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前，老国来到了林可慧的曼丽美妆公司。

老国第一次来林可慧的公司，工作人员都不认识他。一位穿着浅蓝色套装的女孩走上前来热情地招呼道：“这位先生，请问您是替夫人过来看看，还是替女儿过来看看？”

老国问：“你们这里都有哪些特色服务啊？”

女孩介绍道：“您来我们公司就对了，我们老板是台湾人，她的皮肤保养理念是十分新潮的。我们不仅皮肤保养在咱江滨是一流的，我们的化妆水平在江滨也是一流，许多经济条件好的新娘，都会选择在我们这里化妆。”

女孩拿过几张宣传单页，继续说：“这几位明星结婚时，都是我们老板亲自化的妆。”

“化妆？”老国默默念叨着，他问，“你们的化妆有多强，还能把老太婆化妆成少女不成？”

“这位先生真幽默，如果说年龄差别不是很大，我们是能做的。前年一个剧组拍了一部电视剧，其中的女主人公要从二十岁演到七十来岁，剧组里的化妆师做不到，还专门请我们老板过去帮忙。”

老国一惊，他立即说：“你能拿剧照让我看看吗？”

女孩在手机上搜索了一会，终于将剧照找了出来，递给老国观看。

老国仔细看了一会后，脑袋中灵光一闪，他终于明白了一切。

老国推开林可慧办公室的门，竟发现女儿和林可慧聊得正开心。

见老国走了进来，两个女人都很吃惊，吴姗问：“爸，您怎么转悠到干妈的公司来了？”

老国关上门，径自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对吴姗道：“你去倒杯水来！”

“爸，您怎么了，好像来兴师问罪似的。”吴姗不满父亲生硬的口气，“是您闺女得罪你了还是干妈得罪你了？”

林可慧一惊，她见吴姗没有动作，忙自己到饮水机前替老国倒了杯水。

老国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忽然抬起头道：“姗姗，她不是你的干妈，你应该叫她姑姑。”

“爸，您这是咋了？”吴姗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老国从兜中取出陆依婷交给他的 DNA 鉴定报告递给吴姗：“你看看就知道了。”

吴姗犹疑着看了一会却没有看明白，因为上面没有检测者的名字。

林可慧扫了一眼鉴定报告，叹了口气道：“大宝，既然你知道了，我也就不瞒你了，我的确是你的姐姐！”

吴姗瞪大了眼睛，她仍不明白眼前发生了什么。

林可慧拉着吴姗的手道：“姗姗，我确实是你的姑姑、亲姑姑，是你爸爸的姐姐，亲姐姐。”

“天啦，这世上还有这事！”吴姗既惊讶又是欢喜，“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我这脑袋都不够用了。”

“没你的事了，你可以出去了！”老国打开门，示意女儿回避。

“姐，可能爸昨晚就告诉你了，我与他相认了，现在过来是和你这个亲姐姐相认。”老国虽然过来认亲，但他的脸却铁青着。

林可慧坐到老国身边，紧紧握住老国的手道：“大宝，希望你能理解，姐姐八年前来到江滨，整整找了你七年，直到一年多前才找到你，但发现你却是一个功成名就的警察，因此才……”

“因为我是警察，所以你才拒绝相认，是这样的逻辑吗？”老国盯着林可慧问。

林可慧微笑道：“你可以这样理解吧，我是想再过一两年我们再相认。”

老国已经知道了答案，他单刀直入：“那几个深夜来电是你打的吧？”

“那是咱们的妈打来的。”林可慧也盯着老国说。

“姐，我刚才去了脑科医院，你知道我去干了什么吗？我去查你的就诊记录去了。”老国道，“巧的是，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我不仅查到了你的治疗记录，还知道你患的是精神分裂，更确切地说，是人格分裂症。”

这一次，林可慧瞪大了眼睛，但她不甘心被弟弟看穿，于是说：“我是有点精神分裂，可能爸爸也告诉过你了，当年是我举报了母亲，让她死于非命，为此我陷入深深的自责中，几十年都无法自拔，年轻时还两次吞食安眠药，希望用死亡向母亲忏悔、到地下陪伴她，但巧的是都被及时发现。大宝，这也是我始终不敢与你相认的原因之一。”

林可慧说完，仰天长叹一声，泪如雨下。

老国一把楼过林可慧道：“姐，这是时代的悲剧，你虽然有错，但没有你的举报，母亲同样逃不过噩运，你知道后悔，也忏悔了这么多年，这页历史应该翻过去了。”

林可慧终于失声痛哭起来。

哭了好一会，老国终于说：“你有三重人格，第一个是你的本格，即现在所处的社会环境中呈现的人格——你是老板，你是姗姗的姑姑，你是我的姐姐，你善良宽厚、事业有成、生活无忧。你的第二重人格是‘母亲’，对母亲的离世，你一直深深地自责，这让你的人格出现了裂变，衍生出了‘母亲’这一个次格，在特殊境遇下，你的这个次格占据主导地位时，你便以‘母亲’的身份出现，意即‘母亲没有死，她还活得好好的’，这样的次格会让你卸下巨大的精神压力，因此在深夜来电中，你用变声软件改变了声音，以母亲的身份称我为大宝，你在电话中总是说，‘大宝，妈现在背山面海，这里的空气是多么香甜啊，妈正在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因为你目睹了母亲被勒亡的过程，能够自由呼吸这个结在你心里一直无法打开，当你以‘母亲’的人格出现时，自由呼吸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母亲也就‘活’了过来！”

林可慧没有出声，她紧紧地靠在老国的肩膀上，老国感到，林可慧的手在轻轻颤抖。

“你还有一重人格，你目睹母亲被杀后，心中的愤怒逐渐演变出第三重人格——杀手！”老国看着依偎在自己肩上的林可慧道。

“杀手！”林可慧幽幽地笑道，“大宝，你是一名好警察，你说我是杀手，那么我杀谁了？”

“你杀过三个人，阉割过两个人！”老国道。

“那你说说看，我是怎么杀掉他们的？”林可慧紧靠着老国，她丝毫没有慌张，像是在问一桩他人的陈年旧事。

“你乔装成保健品公司的业务员，给了毒舌老太 2000 元现金，谎称请她拍广告，将她骗至高水老矿边的山坡上，你再次骗她，说要在她脖子上套个有保健功能的项圈，毒舌老太不知这是个夺命圈套，你撩起她的头发，将易拉扣套在她颈部后用力一拉，然后跳到一边拍摄她的死亡过程。”

林可慧笑道：“我听薇薇说，有目击者称，杀死毒舌老太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我都六十出头了，目击者看走了眼或许有可能，但把一个老太看成一个少妇的可能性不大吧！”

老国道：“这一点等会我再分析。我再说说四大金刚之一的鲁前进的死亡案。你让厨师洪鑫来将两百元人民币扔在隔离栏一侧，让鲁前进去捡，当鲁前进将手伸过护栏时，洪鑫来一把将他的头按进 U 形槽里，致使他卡颈身亡！”

“大宝，你说我借刀杀人？”林可慧说，“我好像听你说过，当时那个嫌疑人是个老太，而且模样与受害人的老伴很像，你看，我和那老太像么？”

老国说：“这个问题我还是过会再回答。接下来我再说一说第三个受害人居大立的死亡，虽然至今我还不明白居大立的头颅是如何掉落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你杀了他后，把他的双手反剪在背后，你想把他反绑起来，应该像当年母亲被他们捆绑一样。或许你没有找到合适的绳索，最终放弃了。我还发现，你小路不走走大路，故意将我们引到电影院，此后你将雨伞扔到窗外、将手机设置成延时发送状态后放进水箱，其目的就是将我们警方的视线引到另一个人身上！”

“大宝，照你的意思，我又要借刀杀人了？”林可慧问。

老国说：“你心地善良，在鲁前进死亡后不久，我意外地发现厨师洪鑫来妻子的银行卡上多了三百万，一般来说，洪鑫来会被判上三四年，这三百万算是你给他的超额补偿吧。”

“按你所说，我是个杀手，我为什么要坑这个厨师，最后又给他这么一大笔补偿？”林可慧问。

“我当时在调查电视台主持人的被害案，那个案子发生在钟楼区，你不认为我会参予鲁前进案子的调查，也不认为洪鑫来最终会被抓获。洪鑫来有劣迹，他会往客人的菜里吐口水，你让他做了这事，也算是给他一点教训。但你万万没想到，洪鑫来竟然被我抓到，于是你十分后悔，这才给了他妻子一大笔补偿。”

见林可慧没有出声，老国继续说：“今天一大早，宁安分局的曹队给我打来电话，说他们在伞上和手机上发现了清晰的指纹，我就知道，你又成功了，又有一个人要替你背锅了。”

林可慧抬起头来笑道：“你觉得我是一个坑害良善的人吗？”

“现在我还没有查到伞上和手机上指纹是谁留下的，因此不知道你嫁祸给了谁，因此不好说。”

“如果我要嫁祸，肯定也会嫁给一个该死的人，他或许比四大金刚的罪恶还要大！”

老国一惊：“这个人与我母亲的被害有关吗？”

“大宝，如果你坚持认为案子都是我做下的，那么这个人肯定与母亲的死有关。”林可慧看着老国又补充道，“我岂能陷害良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