直高度达到上百米,足足有 30 多层楼高。赵部长那天的话,让我确信赵遵礼有这个能力。”
众人又是大惊!
“第四点,我在初遇赵遵礼时,他的眼圈发黑,还不时有按摩腰骶的动作,之前我与陆法医分析过,这是明显的纵欲过度。”
陆依婷接着说,“如果说一个人眼圈发黑、腰骶酸疼就是纵欲过度显然牵强,但奇怪的是,最近我们见到赵遵礼时,他的眼圈不再发黑了。”
“这说明他的黑眼圈与纵欲没有关系呀?”林可慧插话道。
陆依婷笑着解释道:“总指挥分析,之前在竹林埋尸案没有暴露前,赵遵礼关押了六七个女人,他纵欲过度理所当然,但尸体一具具被挖出后,赵遵礼还敢天天往地牢里跑,还敢纵欲吗?于是他最近的黑眼圈不见了……总指挥心细如发,要是其他人,绝不可能发现赵遵礼的这个变化。”
“是啊,我爸的观察力太敏锐了!”吴姗不无得意,“在他面前,我简直就是玻璃人,记得小时候考完试,我还没有报出成绩,我爸就能一口说出我考了多少分,最多不会误差两分。”
“这是为啥呢?”陆依婷很好奇。
吴姗解释道:“他说分数都写在我的脸上和肢体动作上。”
又闲聊了一会,话题再次扯到案子上,老国继续说:“第一次见到赵遵礼时,他就向我们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说隔壁的常军家散发出臭味,暗示我们常军家院子里可能埋着尸体。对他提供的这条线索,当时我十分感激,但后来一想,他说春节前听到隔壁有埋尸的动静,后经证实,被常军夫妻分尸的自杀者,其死亡只有一周左右,根本不是春节前埋下的。”
“赵老师为什么要谎报隔壁的埋尸时间呢?”周薇问。
“当时何茂林案刚发生,我们在全力寻找何茂林情人的下落,赵遵礼这是故意诱导我们,让我们相信常军家的那具尸体是与何茂林同时遇害的。当时只有我们专案组的成员知道这一隐性证据,他要不是凶手,绝对不会知道何茂林的遇害时间,也就不会把自杀的那个女人死亡时间往前移了小半个月,他这是聪明得过了头,当然,他更是不懂得我们能够轻易鉴定出死者的死亡时间。”老国说,“这是我怀疑他的第五点。”
“师傅,您已经发现这么多疑点了,我觉得赵遵礼百分之百就是凶手!”周薇说。
陆依婷叹口气道:“现在最尴尬的,是我们始终找不到囚禁那几个女人的地牢,更不敢明目张胆去赵遵礼家搜查,一旦打草惊蛇,赵遵礼再也不会踏进地牢半步,甚至封闭地牢入口,那几个女人只能活活饿死。”
大家都沉默了。
不一会,吴姗忽然大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啊,我倒有个好办法,保准帮你们找到那几个女人的藏身之所!”
“你有好办法?!”老国一脸狐疑地看着女儿。
“我当然有,愿立军令状!”吴姗一脸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