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滨市东山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会议室。

上午八点半,东山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会议室里济济一堂,不仅分局局长及刑警大队的所有民警都来到了会议室,市局分管刑侦的副局长吴中勇还带来了刑侦支队一大队大队长黄德能、骨干刑警周前和法医王梅前来支援。

东山分局局长丁海语气沉重,他说:“随着我国全面改革开放,举国上下形势一片大好,然而总有一小撮阶级敌人和流氓分子瞧不得广大人民群众的日子越过越红火,伺机捣乱和破坏。他们妄图开历史倒车,阻碍红红火火的四个现代化建设。就在 12 月 21 号,也就是昨天上午,市中院将两名死刑犯押至本区马家镇小石桥村的一处荒地上执行枪决,死刑执行后,市棉纺一厂保卫处的两名工作人员到现场看热闹时,竟然意外发现,在行刑点附近有一滩血迹。他们顺着血迹来到了一个小土坡,在枯叶下发现了这具全身**的女尸。”

丁海是个五十来岁、精气神十足的小老头,新中国成立后他参加了几乎所有的运动,政治这根弦他绷得很紧。丁海说完后,从桌子上拿起一张八寸的黑白照片,向与会者亮了亮。

市局刑侦副局长吴中勇接过照片看了一会说:“丁局,从照片上看,这确实是一起手段极为残忍的凶杀案,也将会导致极为恶劣的政治影响,但未必是有人恶意破坏四化建设。要我看,它或许就是一起单纯的凶杀案。”

丁海道:“我看未必,如果是单纯的凶杀案,为什么作案地点选在刑场边,分明就是向我们的无产阶级专政挑衅嘛。我们枪毙的是罪大恶极的杀人犯,凶手却在同一地点残害无辜善良的人民群众,其险恶用心可见一斑。”

市局技术处的法医王梅说:“在座的各位领导,这起案件是不是政治事件我暂时还不好说,这样吧,我先介绍一下尸检情况,等抓到了凶手后一切便会真相大白。”

王梅是一个四十来岁的女人,留着短发,瘦小干练。昨天晚上,她接到副局长吴中勇的电话后,立即赶到设在市殡仪馆的解剖室,对发现的女尸进行了全面尸检。此刻她见案子还没开始分析,市局和分局的领导已经就本案是否为政治事件产生了分歧。王梅便咳嗽两声,将一大摞尸检时拍摄的黑白照片分发给在座的刑侦人员,然后说:“无名尸体,女,身高 1.66 米,体态中等,其被群众发现时全身**。受害人皮肤光洁白皙,初步判断年龄约 30 至 34 周岁,现场测定尸温为 7 摄氏度,与环境温度一致。根据尸斑尸僵形成情况,结合胃内容物消化排空程度,初步判断其死亡时间约为 36 小时以上,即案发时间为 12 月 19 日晚间 8 时至深夜 12 时之间,死亡原因为利刃割颈导致大量失血。另外,我们还在尸体前胸、腹部等处发现 23 处刀伤,根据伤口形态,分析凶器为单刃刺器,刃长不小于 14 厘米。”

“割颈后又捅刺了 23 刀,天——”台上的领导和台下的侦察员互相望了望,一脸惊愕。

王梅接着说:“凶手十分凶残,毫无人性,这 23 处刀伤伤口处无生活反应,为死后伤,即凶手在割开受害人颈部气管和动脉、导致受害人死亡后,又在其胸部腹部等处刺了 23 刀。”

“看来,这是报复杀人,是吗?”市局刑侦支队一大队队长黄德能问。

王梅摇了摇头道:“凶手的杀人动机目前我还没有足够的证据判断,单从其死后身上又被捅刺 23 刀来看,凶手似乎非常憎恨受害人。我们在尸检中还发现,受害人的双手手腕处有约束伤,分析结论为,其在被杀害前双手曾被反绑过,根据其体内检出的精斑来看,这似乎又是一起强奸杀人案。”

黄德能四十来岁,一对精光四射的眼中透出精明和干练。他不像其他警察一样依然一头雾水,他翻看了几张王梅递过来的尸体照片,便说:“这案子不难,应该就是强奸杀人案。我的分析是:受害人被强奸时大喊大叫,采取极不合作的态度。强奸结束后,其泼口大骂和哭叫彻底惹怒了凶手,他一刀杀了受害人后还不解恨,又连续捅刺了她 23 刀,直到受害人气绝身亡才罢休。这样的案子我以前遇到过。”

刑侦副局长吴中勇瞪了一眼黄德能道:“一派胡言,照你这么说,受害人应该积极配合了?”

黄德能讪笑道:“吴局,我这不是以案说案嘛。现场的经过是这样的:受害人和凶手是熟人关系,因此凶手才能在深夜领着受害人来到了偏僻的案发现场。在现场,凶手色心大动,他控制了受害人后,取出随身携带的绳索,或从受害人身上取得腰带等物,他将受害人的双手绑住后强奸了她。之后受害人大哭大叫,扬言要报案,因受害人与凶手十分熟悉,凶手害怕受到人民专政,恐慌之下一刀割断了受害人气管和颈部动脉。受害人倒地后,凶手担心受害人不死,又在她身上捅刺了 23 刀,按我们刑侦的术语,这叫伤害加固。做完这一切后,凶手仓惶逃离了现场。”

见黄德能打断了自己的汇报,王梅有些不满,她说:“黄队,你等我汇报完再分析好吗?根据尸检结果,你刚才的分析完全驴唇不对马嘴。”

“你——”被王梅顶了一句,黄德能有些恼火,他刚想发作,见台上的副局长吴中勇正瞪着他,只好把话又咽回了肚里。

王梅接着说:“根据对受害人的尸检,受害人的**内无生活反应,说得直白一点,她是死后遭遇了强奸,即**。”

王梅此言一出,会议室里忽然沉默下来,人们相互对视,面面相觑,继而又炸开了锅:“天啦,这个凶手太他妈不是人了,简直就是魔鬼,等抓到他定要将他碎尸万段。”分局刑警大队长杨建咬牙切齿地说。

高大帅气的刑警周前边听着汇报边在笔记本上记录着。听说凶手杀人后**再戮尸,他的头皮一乍,笔差点从手中掉下来,他隐隐感到,这是他从警一年多来遇到的最凶残的案子。

厂团委书记小郑即将调往市团委,保卫处王久堂处长要替他送行。小郑书记和小国私交最好,小国又是自己的下属,王久堂便把国强叫来作陪。

送行的酒席就设在王久堂家里。王久堂的爱人——一个烫着羊毛卷,**肥臀的大饼子脸女人在厨房里忙碌着。

桌上的菜品挺简单,一碟油炸花生米、一碟盐水鸭、一碟拍黄瓜,外加一盆豆腐烧白菜和一盆猪肉炖粉条两个热菜。王处长家三个半大小子馋叨叨地站在旁边,一会捏一块盐水鸭,一会又抓几粒花生米往嘴里塞,被王处长老婆一顿臭骂后,三个小子便一哄而散。

国强第一次上桌喝酒,两杯下肚,辣得他呵呵地吸着冷气。

话题自然而然地说到女尸发现的经过,惊得小郑书记张大了嘴巴。

小郑名叫郑广同,三年前大学毕业后分配到棉纺一厂团委,因工作扎实认真,被团市委书记看上了眼,调他到团市委任群工部部长,虽说没有实权,但行政级别从十九级升到了十八级。

听了王久堂介绍后,郑广同问:“小国,你是怎么发现那具尸体的?”

国强说:“王处长先发现稻田里有血迹,我在血迹四周看了看,发现有一串脚印很可疑,这些脚印是倒着走的,而且足跟处都是陷在田里,显然是有人拖着重物往后倒着行走。结合稻田里的一大滩血迹,我便怀疑有人杀了人后,拖着尸体退至不远处的小土坡上。在那里的枯叶下,果然发现了一具**女尸,可把我吓坏了。后来王处长在附近守着,防止有人破坏现场,我就赶紧到附近的派出所报案了。”

“这个女人是怎么死的呢?”郑广同问。

国强说:“当时我太紧张,没敢仔细看,只看到她的脖子上有条大口子,脸上肩膀上沾着好多血,血已经变黑凝固了。到现在我还记得她睁着的眼睛好像在看我,吓得我昨夜一直做噩梦,觉都没睡好。”

“小国,你在刑侦方面很有天赋,上次的火灾,你仅仅看到刘二毛的脚腕上戴着手表,就分析出那么多疑点,最后推翻了那么多警察已经定性的结论——意外火灾。那么这起案子,你能分析一下吗?”郑广同微笑着看着国强,希望他依然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国强连忙摆手道:“郑书记,我哪能行,要说分析,那也只能是闭门造车,让人家警察听到后笑掉大牙。”

“小国,你千万不可自轻自贱,这世界上没有谁生下来就是警察,只要肯用心,肯钻研,爱学习,你为啥就不能和警察比了?”郑广同鼓励小国。

“小国,你小子头脑的确好使,你分析看看,那具女尸是怎么回事。”王久堂也鼓励小国。

国强面色有些潮红,他犹豫了一会终于说:“我觉得应该是起强奸案件吧。”

“那当然,要不凶手为什么要脱光那女人的衣服呢?”郑广同说。

国强犹豫了一会,有些羞涩地问:“强奸案是不是一定要脱掉受害人的衣服啊?”

王久堂愣了一下笑了起来:“你小子说说看,如果不脱衣服怎么强奸啊?”

郑广同看了看王久堂,也笑道:“小国过年才 19 岁,还是个孩子嘛。”

“男女这些事啊,都是无师自通的。”王久堂拍了拍国强的肩膀,“鸡鸭猫狗谁教过它们了,不也是又下蛋又生葸嘛!”