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强和郑广同在保卫处长王久堂家喝着酒。
国强脸红了一会,他又问:“那是不是应该把衣服全脱了,比如说上衣不脱可不可以?”国强说完尴尬地看着面前的两人。
郑广同一惊,他知道小国定有新的发现,于是鼓励道:“你有想法尽管说,咱都不是外人。”
国强终于说:“昨天在现场没敢细看,我记得那个女人的衣服全被扒光了,她脖子上有一道大口子,胸前也有许多伤口。我在想,如果是强奸,天那么冷,凶手有必要把那女人的衣服全部扒光吗?还有,稻田里有好多血,说明那女人颈部在稻田里就被凶手割开了。我看过现场,凶手把那个女人从稻田里拖到土坡上,需要花费好几分钟,脖子上那么大口子,现场又流了那么多血,拖到土坡上肯定早就死了。既然已经死了,凶手还会奸污一个死人吗?”
郑广同和王久堂都是一惊,王久堂说:“小国说得对,这人都死了,凶手还要把她衣服剥光,再强奸她!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这——这不太可能吧?”
郑广同想了想,也觉得不可思议,他看了看国强,说道:“那照你的意思,这是为什么呢?”
“我想,凶手可能没有强奸她,剥光她衣服是怕群众发现尸体后认出她,所以凶手不仅剥光了那女人的衣服,还把尸体藏到小土坡上,用树叶盖起来。”国强说。
“既然人都杀了,还怕人认出来吗?”王久堂问。
“是啊,反正人都死了,况且那地方藏个几天还可以,时间一长,肯定还是会有人发现尸体的。”郑广同也说。
国强想了想道:“如果时间长了被人发现,现场遗留的痕迹就没有了,比如我当时发现的那些脚印,甚至凶手留在现场的一些证据,比如我那天好像看到尸体旁有一个红色的布质东西,可能是染血的口罩。如果很久才发现尸体,目击群众也会忘了那天晚上看到的情况。”
“嗯,有道理。”郑广同说。
“你小子说了半天还是没有说明白,那案子到底是强奸杀人还是报复杀人啊?”王久堂急着想知道结果。
国强尴尬地说道:“我昨天晚上睡不着想,想了大半宿都没有想明白,所以我不能随便乱说。”
郑广同鼓励道:“小国,你已经分析得很好了,毕竟你当时只是草草地看了一眼尸体,不像警察那么多人一起上,有的找证据,有的检查尸体,还有人负责走访调查。”
国强说:“我有一个想法,或许我能有更多发现,不知你们同不同意……”
江滨市东山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会议室。
吃过午饭,被定名为 12.21 特大强奸杀人案的专案组成员又聚集在会议室,继续对这起凶杀案进行汇总分析。
由于上午与会的领导和侦察人员都看到了现场照片和解剖照片,对案子的概况有了感性认识。
市局刑侦副局长吴中勇说:“根据尸体上的伤口及现场遗留的痕迹来看,我是这样认为的:凶手将受害人挟持到稻田后,用受害人的腰带绑住受害人双手,这从受害人双腕处较宽且平整的约束伤可以看出。之后不知凶手出于什么原因,或许是因为受害人不停叫喊,凶手一刀割断了受害人的气管及颈动脉,之后将其拖行至西侧约三十米处的土坡上。根据受害人的伤口及遗留在现场的血迹,此时受害人已经死亡,凶手解开了反绑其手腕的腰带,脱光了受害人的衣服后,对其实施了奸污。奸污后凶手不知出于什么目的,又在受害人的胸腹等部位捅刺了 23 刀。做完这一切后,凶手将受害人扔到坡上的洼坑中盖上落叶,妄图掩盖现场,延迟案发时间。在逃跑时,凶手又带走了受害人的衣物,这也是我们在现场没有找到受害人衣物的原因。”
“吴局分析得非常完美,不愧为我们江滨的刑侦专家!”分局长丁海说。
因案情太过恶劣,丁海保留着“破坏安定团结”的杀人动机。丁海知道,动机虽然重要,但抓获凶手才是最终目的。
吴中勇在台下扫了一圈,接着说:“接下来我们所有的刑侦和技术人员分为三个小组,第一组在附近的路段寻找目击者;第二小组奔赴本市及周边各地派出所,查找失踪人口的报案记录,如果依然没有线索,我们可以考虑通过报纸刊登认尸启事,以尽快确定尸源;第三小组对周边乡村的适龄男子进行排查,凡年轻在 25 至 50 周岁,身体强壮,身高在 1.70 米至 1.76 米之间,有过违法犯罪等不良记录的男子都要过一遍筛子。根据凶手作案手段特别之凶残,要重点排查有过前科劣迹者和两劳释放人员。”
在场的侦察员大多都是军人出身,虽有侦察经验,但专业素养不足,对吴中勇刚才所说的凶手年龄介于 25 至 50 岁之间,他们不甚明白。
见有人提出了疑问,吴中勇解释道:“以我的经验,凶手为胆大心细之人,根据其藏匿受害人衣物等作案手段,表明其有一定的反侦察经验,非十七八岁、二十来岁的凶手所能想到的。一般年轻的凶手作案后,面对现场的尸体,面对自己犯下的罪行,他会因恐惧和恐慌而迅速逃离现场。年龄太大的男子,他要将受害人拖行至 30 米外的土坡旁,再拖上高约三米的土坑中,体力上很难做到。因此我分析凶手的年龄为 25 至 50 周岁之间。”
一直没有出声的法医王梅提醒道:“各位领导和同仁,受害女性皮肤光滑细腻,手掌和脚掌都没有老茧,还烫着卷发,可以排除其为户外体力劳动者,大伙在排查受害人身份信息时,着重从城市女性入手。另外,我们对凶手遗留在受害人体内的精液进行化验,确定凶手的血型为 B 型,这对我们最终甄别受害人有一定的帮助。”
“说得有道理。”分局长丁海指了指台下的侦察员说,“你们都别支着耳朵听,把吴局和王法医的话都记下来。”
正要散会时,一直没有出声的周前忽然站起身来,他对台上的吴中勇和丁海说:“我有些想法想和大家说一下,不知合不合适。”
“有想法就要说,别藏着掖着,这是分析会,本来就是要集思广益嘛。”吴中勇说。
周前翻了翻笔记本,终于说:“我在公安大学时,教授曾讲过,在资本主义国家中,不单有劫财劫色和仇杀等杀人动机,还有一种动机叫变态杀人,我觉得这个案子有点像。”
“啥叫变态杀人?”会议室里的几十双眼睛都盯着周前。
周前略为尴尬:“对变态杀人,我也只是在课堂上听教授讲过。意思是说,凶手的心理和我们正常人不一样,有点像精神病,但又不是精神病。他们杀人不是采取一般的方式,有些变态者会在杀人后把受害人的器官割下来,有的变态人还会让别人把他绑起来拿鞭子抽他自己,有的在受害人活着时候不强奸,非得把受害人杀了再**。我看,本案的凶手可能也是心理变态者。”
周前的一番话让会议室里一阵骚乱,所有人都觉得匪夷所思,他们互相瞧了一番后,又一起把目光聚集在周前脸上。
分局长丁海想了一会道:“小周,我知道你是公安大学的高才生,你说的变态杀人我相信有,肯定有,但肯定在资本主义国家才有。那里的老百姓头上有三座大山,遭受资本家的残酷剥削,时间一久,精神要是还能保持正常那才是怪事。咱们是社会主义国家,凶手杀人固然可恨,但要说他是心理变态,这个说法不仅我不会赞同,所有人也不会相信。”
周前只得叹了口气,尴尬地坐了下来。
吴中勇见周前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说:“小周,你刚才说的心理变态我们还没有见过,但不管他变不变态,我们抓住他才是关键,你还有其他的建议吗?”
周前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们的教授曾经说过,大约有 30%左右的凶手在杀人后还会重返现场,一是看看有没有证据落下了,另外就是回到现场时,他心里会特别激动,就像画家又欣赏到他精心创作的作品。”
“周前,你简直是胡说八道。”上午被吴中勇批评了一通,又被法医王梅弄得难堪,黄德能一直没有出声,见自己手下的侦察员周前竟然异想天开,他老大不痛快,便讥笑道,“你长没长脑子,那种月黑风高的杀人地方,凶手还敢回去?他心里不但不害怕,还能激动?”
周前帅气白净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辩白道:“不是我凭空想象,教授的确说过这样的话。现在改革开放了,我们不能再藐视权威,我们更要尊重知识,这才我们的刑侦手段才会进步。”
“你的意思,你要去现场守候?”吴中勇问。
“是的,说不定能够碰着。”周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