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城里，老国和陆依婷找了家小饭店，随便填饱了肚子就回了家。

老国静静坐在家中的沙发上，抽了好几根烟后，他终于下了决心，敲响了对门成老爷子的房门。

成老爷子一看是干儿子老国，满脸都是灿烂的笑容，他将老国领到沙发上后，忙着递烟和泡茶。

老国一言不发，等成老爷子将茶放在茶几上后，老国“卟嗵”一声跪在了成老爷子面前。

成老爷子大惊道：“国所长，你这是干嘛，快起来、快起来！”说完，他连忙上前拉着老国的胳膊。

成老爷子想把老国拉回沙发上，然而他终究年龄太大，任凭他怎么使力，老国就是不起来。

过了许久，老国忽然道：“爸，您就不要再瞒我了，我知道您是我的亲生父亲！”

成老爷子一惊，跌坐在老国身边的沙发上，张着口不知如何回答。

“爸，今天您要是不承认我这个儿子，我就永远不起来。”老国眼神坚定地看着对方。

成老爷子愣了片刻后道：“国所，我只是你的干爸，你快起来，有啥事我们慢慢商量。”

“爸，您瞒不了我。自从您搬过来，我第一次见到您时就发现，您瞧着我的眼神不一样，看姗姗的眼神也不一样，其中透出的不是邻家长者的宽厚与慈祥，而是慈爱，是长辈看着子孙健康成长时的欣慰与满足。还有那次我受了伤，您到医院一下就给了我二十万，我见过大方的人，更见过为了儿女倾其所有的父母，从那时我便怀疑您的真实身份。后来我找过之前的邻居，他说他的房子原来不准备卖的，可是您出的价钱比市场价整整多出了三十万，您多花了这么多钱，难道就是想认对门的老警察当干儿子吗？”

成老爷子不再出声，他坐在沙发上抹起了眼泪。

“爸，之前我想偷偷拿您的几根头发，让陆法医替我们做个亲子鉴定，但今天从高水老矿回来，我觉得这已经是多此一举了。”老国抓着成老爷子的手。

成老爷子有些吃惊，连忙问：“你在老矿打听到什么了？”

“您曾跟我说过，您年轻时因为出身不好被劳教了好多年，您还说过您的妻子是老矿的医生，你们的出身都不好，所以才走到一起。巧的是，今天我查到了母亲的身份，她叫郑栖凤，是老矿附属医院的儿科医生。”

“大宝——”成老爷子忽然泪如雨下，声音颤抖起来，他从沙发上站起身，一把将老国紧紧抱住，“大宝，都是爸不好，让你七岁就成了孤儿，没人疼没人爱地活到了今天啊——”

见成老爷子终于承认，老国站起身来，父子俩相拥着默默垂泪。

过了许久，老国终于说：“您刚才叫我大宝，那是我的乳名吗？”

“也是乳名，也是大名，你的名字叫成郑宝，是你妈给你起的，你是我们夫妻俩的心肝宝贝！”

父子俩相拥着流了半晌泪水后，成老爷子颤颤巍巍地走进卧室，他找来了一本影集，在夹层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了一张早已泛黄并开始驳落的两寸照片：“大宝，你看看，这是我们的全家福。”

老国赶紧接过来，他从茶几上取过几张抽纸，擦干眼泪，又戴上了老花镜，这才将照片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起来：

一个梳着分头，戴着老式圆框眼镜的三十四五岁的男人坐在中间上首，旁边是一个梳着短发、和善端庄、有着一双大眼睛的女人，女人怀里抱着一个两岁大小的男孩，男孩穿着开裆裤，开裆裤中露着小鸡鸡。

盯着童年时的自己，又盯着开裆裤稍稍分了神后，老国继续看着他的全家福。

父母身后，站着一个八九岁的女孩，女孩梳着两条麻花辫，一家四口的脸上，满是幸福的笑容……

照片下是一行小字：红旗照相馆，1965 年 7 月。

“这就是我妈？”老国虽然知道，但还是问了一句，他更希望父亲亲口告诉他，这个一脸温和善良的漂亮女人是自己的母亲。

“嗯，她就是你的亲生母亲。瞧，你的眼睛多像她，但你的皮肤像我，有点黑！”成老爷子眼睛虽挂着泪水，但脸上却浮现出了笑容，他沉浸在美好的往事中。

老国忽然问：“这是我的姐姐吧，她现在在哪？”

成老爷子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失散几十年了。”说完又补充道，“就算知道了，我暂时也不会告诉你。” 老国知道问不出结果，又问：“爸，我母亲究竟是怎么死的？”

“算了，你不用知道了。”成老爷子想了想还是说：“以后我会告诉你，但现在不会。”

“爸，这是为什么？”老国十分沮丧。

“因为你是警察，一个负责任的、公而忘私的警察。”成老爷子说，“我不是贬意，你确实是一个让人敬佩的好警察。”

老国不再问，但他已经知道了答案。

老国躺在**，屋里的灯虽然熄了，但他一点睡意也没有，今天他经历了太多的刻骨铭心，父亲与他终于相认，他不仅知道了母亲的身份和容貌，还隐隐知道她惨死的原因。更让他惶恐的是，他还揭开了毒舌老太和居大立、鲁前进离奇死亡以及任庆喜被阉割这几桩悬案面纱的一角。

“我叫成郑宝，乳名大宝——”想到这，老国忽然打了个寒颤，他想起了那个恐惧的深夜来电，电话中，那个自称母亲的苍老声音不是一直都称呼自己大宝吗！

“她不可能是我的母亲，但她肯定是知情人，否则她怎么知道我的乳名？”老国点上支烟，靠在床头慢慢地吸着，“她是谁，是我的姨妈？姑妈？或者是其他的长辈？”

老国想敲开父亲的房门，亲口问一问父亲，他知道，父亲肯定知道这个半夜来电的女人是谁。

下了床，老国刚穿了件衣服就后悔了，他只得重新躺回**。老国知道，父亲绝不会告诉他。

父亲之所以瞒着他，因为父亲知道这个女人是谁，父亲更知道他是一名警察，是一个绝不会循私舞弊的好警察！如此看来，这个半夜来电的老太太和杀死四大金刚的凶手肯定有着特别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