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又剩下老国、陆依婷和吴姗,讨论的话题又回到了赵家坝的案子上。
陆依婷忽然道:“姗姗,你的工作做得怎么样了?或许这是我们打开整个案子的突破口。”
吴姗道:“从技术层面来讲,绝对没有问题,但能否抓到他的证据,需要的只是时间,现在整个江滨都下着暴雨,我想今夜肯定是他出洞的时候。”
原来,在昨晚的饭桌上,吴姗听父亲介绍后灵机一动,她说:“爸,咱们既然害怕赵遵礼被抓后死扛着不交代,那几个女人会饿死,那我们要是找到地牢的入口,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我倒是有一个好办法,我们采访时经常需要暗访偷拍,我可以悄悄在赵遵礼家放个偷拍设备,将他夜里的活动情况拍下来,还愁找不到地牢入口?”
老国犹豫道:“之前我们想过在他家院外的电线杆上安装监控设备,但又怕他发现,而且地牢的入口很可能在他的主屋内,他晚上不需要走出主屋大门就可以进入地牢,因此也无法在他家里安装,所以这个计划就搁浅下来了。”
陆依婷补充道:“前几天我们在他隔壁的常军家阳台上安装了,但那里的视线受阻,无法完整地拍到他进出主屋的大门,效果很不理想,没有拍到我们想要的内容。”
吴姗便笑了起来:“陆姐,咱们记者现在的偷拍设备越来越先进了,之前都是把 DV 机放在夹包里暗访偷拍,所以拍下来的画面上,总有一圈阴影。现在设备越来越小了。”
吴姗说完,从包里取出一个只有 U 盘大小的东西递给陆依婷:“陆姐您看,这就是咱们偷拍器,这么小,往他家里一放,赵遵礼根本不注意,不过这设备有个缺点,就是拍摄的时间只能有三小时左右,我们还有其他设备,比如眼镜状的,外表看起来和普通眼镜一样,但在边上有个摄像孔,往哪看就往哪拍。还有杯子形状的,看似拿着水杯和你说话,其实在拍你……”
老国拿过 U 盘状的偷拍器看了一会,不禁大喜,他知道赵遵礼虽然不会天天去地牢,但只要有耐心,女儿所说的偷拍计划定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想到昨晚定好的计划,陆依婷便问:“姗姗,你把偷拍设备放到赵遵礼家了?”
“陆姐,哦不,陆姨,干这事我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您放心吧。”吴姗得意地说。
吴姗便原原本本把今天下午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她和搭档大光装扮成旅游踏青的情侣,两人来到赵老师客栈欲开房住宿,赵老师尽管热情招呼,但还是委婉谢绝了他们,说最近公安在赵家坝查案子,所有的民宿一律不得接待客人。
虽然没能顺利入住,但吴姗和大光配合默契,在察看客栈设施的过程中,将两只 U 盘大小的偷拍设备藏在赵老师家隐蔽处。
“就放了两个?”老国有些不满。
吴姗道:“这就不错了,我们一进门,人家就说现在不接待客人,但我和大光还是到客厅里看了一圈,把东西偷偷粘在客厅条桌下面,另一台实在没机会放,就在临出门时,粘在了他家院门的门廊下。后来我和刘队商量,他们在隔壁监控时,只要发现赵遵礼进入了房内,就通过遥控开机拍摄。刘队说,等到明天天快亮时,他会让人以检查为名,把偷拍设备偷偷取回来,再把录来的视频拷进电脑,我们就可以知道赵遵礼夜里都干了些什么了。”
原来以为偷拍设备能十拿九稳地拍到赵遵礼夜间的活动,没想到赵遵礼半是警惕半是拒绝,让吴姗的偷拍计划大打折扣。
吴姗说:“爸,我下午接触了赵遵礼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感觉到啥了?”老国问。
“我觉得他不像凶手,一个杀了那么多人、又囚禁了多个女人的凶手,相貌一定极其凶恶,透着煞气,但赵遵礼给我和大光的印象却非常好,他温文尔雅,很有礼貌,特别是那两只小眼睛,一笑起来跟小月牙一般,特别可爱!”
“姗姗,人不可貌相。”陆依婷说,“你爸给人的感觉怎样?满脸冷酷不易接近吧,可他的心肠却是那么好,危难时刻情愿用他的命换别人的命。”
“那是!”吴姗颇为自豪,“这么多年来,仅我知道的,他救了不下十条命,远的不说,就拿去年在机场抓康剑伟吧,关键时刻他首先想到的是别人。”
“那是一名警察的职责!”老国说。
吴姗说:“爸,能做到你这样的警察也是凤毛麟角,难怪陆姨喜欢你,她可算是捡了个宝哦——”吴姗说完哈哈地笑了起来。
聊了几句闲说,老国进入了正题,他说:“你刚才说,赵遵礼那双小眼睛像一对小月牙,笑起来特别可爱,我当时也是被他的笑容给骗了。后来我开始怀疑他时,才觉得他的笑容其实是一种保护色。”
“笑也是保护色?”吴姗不解。
老国说:“我先问你一个问题,狗为什么会冲着人摇尾巴?”
吴姗想了会说:“这是它想讨好你,或想让你扔块骨头给它。”
老国说:“狗不会笑,只能以摇尾表达它的快乐和某种乞求。人有动物的一面,也有社会化的一面,因而笑容代表的含义更多。赵遵礼目前的处境快乐吗?他想讨好你吗?都不是。人在心情愉悦、自得意满时会笑,但这种笑容是短暂的。时刻把笑容挂在脸上,不想笑也笑,心里悲苦也笑,被人骂了一顿还是笑,这只能说明笑是他的一种习惯,这与你所说的‘善良’毫不相关。”
吴姗笑了起来:“爸,你这些歪理邪说是从哪学来的啊?”
陆依婷解释道:“总指挥是脑子与别人不一样,他举一反三的能力特别强,特别是这半年多来他看了不少心理学书籍,对人心的辨识可谓是入木三分。”
“陆姐,那爸一定早就发现你心里的小九九了!”吴姗笑了起来。
“坏丫头!”陆依婷在吴姗的胳膊上掐了一把,红着脸说,“有时我真是很纳闷,他在感情上究竟是木纳,还是故意考验我。”
老国颇为尴尬地道:“我们都要感谢月亮!”
“月亮?”吴姗不解。
“别说这些了,我们还是谈谈案子。”老国道。
“爸,那您分析看看,赵遵礼为什么始终是一副笑脸呢?”
老国想了想道:“对一般人来说,笑容来自他们的心灵,但赵遵礼的笑却是一种掩饰和伪装。这应该来源于他高考落榜后的失落,看到当年不如自己的同学一个个混得都比自己好,他的内心涌起了酸楚和自卑。后来他下岗,妻子出轨,可以说,人生的不幸一桩一桩砸在他身上。按理说,像他一样境遇的人应该是满脸悲苦,脸上过早刻上了岁月的印痕,但他却不然,他不是祥林嫂,他有文化又自视清高,他不需要别人同情的泪水滋润他受伤的心灵!他只有笑,他用时时刻刻挂在脸上的笑容告诉别人:我没考上大学,知识让我自信,我笑得从容;我下岗,那是社会的不公,我笑得淡定;妻子出轨,那是她捡了石头丢了美玉,我笑得豁达;我杀了人还在笑,是因为他们该死,报复使我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