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江滨今年的第一场雷雨。
傍晚时分,黑沉沉的乌云在西南边的天际迅速聚拢,黄昏仅剩下的一点微光很快被黑暗吞没,千家万户的灯提前亮了起来。
远方沉闷的雷声隐约传来,晚高峰的喧闹似乎比以往更加强烈,汽车喇叭声、喧闹的人声交织成一片,人们都在争先恐后地赶往家中。
暴雨终于在一声惊雷后像断线的珍珠一般洒落下来,街道两旁的行人似乎在片刻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没有了观众的霓虹在雨幕中孤独地变幻着光彩。
陆依婷开着车送老国回到小区,他们在暴雨浇下来的几秒后冲进了楼道。
经不住老国挽留,陆依婷跟着老国回到了家中。
吴姗今天没有上班,她和大光已经将父亲交待的任务完成了一半。
见吴姗也在家,陆依婷显得拘谨起来,她接过吴姗递过过来的干毛巾擦着头发,忙解释道:“姗姗,这雨来得太突然,过会小些了我就回去!”
吴姗捂着嘴笑道:“陆法医,我今后是应该叫你陆姐呢,还是叫你陆姨?”
老国和陆依婷皆大惊,陆依婷强作镇定道:“当然还是叫我陆姐啦,这样感觉更亲切。”
“我要是还叫你陆姐,那您怎么称呼我爸,是称他国叔还是强叔?”吴姗一脸坏笑。
陆依婷脸红了起来,看了看老国后不再出声。
老国板着脸道:“什么姐啊姨啊,你爱咋称呼就咋称呼呗,小陆是无所谓的。”
吴姗给陆依婷沏了杯茶,她坐在陆依婷身边,挽着她的胳膊道:“陆姐,哦不,今后应该叫您陆姨,我给你说个小秘密,前一阵我爸苦心钻研犯罪心理学和微表情学,他一个人学得苦闷,总爱拉着我一起讨论,因此我也学了点皮毛哦!”
陆依婷不解其意,她看看吴姗又看看老国,一脸疑惑。
吴姗又说:“我发现一个细节,昨天晚上我们相见时,你的表情比今天自然得多,昨晚见面时,你还主动伸出手和我拉了一下,但今晚却不一样,你的手有意无意地往后缩,右手甚至放在身后,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呀?”陆依婷不解,但她已经知道吴姗一定看出了她和老国之间发生过什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吴姗拉长腔调,说起了老国的经典台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的这只手刚刚被人握过,要么是在车子里、要么是在楼道里!”
吴姗说完,一下捉住了陆依婷的右手,随即大笑起来:“你这手上,应该能检出另一个人的 DNA 吧?”
“你这鬼丫头,胡说啥呢!”陆依婷抽出手在吴姗手上打了一下,佯怒道。
吴姗不再理会陆依婷,而是转向父亲问:“爸,您从小就教育我绝不能说谎,那我刚才分析得对不对?!”
老国有些尴尬,他想说什么又忍了下来。
吴姗道:“陆姨,你和老国应该是在昨晚互诉了衷肠吧?”
陆依婷脸一下红了起来,她对老国道:“在你们父女俩面前,我整个成了玻璃人,一眼就被你们看穿了。”
吴姗得意地说:“从昨晚到今晚,您的表情神态发生了重大变化,看我爸的眼神有点不一样,我也是女人,我岂能看不出来!”
老国从来不喜欢兜圈子,他对吴姗说:“我也不用瞒你,过一阵我们准备在一起生活了……”
陆依婷尴尬地笑着,转向吴姗说:“瞧你爸的性子就是急,他还没有征求我的意见呢!”
“我爸确实需要人来照顾,之前我也想过这个问题,但一直希望他能和我妈破镜重圆,但我做了好多次工作都毫无成效。后来我总算想清楚了,自打我记事起,他们就整天吵啊吵,连我都希望他们早点离婚。”
“你这鬼丫头,肯定是周薇昨晚跟你说了啥,否则你能看出来?!”老国对女儿说。
“我是螳螂,他是黄雀,在观察力这方面,还是我爸比我略高一筹!”吴姗对陆依婷笑道。
雷声隆隆,暴雨如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陆依婷和吴姗一起做了晚饭,吃完饭,老国和陆依婷又开始讨论起会上一直无解的一氧化碳。
“究竟是另有凶手,还是赵遵礼能够弄到?”离周前限定的破案日期只有三天,这是他们必须迅速解开的谜底。
商量了一会,老国和陆依婷的意见统一起来,他们认为:赵遵礼肯定有渠道能够弄到不会引起受害人注意的无色无味、纯净的一氧化碳。
陆依婷虽然学过化学,但她大学的专业是法医学,对化学知识并不专业,吴姗学的是文科,当然也不知道一氧化碳的提取方法。几个人在电脑上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网上销售一氧化碳的商家。
吴姗忽然说:“爸,您忘啦,您的干爸成爷爷是个专家哎,他以前是矿里的技术员,学的是化工,或许他能知道。”
老国这才恍然大悟,赶紧从对门找来了成老爷子。
在说了大意后,成老爷子笑了起来,他说:“虽然现在已经很有少厂家生产,从市场上更是无法买到,但对有一定专业知识的人来说,通过实验室方法,制取起来是很容易的:比如在浓硫酸里加入醋酸盐,再通过排气法搜集起来就可以了。”
“什么人能够掌握这种提取方法呢?”老国问。
“一般化工专业的学生都会。”成老爷子想了想又说,“化学老师也会。”
“化学老师?”老国默默念叨着。
陆依婷知道老国的心思,她说:“可那赵遵礼是物理老师,他懂得制取方法吗?”
老国没有出声,他示意陆依婷不要再说下去,思索了片刻后,他忽然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接电话的人是江口宣传部赵部长,他见老国想了解赵遵礼之前教的是什么科目,便说:“中学那会,赵遵礼的物理化学都非常好,我是数学外语比他强一些,但他当年教的是啥科目我倒是不清楚,这样吧,我帮你问一下。”
过了不到十分钟,老国的手机响了起来,赵家田在电话里明确告诉老国:“我找到他之前的校长,他说遵礼之前教的是化学。”
“会不会弄错?”老国问,“他好像是教物理的吧?”
“不会错的。”赵部长说,“他校长说,当年遵礼班里的学生参加市化学知识竞赛时,还得过一等奖,证书现在还保留在学校的荣誉室里。”
老国道了谢后挂了电话,吴姗和陆依婷则欢呼起来!
老国道:“这又是赵遵礼的隐形证据之一,我清楚地记得第一次见面时,他曾告诉我他是物理老师,当时我并没有多想。现在终于明白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我就挖下的坑,没想到我一直深陷其中,可见他的心思是何等缜密啊!”
几个人又闲聊了一会,老国忽然想起前几天让同事从美国给干爸带回来保健品,于是从冰箱里取出递到成老爷子手中。
成老爷子十分感激,他流着泪叹道:“要是我那儿子还在世,能不能有你这样暖心都很难说哦!”
老国自从大年夜认下了成老爷子这个干爸后,一直对他十分孝敬,凡家里有好茶好酒定会给干爸送去,每周一两次的家庭聚餐都会叫上他,林可慧也很热心,像个孝顺女儿,经常过来替老人收拾家务。
吴姗道:“我爸这个人就是这样,外表冰冷不苟言笑,但内心火热,十多年前,他还收养过一个父母双双遇害的孤儿,他不让政府把那孩子安排到孤儿院,那孩子一直在我家生活了五年,直到他考上了大学。”
陆依婷默默地听着,对老国的好感又增加了几分。
见老国要继续讨论案情,成老爷子便告辞了。
第五案 雨夜断头之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