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老国注定无法入睡。

老国忽然想到了十多天前录下的那段夜半来电，他打开手机，将那段录音找了出来。

“……大宝，你忘了你给妈送的那束鲜花啦，那花好美，纯洁得像冬天里的雪，妈好喜欢！”

“大宝，谢谢你这么孝顺，妈最不缺的就是钱，不过你要是带两瓶酒来洒在妈的坟头，妈倒是欢喜！”

……

“妈，您身上为什么穿了两件短袖上衣？”

电话中，对方像在思考，许久没有回应。

老国继续问：“您为什么穿了两件短袖？请您回答我，有了这些线索，我好找出凶手，替您申冤报仇。”

“我的好大宝，你的这份孝心妈领了，报仇这事就不用辛苦你了，截止到昨天晚上，害我的人除了一个生不如死的，其余的全都死了，哈哈哈！”

……

“妈，您为什么穿两个短袖，请您回答我！”

稍稍停了两三秒后，“嘟——嘟——”对方的电话挂断了。

老国反复听着录音，听了第五遍，他忽然打了个寒颤，他终于明白了。

老国发现：第一，这个“妈”知道自己和吴姗给她送过鲜花。第二，这个妈不知道自己身上穿了两件短袖外衣！

自己和吴姗给母亲送花这事，除了女儿和自己知道，还有高水分局的法医大齐和徐常兵知道，如此看来，除了自己，这个“妈”定是另外三个人中的某一个，或者是听他们口述过的第四人。

第二次，自己和周薇去了高水，母亲身着两件短袖外套，也有四个人知道，即自己、大齐、徐常兵和周薇。然而电话中的“母亲”却不知道这事，这说明，大齐和徐常兵的嫌疑可以排除，周薇也可以排除。剩下的只有自己的女儿吴姗，吴姗知道送花这件事，但她不知道奶奶穿了两件外套。

但这个夜半来电肯定不是女儿，但女儿肯定将送花的事告诉了某个人。

“她是谁？”老国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可慧。

林可慧为什么要给我打这么个电话？如果经证实她就是自己的姐姐，她完全可以用姐姐或陌生人的口吻给自己打电话，为什么要自称为“妈”呢？

老国又拿起手机继续播放录音：

“……截止到昨天晚上，害我的人除了一个生不如死的，其余的全都死了，哈哈哈！”

老国发现，这段录音里包含着两个信息。

老国翻了一下手机，忽然发现这个电话的日期是 4 月 22 日凌晨，天啦，这不正是 4.22 案居大立断头后约四五个小时打来的吗？这几年来，自己的记忆退化严重，要不是重新听到这段录音，这事儿早已经忘了。

老国又想起，他第一次接到“母亲”的电话时，是在毒舌老太被害的视频传至网上的那个夜晚，他先是接了这个电话，之后周前打来电话，通知他上网观看毒舌老太的死亡视频。更让老国惊骇的是，他又想起，他第二次接到“母亲”电话是在鲁前进遇害后的凌晨……

“‘母亲’每杀掉‘四大金刚’中的一人，就会在凌晨打他电话。可以肯定，母亲的死不仅与四大金刚有关，四大金刚中三人遇害，肯定也与电话中的‘母亲’有关，是这个‘母亲’每杀死了一名仇人后，都会在电话中向他通报，不，应该是向他‘报喜’！”

在录音的最后一句中，老国还发现了第二层含义：“有一个人生不如死！”

显然，这个生不如死的人就是任庆喜，他和孙子被阉割，儿子死于癌症，媳妇外出打工不知所踪，不久前他又被人一闷棍打断了腿，“生不如死”用在他身上恰如其分！

虽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钟，但老国还是没有丝毫睡意，他干脆下了床，如头困兽一般重重在喘着粗气，在房间内走来走去。

想了一会，老国又有了新的发现：

在母亲死亡一案中，毒舌老太充当的是吹鼓手的角色，因此她的舌头被割，颈部被勒，意即不让她出声；居大立是四大金刚之首，因此他首级落地；鲁前进是满肚子坏水的狗头军师，当年整人的恶毒招术都是他想出来的，所以他被人戏耍而丧命……

然而任庆喜遭遇阉割，究竟代表着凶手什么样的动机呢？还有他孙子任杰同样也被阉割，当时曾分析过，凶手是想让其断子绝孙，可是为什么同样阉割了任庆喜，而且在他孙子之前？

老国的思绪又卡了壳。

“既然四大金刚中的三人死得其所，任庆喜被阉割，难道会例外？”老国吸着烟。

“不会，肯定不会，凶手报复的目的，绝不是仅仅想要这几个人的性命，她需要的是仪式感，通过仪式感，不仅让她了结心愿，而且使她压抑的愤怒能够得到彻底释放。”

“可是，阉割也是仪式感吗？什么情况下，凶手会对受害人实施阉割呢？”

想到这，老国豁然开朗，这样的问题难不倒他，只要他的思路正确。

“强奸！”对，只有犯了强奸案的凶手，受害人、或受害人的亲属才会阉割他。

“那么，任庆喜当初强奸过母亲？”

所以凶手不仅要让他断子绝孙，还要让他生不如死？

“对，事实应该是这样：四大金刚将母亲带去批斗，打断了腿，接着被关进牛棚，在某一天夜里，母亲遭遇了任庆喜强暴，之后任庆喜杀害了她，并伪造了自缢现场……”

老国忽然发现天已经亮了，黎明的一丝曙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在他身上，窗外的喧嚣声也隐隐传进了房间里。

“是啊，天应该亮了！”老国默默地念道，“只是，那个杀害毒舌老太、杀害居大立、打断任庆喜腿的三十多岁的女人是谁？她和林可慧究竟是什么关系，是她的亲生女儿吗？或者，父亲是否再婚过，这个女人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吗？”

老国设想出无数可能，但又被他一一排除。

一天一夜高强度地动脑，使老国十分疲惫和困倦，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

上午十点多钟，一阵电话铃声将睡在沙发上的老国吵醒了。

“国顾问，我们有了重要发现！”电话是曹勇打来的，他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老国揉了揉困倦的双眼，定了定神问：“发现啥重要线索了？”

曹勇说：“国顾问，您那天带我们追踪到了新视界电影院，在电影院卫生间的水箱里，您发现了一部包裹在塑料袋里的手机，通过技术人员检查，这台手机中果然有居大立的断头视频，表明当时您的分析完全正确，嫌疑人将手机设置成为自动发送，通过电影院里的免费 WIFI 将录像发送到某网站上。”

“就这些？”老国问。

这一线索是老国之前就预料到的，因此他并没有显得兴奋。

曹勇依然十分激动：“更重要的是，我们在手机上发现了两枚指纹，是右手食指和拇指留下的，另外我们在那把雨伞的胶木把手上，不仅发现了三枚指纹，还发现了一枚完整的掌纹，所有指纹及掌纹都十分清晰，完全符合鉴定要求！”

“哦，嫌疑人留下了指纹？”老国吃了一惊。

“是啊，目前指纹及掌纹被输进了电脑，正在进行比对，如果运气好的话，比如嫌疑人之前被我们公安机关打击处理过，存有指纹档案，那么他就插翅难逃了。就算暂时比对不上，有了指纹，迟早有一天她会落入法网。”

“我觉得，过一会你肯定能够比对上。”

“国顾问，您这么有把握？”曹勇既兴奋又不解。

“因为嫌疑人的智商很低，所以才会留下指纹。”显然，老国说的是反话。

老国意识到，通过视频都无法确定嫌疑人是如何杀害居大立的，她怎么会笨到将指纹留在雨伞和手机上呢？

老国隐隐感觉到，这或许又是一个圈套！

“您说过，任何犯罪分子都会百密一疏，我想这个嫌疑人也不会例外。”曹勇还沉浸在获取了指纹证据的兴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